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出走
出走
賀雲聰額上滲着汗,臉上透着不正常的紅暈,偏偏眼神中帶着寒氣,冷冷地盯着蘇真真。
真真只覺腦子裏嗡地蹿上一團火光,氣的身子瑟瑟發抖。
“賀雲聰!你這是做什麽?”
賀雲聰只是按着電話不松手。
“你松開!你憑什麽不讓我打電話?”真真用力往外扯話機,賀雲聰似乎把全身的力氣都放在了那只手上,任她怎麽扯,電話也分毫未動。
真真急惱之下,眼淚就嘩嘩地順着臉頰流了下來,“賀雲聰!你松不松手?”
賀雲聰幹脆向前一傾,把半個身子都壓在了電話上。他既惱恨又委屈,偏偏心裏所有的話又說不出口,頭疼的像是要炸開一般,覺得自己傷心的快要死了。
蘇真真哪裏知道賀雲聰心裏這些翻來覆去,只覺得賀雲聰無理取鬧的過分,欺負她欺負的沒了邊。
“賀雲聰!你太過分了!”真真氣的把話筒一扔,扭過身子奔上了樓。
賀雲聰聽到她上樓的腳步,心裏苦澀不堪。
蘇真真,你為什麽就是不明白呢?他無力地壓在電話上,想要翻身站起來,掙紮了半天卻動彈不得,身上沒一點力氣。
過了一會兒,樓梯上又傳來沉沉的腳步聲,還帶着拖動重物的動靜。
賀雲聰心裏一緊,擡起頭向樓梯處看去,真真拖着行李箱站在那裏。
她臉上的淚痕已經幹了,只是眼圈還紅着。
“賀雲聰,很感謝你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幫了我,還給了我一份珍貴的工作。只是,”真真眼眶裏慢慢又溢上淚水,“只是我們兩個實在合不來,你不高興了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整天小心翼翼,提心吊膽,真的很累。可能我有很多缺點讓你不待見,總是這樣擡頭不見低頭見,你不舒服,我也難受。所以,”真真頓了頓,沙啞着聲音說:“所以,我還是搬走的好。你。。。你自己保重!再見!”
說完這番話,真真含着淚拖了行李沖出客廳。賀雲聰征征地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慢慢閉了眼睛伏在電話上。聽到院門哐——一聲被關上,賀雲聰眼角泌出一顆晶瑩的淚珠。
也不知過了多久,賀雲聰身上漸漸積攢了些力氣,他用力向前一撐,咕咚從沙發上掉到了地板上。他歇了一會兒,慢慢往客廳的門口爬去。
真真走時沒有将客廳的門帶上,一陣涼風入堂,吹的賀雲聰原本滾燙的身體立刻如墜冰湖般寒涼。
到了門坎處,高燒的賀雲聰終于失了神智,在攜了薔薇淡香的夜風中昏沉睡去。
潛意識裏,他自暴自棄地想讓自己病的更重些。他甚至想到如果他就這樣死去,蘇真真會不會後悔,會不會發現他和她之間除了現在這樣尴尬的關系外,其實還有一些更值得她牽念的東西。
蘇真真,我看了你七年,并且只看着你,你明明知道的,為什麽偏偏要裝作不明白?
蘇真真拖着行李走在空寂的深巷中。
還是上弦月,如她來時那晚一樣清朗。
不管是來還是去,她的心情都一樣悲慘。
來時無家可歸,去時亦然。
走到街頭的公共電話亭,真真給小芸撥了電話。
她現在唯一能投靠的也只有這個好朋友了。
小芸接了她的電話,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麽大事,急忙拉着男朋友小柯打車過來接真真。見她一個人只穿了單衣,寒風中孤伶伶地坐在行李箱上,小芸心疼的都揪了起來。
“該死的賀雲聰!竟然敢欺負你嗎?真真,帶我到他家去,我要好好教訓他!”小芸一直堅信賀雲聰就是蘇真真的男朋友,不管真真怎麽解釋,她只以為是她臉皮薄害羞。
“小芸,你別激動,是我自己要搬出來的。”真真擰着小鼻子,慘兮兮地說,“小芸,求你了,咱們快點走好嗎?”
