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沉睡生靈管理事務司

沉睡生靈管理事務司

“沉睡生靈”，這是一個專有名詞，指代那些因為沉睡時間太長，蘇醒時已經和社會完全脫節的生靈，主要包括精靈、龍族、血族等長生種。

自大變革以來，社會風俗的變化愈來愈快，與社會完全脫節的沉睡生靈們造成的危害也就越來越大。最典型的例子是一頭睡了差不多九百年的龍，蘇醒後以為現在仍舊是龍族高高在上的時代，襲擊毫無防備的居民，肆意毀壞城市，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後果。

為了應對這一問題，各國都成立了相關部門，艾蘭茲王國的沉睡生靈管理事務司便是其中一個，其總部坐落在首都費裏阿城。而約舍爾就是事務司成員。呃，準确來說，是即将入職的事務司成員。他之所以來到從家鄉來到費裏阿，就是為了工作。

約舍爾一路飛奔蹿下樓梯，本想丢下行李奪門而出，卻在踏出門外的一瞬間停住腳步。

——如果他就這麽跑掉的話，那名血族會不會危害到周邊的居民？

這種案例數不勝數。在來費裏阿之前，他在家裏已經閱讀過了事務司的手冊以及各種相關書目，其中血族們在蘇醒後最常幹的一件事就是襲擊可憐的路人，然後美美飽餐一頓，這種情況在血族的條目中占了百分之五十以上。

假如這個血族并沒有危害他人的念頭，那自己逃跑也沒什麽，可是如果他正想給自己餓了四百多年的肚子開個慶祝會呢？約舍爾設身處地地想了想，如果自己幾百年沒吃飯，起床時又看到外面行走着美味的小點心……

他抿起唇，收回了自己已經邁出門檻的左腿。

不管是從他自己的角度，還是站在準事務司成員的立場，他都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他快速拉開背包，在裏面翻找起來。他的确沒有信心能抵抗一名血族，但奧蘭先生給他備了好幾樣防身的物品，他自己也有一定的法術基礎，只要能拖住血族不讓他襲擊其他居民……

找到了！他眼前一亮，取出事務司郵寄給他的入職通知書，又抽出一支鉛筆，在通知書的空白處“唰唰”寫上“南區蒂姆大街住宅區有一名蘇醒血族”。他把通知書折成一只飛鳥，低聲向光明神禱告了幾句，便将通知書飛出了門外，只見它仿佛活過來似的，拍拍翅膀便飛向了遠方。

——光明神也是旅行之神，是迷途生靈的引路者。約舍爾并非光明神信徒，但也接觸過相關的神術學習，理論上來說，可以讓通知書回到它誕生的地方，也就是事務司總部。

但願他半吊子的神術可以将通知書送到，這是他身上唯一一件和事務司有直接關聯的物品。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在救援到來之前，拖住樓上那位血族了。約舍爾又從背包的夾層裏取出幾樣物品塞進兜裏，一咬牙，重新踏上了樓梯。

沒關系的。他安慰自己，對方畢竟是智慧生靈，不是被欲望支配了頭腦的野獸，雖然自己掀了他的棺材蓋，還用女神像攻擊了他，但是只要自己努力溝通，說不定就能避免戰鬥，和睦相處……大概。

至于如何與一個剛剛蘇醒的血族交流……事務司手冊上是怎麽說的來着……約舍爾努力地回想着這部分知識，可惜實在想不起來。他要進入的是事務司的後勤部，并不涉及這方面業務。

整棟屋子依舊蕭條寂靜，只有樓梯“吱呀吱呀”響個不停。二樓沒有任何動靜，就仿佛那名血族還沒有醒來似的。

房門沒有關。約舍爾輕手輕腳走到門邊，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悄悄探頭看向房內——

那名血族正坐在棺材中央，手臂搭在棺蓋上，似乎在發愣。陽光灑在他銀白的長發上，為他鍍上一層明亮的光暈。

奇怪，陽光？可是這個房間不是沒有窗戶嗎……

“別躲了。我看見你了。”一道冷冰冰的聲音突然響起。

約舍爾吓了一跳，下意識站直身體，有點語無倫次：“呃，您好，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打開我的棺材？不是故意攻擊我？還是說，不是故意偷窺？”血族很不客氣地質問他。

那是因為棺材有魔力，我真的是無辜的……約舍爾在心裏默默給自己伸冤，但外表上絕不流露出來：“對不起，請原諒我。”

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這麽幹淨利落地服軟，血族磕巴了一下，随後又冷哼一聲：“哼……過來，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不計較你之前的行為。”

動口不動手，這個我擅長！約舍爾心想，看來這位先生還是很好說話的。

話雖如此，他也沒有完全放松戒備，一只手握着女神像，一只手放在兜裏，一步步走到那名血族身前，好在對方并沒有趁機攻擊的意思。

“現在是哪一年了？”

标準問題，每個沉睡生靈都會問……約舍爾立刻回答：“今年是通用歷450年！”

