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這不巧了麽
第63章 這不巧了麽
袁冉很久沒有參與這種大型聚會,姚安予一開始總擔心他吃不消,老象護崽般笨拙地擋前頭。
但說實話,他社交能力也就是小學水準,很快就被幾個特別能來事的老同學調侃得暈頭轉向,直接“五花大綁”抓去了飯桌另一頭。
許是飯局伊始,姚安予鄭重地在衆人前介紹袁冉是自己公司的大股東,還是位重情重義的“天使投資人”,所以他這頭剛被一群人擡走,下一秒袁冉就被一大群人圍了起來,不外乎是熱情地給他介紹自家公司的潛力項目,看看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熱熱鬧鬧了好一陣,步驟自然轉到了起哄敬酒上面。
袁冉這幾年一直在服藥,幾乎滴酒不沾,他婉拒了幾次,最後推脫不下,倒了小半杯啤酒就算意思意思。
一頓飯下來,他聽的項目內容比吃的菜都多,好歹算是幫姚安予把場子撐了下來。
其實袁冉酒量還算不錯,但長期禁酒加上同期還在服藥,半杯啤酒下肚就有種喝大發的感覺。
散場時,姚安予從一堆醉鬼裏頭掙紮出來,招呼袁冉跟他們的車一起走,說是已經請了代駕。
此時此刻的袁冉腦子裏那種暈暈乎乎的勁兒愈發強烈,尋思這種時候坐車,只怕要把晚飯交代在上邊。
他果斷擺擺手,“我吃撐了,要走回去,順便消消食。”
姚安予今天也喝了不少,不似平時那般堅持,見袁冉不願,便也由他去了。
出了餐廳門便見雪花不知何時已經停了,這會兒路上既沒積雪,更沒有融雪後的凍層,倒是好走得很。
袁冉本是想靠這回家的幾公裏邊消食邊醒腦,卻不曾想,步行完一個街區,暈眩感居然有增無減,甚至連步履都飄忽起來。
他停下微微喘着駐足眺望。
自家所在的那幢住宅樓就聳立在目之所及的地方,明明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也不知自己搖搖晃晃到什麽時候才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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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收回,又緩緩投向近處的老式平房區。
袁冉托着腮想,話說……直穿這片老破小不就馬上能到麽?
嘿。
對啊。
怎麽早沒想到呢,直穿不就行了!
他興沖沖往裏走,一開始還覺得自己真是機智。
等到路燈越來越暗,道路越來越窄,才覺得哪裏不對。
但他這會兒酒意上頭,心口無端揣了份忘我的自信。
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只要他再往前走幾步,繞一個轉角,就能……
就能和一大攔路的腳手架面對面。
“诶?”
袁冉插着腰看這堵在夜幕下高到誇張的腳手架,裏頭黑黢黢也不知還有沒有路。
穿近路回家的方案就此破産。
但——真男人無懼逆境。
他做了個在當下的自己看來,十分合理的決定,要化逆境為階梯。
在袁冉正前方,有把高矮長寬高剛好夠他平躺的木條椅,自己現在又累又暈,完全可以在上面睡一晚,明早再回家。
多麽完美的方案,他不禁呵呵憨笑出了聲,同手同腳往長椅走去。
不錯!很寬敞也很平整。
他解下圍巾疊成簡易的小枕頭,心滿意足往下躺。
“哎呀……”
不禁喟嘆,想不到疊好的圍巾居然這麽好枕,高度适宜,富有彈性,還很熱乎。
“你真的打算在這裏睡一個晚上?”
上方飄飄忽忽傳來聲音。
似乎有些耳熟。
“完了……枕頭成精了。”
袁冉半睜開眸子,隐約見上方杵着個逆光的人影,說話間離近又退遠。
“回家再睡好嗎?”枕頭精勸他。
“走不動了。”袁冉朝半空揮揮手,示意對方別說話。
但那人似乎并不認同這個答案,扣住他亂跑的手,再次勸。
“說什麽呢,手明明這麽冷。”
袁冉迷迷糊糊扯了扯嘴角,“你手倒是挺熱的。”
說罷,他心下一頓,隐隐約約覺得這句話好像在什麽時候,對誰說起過,只是實在記不得了。
回憶對如今的自己而言太費腦子,除非必要,過去的事他一件都懶得想。
“起來,我背你回去。”
袁冉懶得理會,自顧自閉眼。
下一秒,他就覺身體先是一輕又是一傾,再睜眼時已經靠在了那人背上。
短暫停滞的雪花恰好在這個時候紛紛揚揚落下。
從那人頸側傳來的柑橘氣息混着冬雪,幽幽泛着冷香。
“橘子……”
“嗯?”