小柯也幫忙扯住一直要往巷裏沖的小芸,勸了她半天,總算是不情不願地拉着真真上了出租車。
真真覺得很累,一路上不想多言。小芸以為她是太過傷心,也不敢追問,只是牽了她的手,默默給她安慰。
小芸和小柯在新年後租了個很不錯的單室間。精裝修的小公寓,環境優雅,兩個人住正好。小芸把真真安頓好了之後,找了個背包,給她男朋友小柯胡亂收拾了兩件衣服說:“你去原先那個室友那裏住吧,反正他那裏空着也是空着。”
小柯是個脾氣溫柔的人,乖乖拎了包被掃地出門,走前還不忘叮囑小芸晚上關好窗,明早等他買了早點送來。
雖然小芸和小柯一句覺得麻煩的話都沒講,還對她照顧有加,真真心裏卻是萬分過意不去。人家小兩口本來過的甜蜜蜜,自己突然插進來,實在是一枚特大級的電燈泡。于是打定主意明天就出去找房子,不管好壞,只要能住就立刻搬出去。
小芸似是看出她的心意,伸手擰了她的鼻子說:“你可別想搬走!本來就是咱倆住一塊兒的!好不容易有機會再住在一起,我才不放你走!”
真真伸手握了她暖暖的手指,心裏感動,忍不住抱了小芸的腰,撲在她懷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可憐的真真!”小芸見她哭的傷心,禁不住也紅了眼圈,心裏把賀雲聰從頭到腳罵了個透徹,認定他是個傷了真真心的負心漢。
本以為會失眠的真真,卻是一覺睡到天亮,甚至連夢都沒做一個。
小柯買了早點來,小芸溫柔地到床邊叫真真起床。
“真兒,今天早上有課,你要是不想去,我帶你請個假好嗎?”
真真揉了揉眼睛,從床上坐起身,“不了!我要去上課!”
“那好,你先起來洗洗吃早點,一會兒咱們去上課。”
真真點點頭,穿上衣服去洗漱。
小柯買了蒸飯包油條,小芸一早起床自己煮了豆漿。豆漿的香氣彌漫在小小單室間裏,真真忽然想起那次她說想買豆漿吃,賀雲聰不讓她買,卻在小院裏搬出一個小石磨,讓她買了新鮮黃豆回來泡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在晨曦裏一勺豆子一勺水慢慢在石磨上磨出雪白的豆漿。那是真真吃過的最香的豆漿,她捧着碗大口大口地喝着,唇邊挂着白色的漿汁,在晨光中笑的燦爛。
原來也是有如此快樂回憶的嗎?真真用力甩甩頭,逼自己不許在胡思亂想。
吃完早點準備去學校,真真傻掉了。昨天晚上她急急忙忙從賀雲聰家搬出來,只把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收拾了塞在行李箱裏就奔了出來,至于書本,還有好些個零碎東西全都留在了賀雲聰家。
小芸看她愣原地半天不動,忙走到她身邊問原因。真真吱唔着說了,小芸眉毛一揚說:“那今天下課就去取回來!你一個人不敢去,我陪你!”
“不用不用!”真真生怕不明所以的小芸一見到賀雲聰就發飚,哪裏敢讓她陪,好在星期一賀雲聰都不會在家,正好仔細地收拾了東西,再把鑰匙留在廳裏看的見的地方,兩個人從此也就切了關系,斷了個幹淨。
“真的不用我陪?”小芸拍了拍真真的背。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
“萬一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我一定第一時間沖過去!”小芸揮着拳頭跟真真保證,小柯在一邊看的笑着搖頭。
在院門前掏出鑰匙,真真望着黑瓦的屋檐,心裏湧起萬般滋味。
怎麽會又變成這樣呢?
