1 他很憋屈

第1章 他很憋屈

袁冉和宋知舟成婚的消息不胫而走。

圈子裏的人都很好奇,爛泥扶不上牆的纨绔和潔身自好的落魄少爺——這八竿子打不着關系的兩人以後會怎麽處。

沒想到,等着看笑話的人張望許久,愣是沒等來任何有爆點的消息。

婚後,袁冉照常流連聲色,宋知舟則深居簡出不見人影,就這麽相安無事過了大半年。

……

“還能怎麽處?就那樣呗……”袁冉今天有些喝多,靳少彰在他耳邊吼了好幾聲才勉強聽清。

見捂了半年多的人終于松口,靳少彰耳朵都快支棱上天,屁颠颠又給袁冉續了大半杯,“和兄弟透漏透漏嘛,絕對給袁少您保密。”

“其實吧……”袁冉一飲而盡,“我壓根兒就沒見過他。”

“什麽?!”靳少彰一時激動差點喊破音,尴尬咳嗽兩聲,壓低聲音道:“可你們都領了大半年證了啊。”

“切——”袁冉眼神迷離,帶着些許不屑,“本少爺給他個地兒住就算仁至義盡……啧,好端端幹嘛提那人?晦氣。”

提到宋知舟,袁冉素來沒什麽好表情,靳少彰哪壺不開提哪壺,給他今晚興致狠狠打了個折扣。

“買單。”袁冉朝随伺的服務生揮了揮手裏的黑金卡,包廂裏立刻湧現起彼伏的逢迎聲。

服務生恭恭敬敬取走卡,沒過一會兒又面露難色回來,附在袁冉耳邊輕輕道:“袁少,您這卡顯示餘額不足呢。”

“說什麽胡話呢!?”

袁冉這人,除了錢一無所有,服務生這句話,簡直是站他尊嚴上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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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杯氣得差點脫手,被靳少彰眼疾手快擋住。

靳少彰扶着他勸,“袁少,要不今天就先回去?這頓算兄弟我的。”

袁冉不耐煩地掙脫對方攙扶,搖搖晃晃起身,沒打招呼,徑直離開了包間。

袁冉上車,迷迷糊糊想到已經有幾日沒去找過姜月明,随口給代駕報了個地址,便沉沉睡去。

今天的路程似乎格外短。

夢境剛開了個頭,就被輕輕搖醒。

他今天确實喝多了,連鎖孔也對不準,站門口杵了大半天,鑰匙換了一把又一把。

就在耐心快耗盡時,終于聽見“咔噠”一聲——居然是門從裏面自己開了。

“袁冉?”門內人聲音裏透着訝異。

袁冉聽了這稱呼直皺眉,伸手環過對方腰肢往自己懷裏帶。

濃重的灼熱酒氣噴灑在對方頸窩,惹得懷中人頻頻瑟縮。

這反應實在太對袁冉胃口。

他玩心大起,更加親昵地去蹭懷中人頸窩,懶洋洋呢喃,“怎麽今天不叫我親愛的了?”

好聞的柑橘香萦繞鼻尖,就像某種催情的致幻劑。

袁冉覺得現在還遠遠不夠,似調情又似懲戒,不輕不重在對方肩頭啃咬了一口。

柑橘的甜澀氣息由着齒尖湧進他愈發幹燥的口腔,吞咽之間,只覺全身都燥熱起來,只想現在立刻就把事辦了。

反正姜月明從不拒絕自己,放在平時這會兒,這人早該主動鈎上他的頸部,任他予取予求。

可今天……

袁冉牙齒剛從那柔軟皮膚上松開,一句狎昵戲谑還未出口,就被懷中人大力推了出去。

他一個沒站穩,後退着撞倒了腳邊瘦高的盆栽。

“磅——”

刺耳的碎裂音喚醒了周遭所有聲控夜燈。

也喚回了袁冉離家許久的分辨力。

原本應該站着他千嬌百媚小情人的地方,居然站着此刻他最不想見的人。

“你怎麽在這裏!?”袁冉用力揉眼睛,唯恐這是自己是喝了太多後出現的幻覺。

看袁冉這反應,宋知舟再遲鈍也明白過來,自己這位“新婚丈夫”大概是喝醉串錯了門。

原本緊捂肩膀的手一點點松開,露出下面鮮豔的齒痕。

須臾間,臉上紅暈退了個一幹二淨。

宋知舟臉上透着毫不掩飾的羞恥與防備,可當看到因酒醉而身形搖晃的袁冉時,還是往前行了幾步似是要攙扶。

但還未等他真正靠近,袁冉已經轉身朝外,頭也不回往來時方向離開。

邊走還邊嘟囔着,“靠靠靠!可千萬別走遠!”

