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暗湧的真相

暗湧的真相

天蒙蒙亮，蒙恬穿戴整齊，打馬揚鞭直奔皇宮，腦中不時浮現李煥的那句話：蒙恬，快，快攔住蒙毅，否則将來追悔莫及。李煥雖然時常說一些他聽不懂的古怪話，他一般都是一笑置之，就他剛才帶着一絲恐慌喊出來的話，還是令他動容，那麽慌亂、驚恐，你預見了什麽事，你在關心我嗎？

巍峨的宮牆出現在視野裏，路上，還有其他官員也趕往皇宮。似乎是真出了大事，朝中大臣在同一時間出現在宮門口。然而，無論文臣武将，均被攔在宮外。

“諸位大人，皇上有命，今天停朝，請回吧。”

“什麽，停朝？”大臣們面面相觑，這是秦王嬴政自即位以來，頭次無故辍朝啊，到底發生了什麽大事？

“請問，皇上龍體還好吧？”馮去疾是個死心眼，這個時候，他第一個想法就是，秦始皇是不是身體出了問題。

傳旨的內侍冷哼了一聲，“馮大人有心了，皇上壽與天齊，龍體無恙。”

即是這樣，那為何會停朝呢？一幹大臣竊竊私語，再看看，唯獨沒發現上卿蒙毅，于是把目光全部對準蒙恬。蒙恬被那麽多大臣盯得不自在，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內侍的尖細聲音又傳進耳朵。

“我說諸位大人，皇上今日不早朝了，都在這裏站着何苦呢，請回吧。”

蒙恬一言不發，調頭就走。與其在這裏耗着，不如回家問問那小東西，看他知道點什麽。

剛進了自家大門，蒙恬就看到從不來他前面庭院的李煥迎了出來。臉上的疲倦之色還未褪去，現在又染上一絲焦急，問：“攔住了嗎？”

蒙恬搖搖頭，說：“你知道些什麽，如實告訴我。”

李煥兩眼蒙上一層霧色，抿下嘴唇，說：“我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但我知道攔不住蒙毅此行，以後你們會有很多麻煩，甚至會因為今天的事……喪命”說道最後，有一瞬間的停頓，但還是把最終的結果說了出來。

“你，說什麽？”蒙恬一把攥住面前人的手腕，滿眼不可置信。

“我知道我說的你不會信，但這是真的。”語氣有些自嘲，聲音很小，幾不可聞。李煥想，我大概是瘋了，居然妄想改變歷史，呵呵，歷史怎會因為我而改變。就算想在古代踏實過日子，然而命運是注定的，歷史更不可能更改。公元前210年，還有幾個寒暑，就要來臨了，呵呵。

李煥無奈地搖頭苦笑，扯出被蒙恬攥緊的手腕，低頭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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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蒙恬感到很心痛，李煥的話等于預計了他的最終宿命，但是小東西的反應又讓他很欣慰。罷了，命運是天注定的，将來如何結局由他去，我只要把握你就好。一把拉過李煥，禁锢在懷中，“将來發生什麽，将來再說，只要你不離開就好。”

李煥掙了掙，沒掙脫出去，索性把臉貼着蒙恬的胸膛，伸出食指在他胸前畫圈圈。很久，才得到自由，李煥忙走到椅子邊，坐了下去。但馬上，又彈起，哎呦一聲，兩手捂住後腰下面。

蒙恬沒明白發生了什麽，關切地問：“你怎麽了？”

李煥兩頰緋紅，眼睛狠狠地剜着蒙恬，咬牙切齒地說：“還不是你幹的好事，好意思問我啊！”

蒙恬一下明白過來，哈哈大笑，昨天他大逞雄風，幾乎要了小東西一夜，雖然事後檢查他沒受傷，不過那個部位還是又紅又腫。看來這小東西是真關心自己，擱在平日現在還在床上賴着呢，今天卻不顧勞累過度的身體，跑前面來等自己。

歉疚與欣慰并存，他喊人拿來一個厚厚的棉墊放椅子上，才拉着他坐下，并給他倒杯水。然後，又對他說：“我以後會盡量克制自己。”

李煥白了他一眼，你最好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快到午時，蒙恬派出去打聽消息的人終于回來，說負責銮儀事物的中車令趙高不知犯了什麽罪，蒙上卿按律要殺他，始皇陛下雖然龍顏大怒，但最終還是赦免他的死罪，改杖責五十，罰奉一年。

李煥大驚，眼前突然浮現出那日奇怪的夢境，趙高在丹墀下叩頭求饒，還有被拖下去行刑時看向蒙毅那怨毒的眼神。自己是學歷史的，這段歷史非常熟悉，看來歷史是不會因為外界因素而改變，蒙恬、蒙毅，你們最終還是在劫難逃。

感覺渾身有些發冷，李煥輕輕叫着：“蒙恬，我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聽他說不舒服，蒙恬很緊張，問：“怎麽回事，要不要請大夫看看。”

李煥搖頭，“不要，我就想回去休息一會。”