每一次她與賀雲聰的相交,結局總是無一例外的灰暗。
命運是在拿他倆開玩笑嗎?不讓各走各路,綁在一起安穩不了多久又會被彼此身上的鋒利刺出血來。
賀雲聰趴在客廳門坎上,在冷風中昏睡了一夜,身上滾燙的熱度被吹冷,冷了又再次被體內的炎症燒的滾燙,反反複複,饒他多精壯的身子也被折騰的夠嗆。
昏睡中,他不止一次夢到蘇真真又回來了,就站在他面前,他伸手努力想去捉住她的手,想對她說,真真你別走!別走!
這麽迷迷蒙蒙地昏沉着,天漸漸亮了。賀雲聰在光亮中漸漸有了些意識,但也只是一小會兒,他望着門外繁花似錦的花園,牆角的薔薇花一夜之間開了十多朵,青磚牆上有了點點鮮活的色彩。
明明是這樣溫暖明媚的春天,為什麽他會這麽狼狽地趴在自家門坎上爬不起身呢?
可能真的就會這樣死在家門口吧,對着滿院他親手種下的薔薇花。一朵一朵的等待花開,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裏,沒有人會來看他,在花開盡的時候,他會死去。
“真真。。。真真。。。”賀雲聰不甘心地把臉貼在冰冷的地板上,混沌中,有腳步聲從院裏傳來,是真真回來了嗎?又是做夢吧?賀雲聰微微睜開眼睛,真真站在他面前,慢慢蹲下身看着他,臉上滿是驚慌與失措。
“真真!真真!”賀雲聰拼盡全身的力氣又往前爬了一點,用力抱住真真,哪怕只是夢,他也絕不再讓她跑掉。
蘇真真一進院門,怎麽也沒想到賀雲聰會像個屍體似的趴在門坎上,臉色慘白裏透着青,眼角還溢着淡淡的水光,她腦子空空地走到他面前蹲下,屍體似的賀雲聰卻突然從地上掙紮着擡起身,伸手狠狠地抱住了她。
“真真,別走~~別走~~~”賀雲聰明明病的快要虛脫,這會兒卻像個老虎鉗子似的死死鉗住蘇真真。
真真覺得懷裏像是被塞了塊滾燙的烙鐵,小心地伸手摸了摸賀雲聰的腦門,燙的吓人!
“賀雲聰!你怎麽了?怎麽燒的這麽厲害!”真真看着賀雲聰一夜之間瘦了一大圈,憔悴不堪的臉,急的立刻也掉下淚來。
賀雲聰呢,捉住了真真,心裏覺得安定,竟然又昏睡了過去。
蘇真真知道賀雲聰病的厲害,不敢磨蹭,用力把他從地上拖起,放到沙發上,找了舒服的墊子給他放在腦後,上樓抱了厚被子給他蓋上,從冰箱裏取了冰袋給他敷在燙鐵般的腦門上,又到廚房翻箱倒櫃地找退燒藥。
藥是找到了,可昏睡中的賀雲聰沒辦法把藥給吞下去。
真真看着他已經幹燥脫了皮的嘴唇,心裏一陣陣抽痛,只能用棉棒沾了溫水輕輕替他濕潤,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将水滴抹在他唇上,讓他慢慢将湧進的水喝下去。
“賀雲聰,醒來吃藥好不好?”真真一滴鹹鹹的淚落在賀雲聰唇邊,“只要你乖乖起來吃藥,我就不生你氣,你要是再不吃藥,我。。。我就真的生氣了!”
