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雲海上05

雲海上05

晨光璀璨，雲海輕拂。

世界缭繞于雲海上，伴随着甜美的微風吹散了夜晚的陰翳。

謝星衡和姜寧微沿着金黃的麥草慢慢走着，一邊閑适地聊着。

“親愛的，看見你今天都是愁眉不展的樣子，昨晚做噩夢了？”謝星衡憂心忡忡地詢問。

“嗯。”姜寧微像被霜打的柿子一樣蔫蔫的，悶悶不樂地點點頭。

“也想家了？”謝星衡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事。

“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爸媽。”姜寧微沉默了片刻就說道。

“會再見到了。”謝星衡也頓了頓才繼續說，“昨晚我也做了一個很……光怪陸離的夢。我夢見我們都離開了游戲，我們在燕市快樂地生活着……”

明明講述的是快樂的事情，謝星衡的語氣卻流露出一種悵然若失。

姜寧微主動拉起謝星衡的手，不解地望着他。

“我們以後一定可以順利離開游戲的。”謝星衡就伸過手來摟他，輕聲說。

他沒有說出來的是，在夢境中脫離游戲的辦法，就是死亡。

從始至終這都是神明和他們開的玩笑。

當他們九死一生地踏上神明號列車時，神明高大的身影籠罩着像蝼蟻一樣渺小的他們。

神明說，只有死亡，是脫離這個世界的唯一途徑。

神明說，只有死亡，能夠讓他們脫離這個讓他們痛苦不堪的世界。

而作為幸存者的他們，則将會被永遠留在這裏。

謝星衡是從噩夢中驚醒的。

但幾乎在驚醒的那一瞬間，他就明白過來這是游戲的陰謀。

游戲要用虛假的線索和謊言來弄死他們，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副本的殺人秘訣。

他沒有将夢中的死亡與脫離世界的條件告訴姜寧微，只是簡略地說他推測出來這個副本的陰謀，就是“割裂”。

不但是風格的割裂，也是日夜的割裂，從而導致玩家的精神割裂。

白晝的風景有多麽美麗，夜晚就有多麽滲人。

白天的小樂寶是乖巧可愛的小姑娘，晚上的樂寶就變成了那個一直唱着滲人的兒歌的古怪小女孩。

游戲通過噩夢的形式來給玩家不斷灌注痛苦的記憶，令玩家沉浸入痛苦的夢境中，直到他們沉入夢魇的深淵。

兩人在麥田邊慢慢走着，謝星衡像心靈導師一樣勸導着姜寧微，說這個副本明面可見就是處處都是陷阱，尤其是在夜幕降臨後所有的危險都浮出海面。

無論玩家遭遇是怎麽樣的噩夢，其實都是游戲制造的心魔。

但一旦堕入心魔編織的噩夢，等待他們的将會是萬劫不複。

“寶貝，我們會順順利利地結束這局游戲，然後平平安安地回家的。”謝星衡扭頭親了親他的臉頰，“相信哥哥嗎？”

姜寧微乖巧地點點頭。

謝星衡揉揉他的頭：“那告訴哥哥，昨晚做了一個怎麽樣的夢？”

天邊的雲霞變得更加燦爛豔麗，和他蒼白的夢境形成鮮明的對比。

“我在想，如果我爸媽沒有生下我，他們會有一個健康的孩子，而不是從小到大都要讓他們操心的我。”姜寧微輕聲說道。

其實如果在出生前就知道他是一個注定活不長的孩子，他就不要出生了。

謝星衡只是輕輕撫着他的後背，緊緊擁抱着他。

“星衡哥，如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以後你還會記得我嗎？”姜寧微低聲抽噎着；不管是在游戲中，還是離開游戲以後，他對自己都沒有信心。

“不會的，我會立刻忘了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謝星衡的語氣特別理直氣壯，又捧着他的臉溫聲道，“寶貝，你不會忍心看我年紀輕輕就喪偶吧？”

姜寧微愣住了，委屈地低頭不言。

繼續在麥田邊走着，穿過高架橋下的小路，他們就不再往前走了。

因為前面不遠處就好像走進了另一個世界，高聳的神柱直入雲海。

粉紅的雲海被陽光照映在巨人建築上，光影斑駁，鮮豔到極致的顏色就像有一只巨人之手在操控着人間。

姜寧微就站在高架橋下的蔭蔽處，仰起頭望着遙遠的世界。

他好像看見了世界的盡頭，星球萬物在沸騰着，一切生命元素都化為宇宙的塵埃飄落。

在巨人神廟前，他們是如此的渺小微弱。

“小謝哥，你們怎麽走到這邊來了？”突然一個聲音讓他們從神思中抽出來，樂淇和蘇渺渺從麥田的另一側走過來，看見他們顯然很驚訝。

“只是過來看看。”謝星衡回過頭，只是低聲說道。

目光落在她們二人身上，停頓了一下謝星衡又問：“你們昨晚有發生什麽奇怪的事嗎？”

