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昨夜下雨，今日院中樹葉的顏色顯得格外幹淨純粹，綠得蔥郁。

石桌在樹葉下，陰涼之處，山上涼風習習倒不覺得悶熱。

因着高侍衛已經遣人來打過招呼的緣故，三人皆未想到，坐了一盞茶也不見人來，這院中又安安靜靜無人來往。

“臣去找找。”

高侍衛見狀便要去找人。

今梨雙手撐着臉，實在等得枯燥，卻見高侍衛還未走出院子，一個穿着顏色很淺的僧袍的僧人姍姍來遲，他一直低着頭，走近時更是擡起手擋住臉。

春公公蹙眉，“聖上面前擋臉作何？拿下來。”

僧人卻仍舊垂首以手擋臉，語氣如靜水平靜：“貧僧應過一人，此生不再見皇上。”

今梨一愣，不會是她自己吧？

她摸了摸鼻子，“那你現在為何還要過來見我？”

對面那人沉默片刻，高侍衛站在他身後注意力集中，時刻準備護駕，這人畢竟是曾經被驅逐出宮的，當年之事唯有皇上與皇後才知，誰也不知他是不是危險分子。

片刻後，那人才緩緩答，“天子之命，未敢不從，唯有遮蔽雙眼方不算違背諾言。”

微風吹動他僧袍，凸顯出他瘦弱的身形來。

今梨給春公公與高侍衛使了眼色，兩人猶疑之後還是退開一些，也還是守在不遠處，以便應對突發情況。

兩人獨處時他仍遮眼靜站，她不語時他便安安靜靜等着。

許是等得久了，見今梨久久不言來意，他才主動開口：“您今日來可曾有告知皇後？”

時間緊迫，今梨還沒來得及提前去同皇後說這事，自然是沒有說的。

見她沉默，僧人又道，“所以您今日來是為皇後不能知道的事情？”

今梨眨眨眼，“我沒這麽說，我是為你來的。”

僧人頭更低了，“皇上請問，貧僧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是因何來到這個世界？”

僧人略微思考片刻，才認真回答道：“因生而來，因死而去。”他的回答有些玄乎，今梨稍稍一琢磨，那大約又是一個同大多數人一般的人。

可這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又問：“我接下來要問的話可能有些冒昧……”

僧人颔首道無礙。

今梨猶猶豫豫問，“你此前可有心儀之人或是婚約在身？”

僧人再度沉默，“曾有過，今已斬斷塵緣。”

“可是她心意有變？”今梨追問。

僧人搖頭，緩緩道：“是貧僧心境變了。看來皇上今日還是為當年之事而來，貧僧當年沖動，但即便至今仍未有悔，若無那遭際遇，也無法看透本身，聖上若放心不下，也可如皇後般再派人來看守也無妨。”

今梨聽得迷糊。

雖然不太明白，但他的意思應該是說他不是那個被退婚的人，甚至很可能是主動退婚那個人吧？

那這趟可來錯了啊。

今梨頭疼，但若是她再追問當年之事，必然被發現不對勁。

僧人見她沉默許久也不再提問，他道要去誦經了，今梨也只好放人。

臨走前，他向今梨深深行上一禮，“望聖上安。”

一路歸程，春公公與高侍衛見今梨臉色不對都沒再主動多說話，馬車裏的氣氛有些詭異，間雜着些許尴尬。

直到今梨忽地驚呼，“他說皇後有派人看着他。”

那豈不是……

今梨看向春公公，春公公明白地點點頭，“奴才會替皇上準備好一切。”說罷，他掀開馬車簾子，叮囑車夫到不遠處鎮上停一下。

馬車載滿東西回宮，按照預定時間，回宮換上衣裳洗漱好便可趕上早朝。

但此刻的後宮卻已經亂成一團。

馬車剛一進宮，便被一人緊急攔下來，外面那人低聲同掀起簾子查看的高侍衛道了幾句。

高侍衛與春公公對視一眼，确認過後還是叫醒了沉睡的今梨。

“皇上，後宮亂了。”

今梨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嗯？怎麽亂了？”

“皇後遇刺了。”

簡單五個字，今梨腦子瞬間清醒！馬車直接往長樂宮去，今梨甚至來不及回去換身衣裳，皇後可是跟她同一根繩上的螞蚱，是專門來保護她的。

還是她最好用的黑鍋，若是出點事可就麻煩了。

“皇上勿急，太醫院的人說皇後血止住了，但那行刺之人卻沒抓到，宮中已經全面封鎖開始尋人。”

春公公安撫道。

今梨秀眉緊皺，“皇後在禁足，除卻朕任何人禁止探望，怎麽會遇刺？”

“懷疑是長樂宮的人出了問題，正在一一排查。”

高侍衛道上最新的消息，又順口道了一句，“但一直以來，前朝後宮，皇後都樹敵頗多，只怕查出來牽涉甚廣。”

春公公拉他一下，使了個眼色，“過後再說。”

高侍衛連連點頭。

後宮這一夜都沒有睡，本是聽說皇後遇刺，直接興奮得睡不着覺，一群人連夜聚首等候消息，牌桌湊了齊齊十桌，麻将之聲整夜未停，直到太醫傳出消息稱皇後無大礙了。

麻将之聲驟停。

“沒事了？”

“是。”

院中一片寂靜，随後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散了吧。”

衆人搖搖頭，皆準備散去，卻有聽人來報說皇上回來了，似乎是從宮外趕回來的。

淑妃蹙眉，眼中有些懷疑，“這時辰該早朝了吧？”

“春公公說皇後遇刺是天大的事，已經派人去通知各大臣今日不上早朝。”來回禀的是個小宮女，她将自己打聽到的情報一一和盤托出。

麗嫔跟着道：“皇上這是不是太關心皇後了點？”

越嫔搖搖頭，“皇上必須如此。”

衆人望來，越嫔才溫聲問道，“皇後遇刺之事，諸位姐妹應當未曾插手吧？甚至沒有受到家中半點消息？”

衆人對視一眼，紛紛點頭道沒有。

越嫔笑了笑，“這便對了，皇上從宮外回來說明皇上不在宮中，為皇後遇刺暫停早朝也是面子上應當做的，但這宮中守衛森嚴，尤其還是後宮，哪個此刻有能耐混進後宮行刺？”

陳才人呆呆地咬了口桂花糕，聽着連連點頭，附和道：“除非一心求死，否則根本連後宮都進不了，更何況是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的長樂宮？”

“你的意思是？”麗嫔望向越嫔。

越嫔遣退宮人，随後壓低聲音對着在場幾十號人道，“只怕有那位的意思。”

她纖細的食指伸出指了指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