“橘子。”袁冉說着,戳戳對方頸側脈博,“不喜歡,很讨厭。”
“嗯。”那人往上抻了抻袁冉的身子,“抱緊些。”
袁冉依言照做了。
“我自己也能回家。”袁冉口鼻陷在那人領子裏,聲音沉悶,“等到明天早上。”
“那會兒你就成雪人了。”
明明像句玩笑,但那人語氣卻分外嚴肅。
“雪人?你堆過雪人麽?”
“小時候堆過。”
“長大後呢?”
那人沒說話,搖搖頭。
又聽袁冉道:“是沒人陪你堆麽?”
“以前……有。”
“啧,我明白了。”袁冉輕笑,“沒人想和你玩兒。”
“嗯。”那人也跟着低低笑了兩聲,“是這樣的。”
“困了。”
“睡吧。”
漫天的雪花在視野裏短暫落幕,再次睜眼時已穿梭在萬家燈火。
而不遠處的暖色廊燈下,照出的是布滿警戒與冷冽的姚安予的臉。
“小福!”
袁冉呵呵笑着從那人背上掙紮下來,來不及回頭,沖到了好友身邊,“我回來了,是這位……”
他想轉身介紹,卻被姚安予直接推進了門裏。
“你先睡,我替你謝謝人家。”
“好……”
嗙——!
話音未落,門大力關上,而後是兩聲清脆的鎖門音,再去握把手,竟是紋絲不動了。
很快,門後就傳來隐隐約約的談話聲。
也不算談話,幾乎只有姚安予一方在講。
一開始還算平靜,沒過多久,動靜開始變大。
袁冉迷惑地貼上門板,就聽外頭姚安予的聲音冷淡又強硬,“請你馬上離開。”
而後,也不知對方說了什麽,惹得姚安予聲聲線地拔高,“你他爹的……我不夠上心?!他變成這樣是托了誰的福?!”
隔着門板,袁冉都已經能想象到姚安予撸起袖子準備幹仗的樣子。
酒氣在瞬間洩了五六分分,他實在是擔心,歪歪扭扭拍着門板卻使不出什麽力,越拍越心急。
須臾,門從外面開了。
從姚安予低着頭一臉倦容閃進來,開口便問,“小二,你怎麽碰上他的?”
“誰?”袁冉了下。
“就是……”姚安予指了指外頭,又馬上把手放下來,“沒事,沒誰,今晚睡我家吧。”
“嗯,好。”
袁冉插着兜跟着姚安予朝裏頭走,還沒走兩步,前面的人突然駐了足。
“對不起。”姚安予沒轉過來,低頭沙啞地道着歉,“我應該跟着你的。”
“小福泥……”
“我去洗澡。”姚安予轉過來,努力裝出平素爽朗的樣子,笑着往浴室去了。
袁冉看着那道疲累的背影,喃喃道:“我才要說對不起。”
晚上,袁冉睡在客房,腦海裏總是會想起姚安予無端歉疚的樣子。
實在睡不着,披了件衣服出了房間。
好巧不巧,剛好撞見姚安予一個人坐在客廳。
“你也睡不着?”他走近。
姚安予擺手,“沒有,怎麽會,就出來喝點水。”
袁冉瞥了他空空的手心,倒了杯水遞過去,“姚總請。”
姚安予輕笑一聲,接過喝下。
“喂,我只說一次,沒有誰比你做得更好,全世界加在一起也沒有比你做得更好的人。”
“噗——”姚安予被突如其來的告白猛嗆了一口,放下杯子再看,身邊已經沒人影了。
“這小子……”他用力醒了醒鼻子,朝天花板眨巴眨巴眼,“長大了,懂事了。”
一夜無夢。
袁冉在鬧鐘聲裏昏昏沉沉從床上坐起來,房間景象映入眼簾,“嗯?怎麽睡這兒來了?”
不确定地伸手揉眼,剛上手就覺眼皮一陣疼痛。
“哎喲……嗯?诶?!”
