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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章

林岚的老家和白岩所在的城市并不遠，就在坐兩三個小時就可以到的鄰省。大學的時候白岩曾去過，那時是他們三個人一起去的。白岩還記得林岚的家門前是一條小河，河水很清，一眼能見底，是沒有被城市裏各種化工污染過的那種。

白岩清楚地記得那時是夏天，夏日的湖面，涼風吹過，平靜的湖面升起層層漣漪，在陽光下金黃金黃的。水面上也總是成群的聚着喜歡偶爾冒出頭來的魚兒，在河面上泛起一個又一個的圓圈，很是可愛。白岩還記的他和蘇午陽總是喜歡在傍晚時分只穿着一條短褲，一人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拿着肥皂跑到河邊去洗澡，鄉村的人總是比城市裏的樸實，只着一條短褲也不會有人說什麽。白岩和蘇午陽總是喜歡站在岸邊，然後一個縱身躍到河裏的那種感覺，當身體被河水淹沒的那一刻，白岩覺得那一瞬間窒息的感覺能讓他忘了他所有的煩惱，比如，他、林岚和蘇午陽之間微妙的關系。

鄉村的人似乎都比城裏的喜歡游泳，一條十米寬的小河每天這個時候總是可以擠滿了人，白岩和蘇午陽總是喜歡逗那些套着救生衣的小孩玩，那些只有五六歲的小孩，總是喜歡跟在大人身邊，看着他們一次又一次的潛水，然後揮動下自己的小手，發出幾聲只屬于小孩子特有的叫聲，每次白岩和蘇午陽都是笑着看着他們，然後就是又一次的潛水。

白岩還記得，他和蘇午陽每次總要玩到林岚站在河邊氣得臉都紅了才肯依依不舍地上岸，每次他們總是第一個下去最後一個上來。

想着這些白岩不自覺地翹起了嘴角，想着要是時間總是能在最快樂的時候停留那該有多好！

車窗外的風景仍舊在眼前移動，白岩有些失神，窗外的風景雖美卻也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就像那些記憶雖美，卻也只能是過去了。

“咯咯”坐在對面的小女孩在母親的逗弄下發出一串笑聲，白岩轉過頭看着這一對母女心裏泛酸。他的心裏不是不想有一天下班回到家就可以看到林岚坐在沙發上逗着他們的孩子，然後聽着孩子嘴裏不标準地說着：“爸爸，媽媽！”

看着面前的那個小女孩，白岩忍不住伸手逗她，而小女孩似乎也不讨厭他，對着白岩就是裂來開她嘟嘟的嘴對着他笑着，看着她白岩也淺淺地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小女孩突然舉起了自己肥嘟嘟的手朝一個地方指着，白岩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她是指着夏夢棋給他的那包餅幹，就會心地一笑把餅幹拆開拿出一塊遞到小女孩手裏。小女孩拿過餅幹就高興地吃了起來，很快一塊就下了她的肚子。不再伸手指着白岩面前的餅幹，只是眼睛緊緊地盯着它，白岩帶着寵溺地笑着把餅幹挪到她勾得着的地方。看着餅幹挪到了自己面前，小女孩只是看看餅幹又看看白岩，白岩笑着對她努着嘴她才畏畏縮縮地伸手拿了一塊。小女孩的母親笑着看着這些，對白岩感激地笑着點點頭。

“丫丫，說叔叔好，親親好叔叔！”小女孩聽到母親這麽教她就嚼着餅幹含糊不清地重複着婦女的話。

白岩只是笑着又伸手逗了她一下後就轉頭看向了窗外，是的，是好叔叔，而不是那個好爸爸，他也想有一個自己和林岚的孩子啊。

火車到站的時候已經快傍晚了，白岩拿着行李出火車站的時候突然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八九年了，這個城市也不再是他們當初來時的樣子了，正如他們再也回不到過去了一樣。

白岩記得那時火車站前還只是一條兩旁載滿梧桐的小道，如今，前面是高高的大廈以及巨大的gg牌，眼前一片花花綠綠，就像他在的那個城市一樣。在中國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已經快讓人分不清到底哪個是這個城市，哪個又是那個城市，一切都是一個模樣地發展着，都是一樣的鋼筋水泥，一樣的巨幅gg。

