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為什麽我家裏會冒出一個血族?!

為什麽我家裏會冒出一個血族?!

“吱呀”一聲,塵封已久的房門被推開,裏面漆黑一片,就連門外的光亮似乎都照不進去。

褐發藍瞳的青年探頭往裏面看了看,雙手交握,輕輕一搓,一團小小的光焰就凝聚在手中。吹散光焰,光明便散布在整個房間。

這應該就是新家的最後一個房間了。約舍爾這樣想着。

不同于其他房間的蕭條陳舊,這裏的裝潢十分精細,一塵不染的地板、繪制有繁複花紋的挂毯,甚至還有幾件精美的水晶飾品。這個房間不應該出現在一棟幾百年前的木屋,而應該在某個貴族的別墅。

但是這一切華美的裝飾都沒有留住約舍爾的目光。在房間被照亮的一瞬間,他的全部心神就被正中央的那具棺材吸引了過去。

棺木以厚重的黑色為底色,又裝飾有血紅色的紋路,不像是要讓死者安眠,倒像是詭異的詛咒。

在這樣一棟屋子裏,出現這樣一具棺材,無論是誰,第一反應恐怕都是拔腿就跑,但約舍爾卻驚愕地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棺木上的花紋仿佛有着奇詭的魔力,在他的目光落上去的那一刻就攫取了他的心神,誘導、控制着他一步步靠近。

早知道就不該一個人探索這棟屋子的!約舍爾欲哭無淚地想。

時間回到半小時前。

“在前面的路口左拐,再直行兩分鐘,就能看見那棟屋子了。”一位看上去約莫三十歲的成年男性對身邊的青年這樣說着,手裏還拎着一個碩大的手提箱,“是不是有點累了?”

約舍爾搖搖頭:“我的耐力還挺不錯的哦!”

這樣說着,他颠了颠背上那個和他纖瘦的體型頗不相稱的大號雙肩包,以示自己體力充足。

正午的陽光灑在街道上,明亮又不燥熱。約舍爾緊緊跟随在威利先生身後,同時又好奇地四處打量,房屋的樣式,路邊的花草,形形色色的人群……都令他感到新奇。

這就是首都費裏阿,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之一……作為一個過去二十年都生活在王國西南部小城市的普通人,費裏阿城帶來的震撼可想而知,即使長途跋涉的疲勞也沒能消減約舍爾內心的激動。

“先回去好好休整,觀賞費裏阿城的機會還多的是呢。”威利先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笑呵呵道,“想當初我第一次來費裏阿城,也和你差不多呢,嗯,那都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五十多年?約舍爾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威利先生的耳邊,那裏有幾片小小的魚鱗,在燦爛的陽光下反射出點點光澤。

——人魚的壽命接近人類的三倍。難怪威利先生看起來才三十歲出頭。

“這些年您一直都在這片住宅區工作?”

閑聊間,兩人拐過路口,約舍爾遠遠便看見了此行的目的地——在周遭高大精美的磚石住宅裏,那棟木制小樓實在太顯眼了。

“那倒不是。剛上岸的時候我連話都說不利索,在碼頭當了好幾年搬運工人。”威利道,“不過我在現在這個崗位上也待了十幾年了。短短十幾年就接到了這棟屋子的生意,不容易啊。”

約舍爾好奇道:“為什麽這麽說?”

“這棟屋子被委托到我們手中已經四百多年了,”威利笑起來,指了指他們的目的地,“我的前前任,任期五十多年,前任,任期六十多年,從來沒見過屋主,而我才任職十幾年,就見到了你,挺幸運的吧?”

約舍爾看着面前老舊的二層小樓——不,用老舊這個詞不太合适,因為它似乎并不舊,只是無論樣式還是風格,都已經落後時代幾百年了,和周遭的住宅比起來,坐落在狹小院落裏的木屋顯然是個異類——茫然道:“可是,我也不是屋主啊,我今天第一次見到這棟屋子。”

雖然能在首都有個落腳之處就已經很不錯了,但是他沒想到他的新家居然已經有四百年歷史了……?真的不會在他踏進門的一瞬間轟然倒塌嗎?

“我當然知道你是第一次來。”威利豪爽地笑出聲,拍了拍約舍爾的肩膀,“放心,根據檔案上的資料,這屋子當初是一位精靈委托給我們的,裏面施過法術,所以才能幾百年不倒,你不用擔心質量問題。不過那個法術也是一層防護罩,除非手裏有地契,否則根本沒法進去。你應該帶了吧?”

地契?約舍爾立刻想起了自家監護人給自己的那份文件,他卸下背包翻找半天,找出了地契。發黃的卷軸在被展開的瞬間似乎感應到了什麽,顫動不停。

他捧着地契走到門前,卷軸便漂浮起來,自己貼到了大門上。約舍爾仔細看了看,發現那上面的文字是精靈語和龍語混合寫成的,他只認識很少一部分。

一邊的威利點點頭:“這樣就可以了。”

晦澀難懂的字符似乎活了過來,流轉不息,令人目眩神迷。約舍爾屏息凝神地盯着它們,直到地契上的光輝漸漸暗淡,最終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道清脆的碎裂聲,仿佛瓷盤被摔在地上。這聲音轉瞬即逝,幾乎讓人以為只是錯覺,但約舍爾清晰地感到,面前的房屋剎那間真實了許多,就好像之前蒙着的一層輕紗被揭了下來。