樂淇猶豫了片刻，便聽見蘇渺渺聲音僵硬地說：“其實昨晚都沒怎麽睡，那小姑娘唱的歌太恐怖了，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樂淇也點頭：“兒歌都好聽，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太陰森恐怖了。我昨晚都以為我要死了，感覺她的歌聲就像會催命一樣，在掐着我的脖子，讓我喘不過氣來了。”

大家的感受都是大同小異，覺得樂寶的歌聲很邪門滲人。

但是在集市那邊她們都不敢多說半個字，就怕會被老板娘和樂寶聽見。

經過昨夜的煎熬，玩家們都受到了一萬點的精神創傷，但萬一無人死亡。

這種未知的法則對于玩家來說同樣也是一種煎熬。

謝星衡打量着這個世界的一草一木，覺得風雲雨雪都醞釀着随時而至的危險。

蘇渺渺幾次欲言又止，卻終究還是不敢多說什麽。

昨晚小樂寶突然出現在窗前的陰影，讓她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頭皮發麻。

她只能在心裏反複默念着“謹言慎行”四個字。

天空的粉色雲層似乎在醞釀着什麽，在風的吹動中泛起漣漪般好看的波瀾。

姜寧微一直盯着某一朵雲，看見那朵雲不斷變幻着，最後隐匿于雲海之中。

“星衡哥，是不是要下雨了？”許久他才不确定地輕聲問道。

天上的雲霞依然美麗，照落在人間的光線也依然明媚。

謝星衡順着他的目光望過去，竟然感受到了一種黑雲壓城風雨欲來的錯覺。

明明這和展現在他們面前的自然景觀是相悖的。

“我們先回去吧！”謝星衡稍微猶豫了一下就決斷道，然後跟兩個女生說，“我們最好不要一起回去，會讓那些玩家懷疑我們是不是私底下達成了同盟。為了降低警惕，還是分開走會比較安全。”

樂淇和蘇渺渺都是點點頭，目送着他們兩人走了才從另外一側的小路回去。

回去看見小樂寶依然蹲在門前玩着陽光積木；其他幾位玩家應該也就是在附近随便走走，現在也都回來陸續上了二樓休息。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左右，果然就開始下起大雨。

但是天邊雲彩依舊明亮，并未被烏雲遮去光明，反而讓亮光随着落下的雨滴傾瀉而下。

就連雨水都帶着淡淡的青草氣息，就像是從夢中的天堂落下的雨。

姜寧微站在走廊上看見外面的光景，等到謝星衡跟着走上來開了門進房間裏，他才跟着走進去：“星衡哥，真的下雨了。”

“很奇怪。”謝星衡回頭望向窗外，眉頭逐漸皺起來。

這和他最初的猜測幾乎一模一樣，這的确就是割裂的世界。

下雨天的空氣是渾濁的，還帶着水的腥味。

但現在的空氣反而更加清新，這種味道十分好聞。

不知道這場雨會下到什麽時候，但等到晚上絕對不會是這樣的光景。

這個美麗的陷阱，又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跳進去。

喬娜和麥煙只是出去原野轉了一圈，只是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地方實在沒有什麽好看的好玩的，于是就早早地回來了。

昨晚玩家們都沒有睡到，童音兒歌就像魔咒一樣在他們的耳邊纏繞着。

喬娜回到房間，只覺得渾身疲憊，即使是麥田的清風也沒能喚醒她的活力細胞。

期間她的同伴麥煙過來找過她，喬娜幾次從甜美的夢鄉中醒來，都只是隔着一扇門朦朦胧胧地打發了好友。

窗外傳來雨水落下滴滴答答的聲音，就像一曲催眠的童謠兒歌。

喬娜再度昏昏沉沉的睡去，繼續着那個甜美的夢境。

她從小在海邊長大，爸爸媽媽都是漁民，她和哥哥們都是海邊的弄潮兒。

童年總是快樂而溫馨的，她記得被爸爸高高舉起的笑聲，記得媽媽煮的最好喝的魚頭湯，記得踉踉跄跄跟着哥哥們爬到屋頂看星星，記得又哭又鬧還是被家人牽着手去上學的第一天。

夢境截止于哥哥給她制作七歲的生日禮物那天晚上，她戴着閃着星星燈的花環，開心地聽全家人給她唱生日歌。

直到麥煙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喬娜美麗的夢境。

她才半睡半醒地起身，揉揉眼睛，被喬娜告知已經是下午五點了，老板娘喊他們下樓吃完飯。

喬娜還完全沉浸在美夢中，細細回憶着那個連細節都是真實的夢境，還有她像棉花糖一樣甜美的通話，總忍不住細細回味着。

“喬娜，你有在聽我說話嗎？”麥煙才發現她的好友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喬娜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在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