蒙恬見他面色一下就蒼白了，似乎受了驚吓，也不好勉強，只好把他先送回房間。又讓人熬了安神的藥，看着他喝了，才給他掖好被子出來。李煥的反應太過奇怪，真是讓人擔心。

到了晚上，蒙毅才來蒙恬的府上，一臉肅殺之氣。

蒙恬也不轉彎抹角，問：“到底出了何事？”

蒙毅面色鐵青，“啪”地把手中茶杯擲在地上。

外面有下人聽到動靜，趕緊跑進來，見蒙氏兄弟表情都不大好，吶吶地問：“将軍，這？”

蒙恬擺手，“不用管它，你們都下去，退到外面去，沒聽到吩咐，不要進來，也不要讓其他人來打擾。”

蒙毅面色越來越難看，道：“趙高竟然指使內侍，給扶蘇下毒，幸好發現及時，王子無礙。”

蒙恬一聽，臉色驟變，“那，扶蘇現在？”

蒙恬瞟了眼哥哥，說：“那杯有毒的茶，他沒喝，被侍寝的宮人誤喝了。”說到這裏，頗有些氣憤，“毒殺王子，按罪當誅，陛下最後卻赦免了他。”

蒙恬一下明白了，怪不得秦始皇會停朝一日，估計這個事處理起來也很棘手，又不能對外宣揚，但最終赦了趙高的死罪，這真是太意外了。

蒙毅接着說：“你那寶貝被刺，刺客也是趙高派去的。”

“什麽？”蒙恬瞪大眼睛，不得其解。

蒙毅解釋說：“近兩年來皇上獨寵胡亥王子，趙高自認為皇上有朝一日會廢扶蘇改立胡亥為太子，因此與胡亥格外親近。你常年在外打仗，這些事當然不知，朝中卻不是秘事，而皇上也有意縱容。前些天胡亥與李煥親厚，曾和趙高商量向皇上進言，要李煥進宮，不過讓趙高給攔住。趙高擔心李煥會替代他成為胡亥的寵臣，所以動了殺心。平日李煥一直在你府上，他沒機會下手，幽蘭坊酒宴那天，李煥突然逃跑，給他尋到了機會。”

聽了蒙毅的話，蒙恬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好你個趙高，先是殺李煥在前，又毒殺扶蘇在後，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蒙毅沉吟片刻，又說：“近幾年，皇上疏遠扶蘇，獨寵幼子，朝中本就反對聲一片，唯趙高附和皇上，這大概就是這次趙高犯下如此彌天大罪，還能網開一面的原因吧。”

蒙恬心中唏噓，如此說來，那扶蘇在宮裏的日子可謂如履薄冰，難怪他數次湊請，要去戍邊呢。而那日，扶蘇一定是受了什麽委屈才來找自己，而自己卻深深地傷了他。才華橫溢、文武雙全的扶蘇，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為了躲避黑暗的宮廷鬥争，不惜屈尊降貴，向一個武将示好，更不惜與一個身份低微的男寵分享愛，唉！

正痛心疾首時，蒙毅又開口：“昨夜驗屍的禦醫，扶蘇宮內的所以內侍宮女，還有王子的乳母，今早都被陛下賜死了。”

“賜死！”都被賜死，蒙恬閉上眼睛。自扶蘇的母親紀妃過世後，乳母是扶蘇在宮內唯一真心待他的人。如今，她也被賜死，那扶蘇在宮中可算是連一個真心待他的人都沒有了。

“皇上當然希望知道這件事的人不能開口說話，也許哪天我也再不能開口。我今天把真相告訴你，就是想讓你明白，如果可以離開，遠離鹹陽，去戍邊也好，去監督築長城也罷，總之能安身立命就好。”

看來，李煥說的也許是真的，那麽，我要真的做些長遠打算。

蒙毅猶豫下，又開口：“你和扶蘇親近，很多人都知道，這可能會對你不利。為了這個，魏燎曾找過我，想讓你出兵平南夷。因為皇上有可能會準了扶蘇去北方戍邊的奏請，那你去南邊無疑是明智的。”

“蒙毅，我和扶蘇是好友，如果他有事，我又怎可能去平南夷，而棄他于不顧！”

“大哥，魏燎這人恃才傲物，心機又重，堪比當年的呂不韋。此人明裏放蕩不羁，但為人還算正直，憑我多年的觀察，他絕無害你之心。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讓你遠離扶蘇，出走避禍。”

“蒙毅，我蒙家三代侍奉秦主，忠心不二。如果是皇上的意思，要殺我蒙恬，我絕不會皺下眉頭，但我不會棄下扶蘇不管。”

蒙毅搖頭嘆氣，“唉，大哥，我發現你有時還不如你那寶貝李煥看事物透徹呢。我言盡于此，其他的我也無能為力。”

又有誰知道，命運大輪已經緩慢旋轉！

歷史上，趙高确實犯了大罪，據說按罪當誅九族，不過秦始皇最終還是赦免了他，而辦這個案子的人，就是蒙毅。這是這個案件，讓趙高怨恨蒙毅，連帶把蒙恬也殺了。

具體趙高犯了什麽罪，史書上諱莫如深，沒有記載。本文裏趙高毒殺扶蘇，純屬葉虛構的情節。

歷史上的扶蘇，确實是個文武雙全的王子，也是愛國的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