“那麽,我的任務也完成了。”威利笑道。他從懷裏摸出一個木盒,打開後裏面是一長串銅鑰匙,“這是當初那位精靈委托我們保管的,現在就給你了。”

約舍爾接過鑰匙,鄭重地給威利道謝:“謝謝您幫忙。”

要不是對方,自己一個初來乍到的外地人,就算手裏有地圖,也得在費裏阿繞得暈頭轉向。

“有什麽好謝的,這就是我的工作。”威利又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了,雖然這棟屋子沒問題,但是幾百年下來,裏面的輸水管道之類的估計也廢棄了,要是碰見不會處理的問題就來找我,你剛來費裏阿,容易被忽悠!”

和威利告別之後,約舍爾目送着對方離去,這才打開大門,背着背包、拎着手提箱,走進了院落。

院子并不大,主要的空間都被房屋占據了,只有一小塊空地上種着一棵和屋子一樣高的石榴樹,如果打開二樓的窗戶,似乎伸手就可以觸摸到樹葉。按照威利先生的說法,這裏應該幾百年沒人進來過了才對,這棵石榴樹居然依舊枝繁葉茂。

屋內的景象和外面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空曠的大廳、厚厚的灰塵、樣式陳舊的家具……冷清又荒涼。話雖如此,不管是焦黑的壁爐還是枯萎的盆栽,都彰顯着這裏曾有人居住的事實——盡管已經空了四百年了。

約舍爾将手提箱放在門口,又卸下背包放在箱子上,随後便開始參觀自己未來的住所。

一樓包括大廳、廚房、客房和一個似乎通往地窖的小房間,盡管都一樣蕭條冷清,但也都有着很重的生活痕跡,比如客房的書桌上仍然放着一本翻到一半的詩集,如果忽略上面的一層灰塵,看起來就好像主人只是暫時離開,很快就會回來一樣。

很快就會回來……約舍爾莫名打了個寒戰。他想起自己的監護人,同樣是精靈的奧蘭先生,就是他将屋子的地契交給了自己。威利先生說這棟屋子是一位精靈委托給他們的,難道就是奧蘭先生嗎?

對了,他還得給奧蘭先生寫封信報平安才行。不過今天不一定有時間啊,要收拾屋子,還得去報道……

這樣想着,他離開客房,踏上樓梯前往二樓,“吱呀吱呀”的聲音令他一度以為自己會摔下來,好在這樓梯的質量還算不錯。

二樓有四五個房間,約舍爾依次看過去,卧室、書房、卧室,直到最後一個房間……

約舍爾沒能沉浸在回憶中太久。那種詭異的力量正扯着他向棺材靠近,當務之急是擺脫眼下的困境。

這不是一具容納死者的棺材。由它的的形制和特點來看,裏面應該是一名沉睡的血族,如果自己靠近、甚至推開棺蓋,他或者她就會立刻醒來。威利先生說這裏封閉了四百多年,那麽這名血族恐怕也是四五百年前的存在,根本不了解現行的法律規章,很可能會直接把他變成蘇醒後的小點心……!

他設想了一下自己跟對方解釋:“這位先生/女士,對不起,您已經睡了四百多年了,根據現在的法律條文,您是不能随便吸我的血或者把我變成血仆的,否則會受到刑事處罰……”

……對方根本不會聽吧!

一個個想法閃過,約舍爾的身體距離棺木越來越近。他不由自主地擡起手,落在了棺蓋上——

沉重的棺蓋“隆隆”滑落,于是約舍爾便看到了棺材內部。

就在棺底那鮮紅的絨緞上,正靜靜躺着一名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青年,銀色長發,面容俊美,身穿繡有金色花紋的深褐色長大衣,隐約能看見裏面的高立領白色長袍。這種搭配現在看起來有些古怪,不過正是四百多年前流行的風格。

約舍爾還沒回過神來,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沉睡的血族。突然,血族原本安安穩穩交握在胸口處的手擡了起來,猛地抓住了約舍爾的手腕,而那張俊美的臉上,在睫毛的輕輕顫動之後,一雙血紅色的眸子睜開,漠然看向棺材邊的約舍爾。

約舍爾幾乎瞬間擡起沒被抓住的那只手——棺材打開了,這就意味着,那股控制他的魔力也消失了——握住了自己脖子上的那條挂墜,準确來說,那是一尊星空女神的小像,是奧蘭先生送給他的禮物。

剎那間光華大盛,一道刺眼的白光從女神像中射出,落在了那只正抓着約舍爾的蒼白的手掌上,吃痛之下那只手立刻松開,約舍爾抽出手臂,拔腿就跑。

不跑等着對方把自己吸成人肉幹嗎!女神像只有一次攻擊能力啊!

“………聖木制作的護身符?”

銀發男子坐起身,垂眼看了看手上的那道傷痕,其中并無鮮血流出,且在短短幾秒後就重新愈合。周遭歸于黑暗,他輕輕敲了敲棺木,原先封住窗口的法術應聲失效,時隔多年,陽光重新落入這個房間。

他沒有追趕逃跑的約舍爾,而是側頭看向窗外的天空,鮮紅的眸子中流露出幾分迷茫:“……我睡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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