他運氣不錯,代駕并未離開多遠,一嗓子就給叫了回來。

這次上車,他是絕對絕對不敢睡了。

等車開出老遠,他才想起往後頭湊活瞧一眼。

借着月色,勉強看清了。

那個漂亮而高挑的身影仍舊保持着方才動作伫立門口,一動未動。

在晦暗的月下白霧裏,有種寂寥到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的孤單。

雖說乍一看,宋知舟那副樣子的确凄慘,可袁冉自認自己腳底抹油也沒什麽不對。

和宋知舟結婚本就不是他本意的。

甚至,他都不是第一個知道自己要結婚的人。

原本,那只是半年多前的一個普通清晨。

彼時他還在溫柔鄉裏酣睡,突然被陣陣噪音吵醒。

迷瞪瞪睜眼,一句“吵什麽吵”還未出口,就見黑壓壓兩列保镖簇擁着他那位器宇軒昂的爹進了卧室。

袁冉這套小別墅并沒登記在自己名下,而是為了安置姜月明讓秘書代持的資産。

沒想到迂回半天,居然被袁百梁直接找上了門。

他爹這次出現,明顯有備而來。

見袁冉一副沒睡醒的樣子,幹脆氣定神閑坐進保镖不知從哪兒擡來的扶手椅,橫豎不像是立刻要走的樣子。

袁冉壓低腦袋勉力思索最近做的荒唐事,想了半天沒鬧明白到底哪件需驚動他爹親自出馬。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幹脆主動些,甭管大小,統統招了。

整理好表情,剛擡頭,就見一份厚厚的文件直指他面門飛來。

袁冉來不及體面躲避,在衆目睽睽之下狼狽滾落,直挺挺跪去了地上。

這一跪疼得他龇牙咧嘴,卻也不敢去揉,哆哆嗦嗦捧起文件。

“婚姻協議”四個大字明晃晃印在封面,讓他不明所以。

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登記人那欄左半邊已經簽字畫押,字跡镌秀,稱得上賞心悅目。

“宋知……舟?”

袁冉讀出那幾個字時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只覺困惑。

嗯?什麽意思?宋知舟那小子要結婚了?和誰?

“簽字吧。”袁百梁簡單明了下了命令。

“簽字……簽哪兒?”

袁冉捧着文件沒動,一開始有些迷茫,可等他終于咂摸過來意思時簡直要瘋。

“您讓我簽!???這簽了可是要結婚的啊……父親?爸——爸诶!!”

“嗙——!”細細的座椅扶手給袁百梁一掌拍出驚堂木的氣勢。

袁冉猛地住了嘴。

掙紮着從地上站起來,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我真不想和宋知舟結……”

“簽。”

雖然打小就從骨子裏畏懼袁百梁,但結婚畢竟是人生大事,此刻他還想再周旋周旋。

急忙忙申辯,“那我總得看看……看看內容。”

拖延灰拖延,可翻頁的功夫,袁百梁已經開始不耐煩地看表。

袁冉最怕他爹看表。

袁百梁看的從來都不是表盤,而是懸在他兒子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罷了罷了。

他們這種家庭,有哪個是自己做主嫁娶的。

袁冉咬咬牙,心裏一橫,閉着眼唰唰簽了字。

直到此刻,袁百梁才露出些許滿意神色,再張口時,聲線也有了些溫度。

“宋家如今雖然敗了,但畢竟于袁家有大恩。我能有今日家業,靠的是‘情義’二字。你和宋知舟結婚,給他個庇護,既是報恩,也擔得起袁家繼承人的身份。”

袁冉只想做個坐吃山空的真纨绔,什麽情義,什麽家業都不及他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活。

可沒想到,幾分鐘的功夫,他頂級單身貴族的身份就這麽無了。

更讓他無語的是,“喜結連理”的那位,居然是學生時代擺過自己一道的宋知舟。

越想越憋屈,手掌心幾乎要被掐出血來。

可擡頭,對上袁百梁破天荒盛着慈愛的眸子,胸口再多怨氣也只能灰溜溜吞回腹中。

袁冉不再掙紮,微微屈身,恭順道:“是,父親,我記下了。”