攔了一輛出租車，說了地址後白岩就整個身體靠在座位上緊張和不安地閉上了眼，林岚會在家嗎？白岩不安地想着。

到林岚老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路上除了零星亮着的幾盞燈外就看不到幾個人，車子開過，能隐約聽到房子裏傳來電視的聲音，鄉村的人總是喜歡夜晚早早地就進了門。

“到了，就是這裏。”車子停了下來，白岩拿着行李下車的時候有一種難言的情緒，他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詞來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林岚會在嗎？會正坐在電視前陪着她的爺爺一起拉着家常，說着電視裏哪個是好人，哪個又是壞人，又或許他白岩在林岚的心裏就已經是一個不願提起的壞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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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睡了嗎？我是白岩。”白岩輕輕敲着門說着。

屋裏傳來老人咳嗽的聲音，“白岩啊，你等一下！怎麽突然來了，也不打個招呼我好準備一下！岚岚和午陽也和你來了吧？”

聽着屋裏傳來的聲音，白岩的心冷了下去，林岚沒有回來。

一陣門栓移動的聲音後門開了，林岚的爺爺一頭白發地站在白岩面前，白岩看到與自己那時看到他的模樣比他又老了很多，臉上的皮膚也比以前黑、比以前幹枯了。瘦瘦的，臉頰兩側也已經深深地凹了進去，使得兩邊的骨頭顯得更加地突出了。

“岚岚沒有和你一起來嗎？”林岚的爺爺林國榮朝着白岩身後看了看後又朝四周望了望才咳嗽着問道。

“小岚和午陽都忙，抽不出時間。小岚她擔心您就讓我過來代她看看您，她說她一有空了就回來看您！”白岩沒敢看老人因整個臉瘦而顯得大得出奇的眼睛。

“岚岚這孩子也真是的，怎麽也好意思讓你這麽辛苦跑一趟！來，快進來！你這個時候過來家裏也沒什麽吃的了。我叫她奶奶給你下碗面去啊！”林國榮和白岩進屋後鎖好門對着裏間說道：“老婆子，快出來，你瞧誰來了，白岩，林岚的那個同學，你經常說的那個白小子來了！”

“白小子，好幾年沒來了，快坐！還沒吃晚飯吧？你坐着，我給你下碗雞蛋面去，記得你以前來很愛吃我下的雞蛋面呢！”林岚的奶奶也從裏間趕了出來，一見白岩就熱情地說着。

白岩坐下後尴尬地對着兩位老人笑着，兩位老人是把他當自己人在看待，而他卻那樣地傷害了他們最寶貝的孫女。

“岚岚和午陽怎麽樣了？你們以前來的時候我就看出他們關系不一樣，後來單獨問了岚岚她也承認了，我想着午陽也是個不錯的孩子，我們岚岚跟了他也是福氣。兩年了，岚岚也沒回來過，只是偶爾打個電話問我們安，報個平安，從不和我們說她自己的事。白岩，岚岚和午陽這孩子在一起過的到底怎麽樣？”林國榮抽着煙看着坐在對面正吃着雞蛋面的白岩問道。

白岩無味地吃着手中的雞蛋面，這是林岚的奶奶親手下的面，記得以前是他最愛吃的，他總是覺得家裏下的面比外面的多了一層親切感，而現在吃着這些，竟是滿嘴的酸澀，直酸到了胃裏，讓他有一種想要吐的感覺。

“小岚她... ...她很好。她和午陽已經結婚了呢！她每次打電話都想把這個消息告訴你，只是一直憋着，想親自來看你的時候才告訴你，只是沒想到結婚後一直忙得沒有時間回來。”白岩吃着手中的面，說着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謊話。