或許是昏睡中的賀雲聰對蘇真真的一舉一動還是非常在意,他轉了轉幹澀的眼珠,終于又睜開了眼睛。
這一次,他确定陪在他身邊,一臉焦急,正用棉棒沾了水輕輕幫他拭着唇的人是真的蘇真真。
賀雲聰忽然想起自己剛才那樣狼狽地趴在門邊,還哭哭啼啼地叫着真真的名字,慘白的臉色一下又變的通紅,恨不能在沙發上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才好。
“真的醒了!”真真眼中滿是欣喜,她拿過藥,送到他嘴邊柔聲說:“賀雲聰,你快把藥吃了!”
賀雲聰從未聽她這般柔聲細語地對自己說過話,一時間還以為自己又陷入了一個恍惚的夢境之中。
他張了張嘴,想問蘇真真這是不是做夢,早已腫脹不堪的喉嚨根本說不出一個字。
真真趁他張嘴把藥塞了進去,又将水杯端到他嘴邊直接把水給他灌進去,賀雲聰還沒來的及反應,藥就混着水咕咚一聲被咽了下去。
“你病的厲害,稍微有點力氣了,我陪你去醫院好不好?”真真幫他拉了拉被角,輕聲問。
賀雲聰不能說話,只是拼命搖頭,他怕真真把他送到醫院後就會走了,扔下他孤孤單單一個人。
“好,好,不去也罷!你別這麽激動,只要你在家乖乖吃藥把燒退下去也是一樣的。”真真安撫似地輕輕摸了摸他的頭,仿佛賀雲聰只是個生了病不想去醫院打針挂水的任性小朋友。
人在生病的時候才會展現出最脆弱的一面。生病時,人的生理和心理都處于最脆弱的低谷。
賀雲聰也一樣。
一向強勢的賀雲聰被病魔一翻狠狠折騰之後,什麽氣勢都沒了。蘇真真去廚房給他煮稀飯,他就睜大眼睛望着客廳的門口,時時刻刻盼她快點回來。
蘇真真端了稀粥小菜回來,他盯着門口看太久的眼睛裏盈了水光,哀哀地看着她,像一只被遺棄的小狗。
真真覺得賀雲聰病的可憐,話也不能說,被他用烏黑的眸子這樣看着,就覺得昨天自己那樣拎着包走掉實在是罪大惡極,是自己害他病成這樣,傷成這樣。于是加倍小心地伺候他,每一勺粥都要吹的半涼了才給他喂到嘴裏。又怕他這樣吃着太淡沒味,每一勺粥上都必上沾一小撮乳醬瓜,看他心滿意足地把一大碗粥吃下去,心裏才覺得稍稍安定些。
她只看到眼前賀雲聰的可憐樣,全忘了昨天他狠狠掐了她電話時的可惡。
到了傍晚,賀雲聰的燒還沒退,但總比之前死人一樣趴在門口好了很多。真真在他吃完粥後,扶他上樓回了自己的房間。對病人來說,床當然比沙發要舒服很多。
想到小芸還在家裏等她,趁着賀雲聰睡着的時候,她打了電話過去。吱吱唔唔解釋了半天,小芸急的在電話那端跳腳,“蘇真真!你這傻子!肯定是被人家三言兩語又給哄的回心轉意了是不是?”
“小芸,不是這樣的,昨天他就生病了。。。”
“真真,他家門牌號是多少?我和小柯馬上過來找你!”
“小芸你別來!我真的沒事!”真真急的對電話大聲說。
小芸在電話那頭嘆了口氣說,“真兒,你這呆子!我總要幫你把行李送過去吧!”
“哦,”真真舒了口氣,“今天太晚啦,你們別來了,明天我自己去取。”
“真的不用我來?”
“恩!放心!”
真真挂上電話,想到小芸對自己的情義,心裏暖暖的感動。又想到房間裏病的厲害的賀雲聰,心情又變的沉重起來。
一邊看閉幕式一邊趕文,呵呵,可能有疏漏之處,大家若是發現了就和我說一下.
前面晉書那章,一直覺得不太妥貼,修改了一下,對後面情節會有點影響.
萬一大家看到後面有不明白,其實就是前面改掉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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