父子二人又閑談了一會兒,袁百梁終于在黑衣保镖簇擁下浩浩蕩蕩離開。

待人走幹淨,躲在更衣室裏的姜月明才蹑手蹑腳探出頭。

袁冉剛從他爹的雷霆雨露裏緩過神,看見小情人低眉順眼走過來,沒好氣道:“你倒是跑得利索。”

姜月明也不反駁,賠着笑輕柔褪下袁冉睡袍,又取過熨貼平整的襯衫給他換上。

大致拾掇完畢,袁冉看着鏡中倒映的那份婚姻協議,眸眼微轉。

姜月明在旁正打算給他別上相稱的袖扣,見他神色有異,小心翼翼道:“袁少若是就這麽結婚了,那、那我……”

袁冉抽開手,扯下領帶随手扔去地上,面無表情道:“做好你份內的事,該怎麽過怎麽過。”

這話聽起來既不像保證,也不似要抛棄自己,并沒能打消姜月明的不安,卻也不敢繼續問下去。

勉力換上最稱袁冉心意的乖巧笑容,恭恭敬敬将人送到門口,“袁少慢走,路上注意安全。”

上了車,還沒開出幾米遠,袁冉就接到了靳少彰的來電。

那邊一出口就是恭賀新婚,氣得他差點把手機砸了。

感情這門親事,自己居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靳少彰聽他不說話直哼哼,也收了嬉鬧語氣。

“袁少也別氣,他宋家雖然是不比從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也不吃虧不是?”頓了頓,他繼續道:“退一萬步說,宋知舟那長相是真不賴,你要對胃口,假戲真做真戲假做的,不也是夫夫情趣麽,嘿嘿。”

聽靳少彰這潑皮沒兩句又開始不着四六,袁冉隔空啐了一口,果斷挂了電話。

宋知舟再好看也不是他袁冉的菜。

袁冉選人,就仨要求:漂亮、聽話、俗氣。

宋知舟除了漂亮,其餘一個不沾。

袁冉自認天生俗人一個,年少時就貼着“暴發戶兒子”的标簽,被那些所謂的世家子弟當成猴耍。

得虧他爹争氣,花了小十年的功夫風光逆襲。

都說風水輪流轉,連以前不願與他多攀談的靳少彰,這兩年也是兄弟長兄弟短地在他身邊打轉。

嘿,放在從前,宋家怎麽可能願意和袁家聯姻?

呵,可論現在,宋知舟嫁給他,那叫高攀。

這麽想着,倒也沒一開始那麽膈應了,甚至覺得還挺痛快。

利落踩下油門,朝記憶中的宋家本宅飛馳而去。

車在一片帶花園的洋房前停下。

袁冉上次來這裏時,還努力把自己拾掇成“新貴家的少爺”,連走路都不敢邁大步。

如今他大搖大擺進來,倒是像在巡視自家私産。

園子裏似乎經久未有打理,橫豎投出股蕭條樣,他看在眼裏,只覺暗爽。

沉重的主樓大門從裏面打開,露出一張年邁的臉,是跟了宋家幾十年的劉管家。

袁冉越過這小老頭岣嵝的身影往裏看,大廳內空蕩蕩不見人影,似乎連家具也少了些。

他沒打算進門,只插着兜站門口問,“宋知舟人呢?”

劉管家朝袁冉欠了欠身,“少爺就快下來了,您快請進。”

“不用。”袁冉皺眉擺擺手,拿出一張事先寫好的紙條遞給對方,“就這地兒,他願意住就去住,吃穿用度我來出,到時我爹問起來別說我沒照應他。”

“袁少爺,搬家也是大事,您還是和我們少爺一同商量商量吧。”老管家看起來很是為難,苦口婆心地勸。

袁冉懶得和個老家夥多糾纏,轉身便走。

他本就無所謂能不能見着宋知舟,話帶到就成。

既然袁百梁讓他給宋知舟一個庇護,那他就給一個“庇護”。

“袁冉。”

臨近跨出鐵門時,袁冉似乎聽後面有個聲音遠遠喚了他一聲,但他沒有回頭。

紅色超跑呼嘯着消失在靜谧街道的盡頭。

老管家滿臉憂色,對目送袁冉離開的宋知舟輕聲道:“您真的要按袁家少爺說的搬去那裏麽?”

宋知舟目光依舊定格在袁冉離開的方向,目光裏有毫不掩飾的執着,“我一直想着能離他近些,搬去那裏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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