對方的反應卻和自己設想的不一樣：“通用歷？那是什麽？”

……對哦，通用歷是四百多年前頒布的，眼前的血族那時候大概已經沉睡了。

“呃……請問您沉睡之前，用的是哪種歷法？”

血族蹙眉想了想：“艾蘭茲歷……艾蘭茲歷1562年。”

艾蘭茲歷……約舍爾迅速在心裏進行換算，雖說以王國的名稱冠名，但艾蘭茲歷并不是從王國建立的那一年開始……那麽換算下來，大概是……

“通用歷的起始時間，大概是艾蘭茲歷1550年左右。”約舍爾說，“換句話說，您是在通用歷12年左右開始沉睡，一共睡了四百三十多年。”

“…………”

血族似乎很驚訝，連血紅色的眸子都微微睜大，然後又好像想到了什麽，表情沉寂下來，不說話了。

他沒想到自己會睡這麽久？那麽他當初很可能是被動進入沉睡的……嗯，但是看他的表情，問題似乎不是這麽簡單……手冊上是怎麽說的來着……

長久的寂靜之後，約舍爾小心翼翼地打破了沉默：“您是第一次沉睡嗎？”

“嗯？”血族回過神，又恢複了之前面無表情的狀态。

“我是說，您是第一次進入沉睡、并且睡了這麽長時間嗎？”約舍爾回想着自己買的那本二手的事務司入職手冊的內容，“這種情況下，蘇醒後很可能出現一系列心理障礙和異常，需要及時診治唔唔……”

約舍爾突然發現自己的嘴巴張不開了，面前的血族青年施了一個禁言咒。

“是我問你答，不是你問我答。”血族丢下這麽一句後才撤銷禁言。

“呃，抱歉，但是請容我最後說一句，其實我是相關部門的職員所以如果您願意的話我會帶您去我們部門進行檢查和治療希望您能答應我。”約舍爾一口氣說完，期待地看着對方。

雖然說話很不客氣，但是眼前這位血族似乎是個好人？至少就在剛才，假如他使用攻擊性的手段，自己是絕對反應不過來的……原先的恐懼和緊張消退後，約舍爾有些躍躍欲試。

作為沉睡生靈管理事務司的準職員，入職第一天就帶回了一名剛醒的血族，從此加薪升職……咳咳，總之，很令人神往！

血族并沒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抓住了約舍爾胸口處的女神像，眸子微微眯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約舍爾覺得他可能是在耿耿于懷自己居然被一個挂墜傷到了，解釋道：“這是奧蘭先生——我的監護人——送我的生日禮物，其實它的主要作用是讓人平心靜氣，沒太大攻擊性的，需要積攢一星期的星光才能攻擊一次……”

“……蠢死了。”血族松開挂墜，掃了他一眼，“你是在告訴你的敵人，你現在已經毫無反抗能力了嗎？”

呃，這麽一想，好像确實有點蠢……約舍爾尴尬地抓了抓頭發：“之前是敵人，現在不是了啊……我是說，如果您答應我的請求的話，我們當然就不是敵人了。”

“哼……”血族冷哼一聲，起身離開棺木，約舍爾才發現眼前這人居然比自己高了半個頭，他不得不半仰起頭，“你讓我跟你去相關部門，可我憑什麽要聽你的？”

有希望！約舍爾立刻開始解釋：“這是為了您的身心健康，當然我知道您肯定沒有心理障礙，但是診療是免費的，做一次也不會吃虧，您也不缺這點時間不是嗎？而且我們部門還會提供食物，現在和四百多年前不同，血族很難找到……”

“一個條件。”不等他說完，血族就打斷道。高大俊美的青年微微俯身，銀色的長發從肩上滑落，鮮紅的瞳孔緊緊盯着他，“你得為我做一件事。”

“什……什麽？”驟然間與對方挨得這麽近，約舍爾有些結巴道。他能為血族做什麽事？難道要他供血？嗯，如果只要一點的話，似乎也不是不行……

“幫我找到它的原主人。”血族指向約舍爾戴着的那尊星空女神小像，“它上面有我熟悉的氣息，屬于我的一位朋友。你得幫我找到他。”

“沒問題！”沒想到要求會這麽簡單，約舍爾松了口氣，“放心吧，我馬上就給奧蘭先生寫信！對了，請問您怎麽稱呼？”

“叫我艾裏諾斯。”

“好的，艾裏諾斯先生！我是約舍爾，請多關照！”約舍爾彎起眼睛，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這一切真是出乎意料地順利！

……咦，他好像忘了什麽，是什麽來着……

等等，難道說……約舍爾的笑容突然僵住。

他看着正在整理衣服的艾裏諾斯：“那個，所以這裏是你的房子嗎？”

艾裏諾斯看向他，一臉莫名：“當然，不然我為什麽住在這兒？”

約舍爾眼前一黑。

可是，地契明明在他手裏啊……！結果現在屋主醒了，他又該住到哪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