“是嗎？這樣也好，這樣就好。岚岚這孩子從小命苦，十歲那年她父母出車禍走了後，我和她奶奶雖然盡量不讓她覺得自己和別的小孩有什麽不一樣，可終究還是不一樣。岚岚這孩子從小就懂事，有什麽事也從不和我們說，不想讓我們為她操心。她結婚了照理說她這杯酒我和她奶奶都應該喝的。我知道她一個鄉下的姑娘能嫁到城裏有她的難處，只要岚岚能過得好，這酒喝不喝也都一樣。”說完林國榮大口大口地抽着手中的煙，白岩看到他每一次都要顫抖着手才能把煙放到嘴裏，他的嘴和手就那麽一起抖着，白岩看了心裏一陣又一陣的心疼地泛酸。

白岩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面前的老人，他看到在燈光下他的眼睛閃着光。

“這老頭子好好的怎麽倒哭起來了，我們家岚岚嫁人了是好事，該高興！我去拿壺酒過來，你陪白小子喝幾杯，家裏也難得還有這種好事了！”林岚的奶奶也是含着淚臉上難掩喜悅地說着，在他們的心裏應該是欣慰的吧，他們的林岚終于有了歸宿。

林國榮用拿着煙的手在臉上胡亂地擦着：“是，是，老婆子把家裏自己釀的那壇好酒拿出來，白岩難得來一次，不能怠慢了他。”

這一夜白岩和林國榮喝到很晚才半醉半醒地睡下，這一夜白岩知道了很多那些林岚從未和他們說起的事，這一夜他痛恨自己地想狠狠抽自己幾巴掌。從小失去父母的林岚是多麽希望有個人能給她一個家，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可是，他卻那樣地傷害着她。給了她承諾，要給她幸福；給了她誓言，要永遠和她在一起。可是承諾過後，誓言背後卻是他無情的背叛和傷害，還沒有來得及給她幸福，卻已經讓她傷痕累累地離開了，連一輩子都無法實現的他，如何給她永遠呢？原來，永遠終究是太遠了，一輩子都尚未能觸及，永遠他該怎樣去實現呢？

第二天白岩就離開了，雖然林國榮和林岚的奶奶盡力挽留，但是白岩還是毅然離開了。在這樣的兩個老人面前，他白岩有什麽臉面可以去面對他們對他的好。他不僅傷害了他們的唯一的寶貝孫女，他還無恥地欺騙了他們，在他們面前多待一秒，他的靈魂就多受一秒的譴責。

雖然白岩不讓他們送，但是兩位老人還是固執地非要看着他上了出租車才肯離開，白岩進入車裏的那一刻，他看到林國榮拄着拐杖，對着他一邊揮着手，一邊在臉上胡亂地擦着，林岚的奶奶則是一手攙扶着林國榮一邊低着頭擦着眼裏怎麽也忍不住留下來的淚水。面對兩位老人因為他的一個謊言而欣慰地留下的老人淚，白岩慚愧地低着頭進了車子。在他們面前，他白岩是如此的無恥和龌龊！

坐在車上，白岩終于也忍不住留下了眼淚。

出了火車站的時候白岩擡頭看着這個城市的天空，今天是一個晴朗的天氣，陽光灑在身上有一種冬天的幹燥和夏天的溫暖，可是，無論怎樣的陽光，怎樣的溫暖卻已經進不了他白岩的心裏了。

“白岩，歡迎回來！”

看着不遠處朝自己走來的夏夢棋，白岩想起了兩年前的每一個晚上林岚都會笑着朝他走來對他說着“歡迎回家”。

林岚，你一定要幸福，無論你在這個世界的哪個角落，我白岩都希望你能幸福，雖然，我已經給不了你幸福了。白岩再次擡頭看着天上那個小小的卻刺眼的太陽，金黃金黃的，刺得他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來。

“白岩，我終于把你等回來了，你不會走了的，是吧。”夏夢棋走到白岩面前背對着太陽，對着白岩微笑着說。陽光被她擋住了，那種被陽光照到而産生的溫暖的感覺瞬間從白岩身上消失。

“是的，不會走了吧。”白岩看着對着自己笑着的夏夢棋說。

這章結束第二部份也就完了，接下來就是完結部分了，林岚mm也要再次出場了，估計是還有3-4萬字左右。

最近比較忙，可能會更的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