姚安予是被袁冉揪着衣襟晃醒的。
“幹嘛呀我的哥……”
袁冉将手背舉到姚安予面前,“完蛋!昨天喝大發了,不知道把誰順手牽羊了!”
在他無名指上,箍着枚鉑金單鑽戒指。
梯形切割的主石反射着晨光,姚安予眯着眼去瞧,被刺得眼睛疼。
“你快快快,”袁冉催促,“快給你那些同學打電話問問,誰少了枚戒指。”
“……好。”姚安予眸光微轉,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但還是故作輕松道:“好烏龍啊,呵、呵呵。”
袁冉忙不疊把戒指褪下來放在床頭櫃,“放你那兒吧,太尴尬了這事兒。”
做完這些,他就轉身往外走,打算回自家洗漱。
“小二,等等。”
“嗯?”
“昨晚怎麽回來的還記得嗎?”
“好像碰到個人……啊,你們是不是還吵起來了?!”
“沒有沒有。”姚安予連連擺手,“都是誤會。”
袁冉點點頭,又準備往外走。
“小二!”
“嗯?”
“那啥……”
“快、說。”
“你要不要相親?”
“……”
見袁冉不回答,姚安予登時覺得尴尬極了,一尴尬就開始倒豆子似的找補。
“啊,不是說催你結婚,就是昨天飯局上,我大學室友,就是那啥吧……我覺得他人除了內向點,各方面都挺好的,明年也定下要來南山發展,這不巧了麽?!嗐,當然,我又不是你家長,管天管地還能幹涉你戀愛,哈哈哈,無稽之談,無稽之談!而且戀愛這個東西主要還是你自己想要,當然,談一下也不是不行,我的意思是不談也行……”
“好啊。”
“啊?”
姚安予睡了一晚上的雞窩頭還翹在天上,此刻,像極了一只茫然的葵花鹦鹉。
“昨天那麽多人,你說哪個啊?”
“就那個格子衫,戴眼鏡的大高個。”
“……你還是讓他自己加我吧。”
“诶,好!”
姚安予登時樂了,一個猛子紮回被窩裏,開始噼裏啪啦在聊天對話框裏打字。
袁冉回樓上洗漱完,下樓找姚安予一起去公司。
估計是已經和對方聊妥了,姚安予笑得開懷。
“人家昨天對你印象也挺好的,嘿,他人品是真的很好,就是吧……”
“就是……吧?”
“是真挺內向的,大學那會兒他遇到個喜歡的,擡頭不見低頭見,憋了三年才鼓起勇氣打招呼。”
“這也太內向了吧?!”袁冉有些哭笑不得,“不過還挺長情。”
“就是長情才想介紹給你嘛!”姚安予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關鍵還很會照顧人,多個能就近照應你的,我也放心。”
“好,挺好。”
袁冉輕輕拍了拍姚安予肩膀,轉過臉去觑窗外。
他怎麽能不答應,如果這能讓姚安予放心,見多少個都無所謂。
中間要真的遇到合适的,那就結婚。
只要對方不介意自己的病情就行。
下午工作快結束時,袁冉接到了好友請求。
系統初始頭像,ID是一個短短的分隔符,打招呼只有兩個字:“你好”,很符合他對這類it宅的刻板印象。
直接通過了好友。
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中,一會兒又沒動靜了,果然如姚安予說的那樣,非常內向。
算了,總得有個人要主動些。
袁冉也不知道該聊什麽,就發去了一個挺陽光的打招呼表情包。
那邊很快來了回複:「很可愛。」
過了半秒,又追加了一句。
「昨晚休息得好嗎?」
還好還好,這人大概是在社會上歷練了幾年,已經脫離了姚安予描述中那種能憋三年的程度,看起來情商尚可。
說起來,昨天自己臨走前的醉态估計還挺明顯,那人問的休息應該是指這個。
「挺好的 你呢」
「我也挺好的。」
跟着這句話一起發來的是一個微笑的表情。
初次對話比袁冉想象中順利,但相親畢竟是相親,隔空虛頭巴腦浪費時間也沒什麽意思。
「請問明天有時間見一面嗎」
「當然可以。」
袁冉捧着手機滿意點頭,将常去的咖啡廳地址發了過去。
「明天見」
「好,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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