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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

看着手中的火車票林岚知道一切就要結束了，一切也就将重新開始。

幾天前她又回來了，回到了這個有着她所有幸福時光，卻也是在這裏埋葬了她所有的城市。

和舒娅在一起的那幾天她都在刻意的放縱自己，只是，無論怎麽樣的放縱總是會有盡頭的，該來的，該面對的，總是還會來，總是還要面對。

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林岚諷刺地翹起了嘴角，還真是可笑呢！她居然被自己的兩個知己好友一次然後又一次的甩了，而可笑的是到了最後她居然都有了他們的孩子。

在知道自己懷孕的那一天林岚一夜不眠，她把自己的事想了一個晚上，也把自己的過去看了個清楚。她明白即使她懷孕了她和白岩也回不去了。且不論衛湘蘭不會放棄讓白岩娶那個富家大小姐，她自己和白岩之間的欺騙已經存在，兩個人之間若是連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如何在一起生活呢？所以在知道自己懷孕後的第二天她就離開了，她沒有和舒娅告別，也沒有和舒娅說她的事，她甚至決絕地把白岩的號碼從舒娅家的電話簿上無情地撕走了。她有時候也是很無情的啊，連走了都不說一聲再見，林岚這樣想着。

拿着手中的行李林岚悵然地進了候車室，至從和蘇午陽分開後她就沒有再回過家，她怕一回到家爺爺就會問她她和蘇午陽的事，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這個不孝的孫女兩年了一直躲在自己狹小的幸福裏卻把她最重要的親人給遺忘了。現在她要走了，又怎麽能不再去看一眼他們呢？要知道她這一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再回來。

在候車室林岚找了一個離檢票口比較遠的位置坐了下來，她一向不喜歡與人擠着檢票的那種感覺的。看了一下牆上的電子鐘，原來她早到了兩個小時，于是就從包裏拿出mp3來打發時間，聽着耳塞裏傳出來的音樂林岚雙眼無神的盯着前方。

偶爾脆弱偶爾沉默

偶爾失落早已不是我能承受的

回憶裏心狠狠的哭泣

呼吸亂了頻率

為什麽難放棄

承認迷惘承認錯過

承認脆弱最終的選擇不會是我

可我怎麽才能看破轉身不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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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能閃躲

洶湧而來的無聲的寂寞

幸福曾經來過卻又悄悄滑落

原來我們倔強不說

卻都無法停止深愛着

幸福曾經來過卻被任性錯過

舍不得放棄最美的

沒把握手心裏的執着

耳邊是蘇醒動情的聲音，林岚覺得自己眼前的東西在模糊，幸福曾經來過卻又悄悄滑落，在轉身的那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心又一次丢了，幸福曾來過，只是她錯過了。

原來，她林岚也曾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彷徨過，她林岚也曾幸福的牽着兩個人的手，原來，她林岚也曾是幸福過的，只是，現在她丢失了。

面前總是來來回回的人，他們都是出于什麽樣的原因離開呢？林岚笑了笑，她何時有了這樣的習慣，何時習慣了看着眼前陌生的人群猜測着他們的種種，何時習慣想着在這個城市裏，有多少人在分離，有多少人又牽手走在了一起。

耳邊傳來車站播音員标準卻不帶感情色彩的聲音，林岚發覺坐在自己身邊的人在一個個急急地拿着行李朝着同一個方向前行，茫然地随着人群離開的方向望過去才知道是檢票的時間到了，原來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過了快兩個小時。是誰說只有幸福的時光是過的飛快的，可為什麽她覺得一個人失落、迷茫的時候時間也是過的如此之快。

坐在車上耳邊是火車緩緩啓動的聲音，車輪轉動的聲音一點一點地有慢漸漸變快，這是一個加速的過程，讓林岚想到了自己。

悲傷若也有速度，那應該是一個減速的過程，可是為什麽此刻她心裏的悲傷卻是在做着加速運動？原來，終究有些事是不按照常理而來的，就像有些人就算牽了手也還是會分開一樣。

命運在兩年後又一次重新開始，只是她林岚已經累了，就讓一切從她上火車的那一刻結束吧。

回家的路上，老遠林岚就看到了林國榮坐在自家門前抽着煙微駝着背的身影，那一刻，林岚很想哭。歲月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改變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那個能讓她覺得只要有他在一切就都不會有事的爺爺已經老了。

“爺爺，我回來了。”走到林國榮面前，林岚放下行李聲音哽咽地說。

一直沉思着默默抽着煙的林國榮聽到林岚的聲音吃驚卻又驚喜地擡起頭，看着自己眼前這個已經雙眼含淚的孫女，激動地只能顫抖着他的唇，站起來用夾着煙的手顫顫地放在林岚肩上，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爺爺，您...這些年來好嗎？岚岚回來看你們了。”林岚閉上眼後再睜開眼看着林國榮說道，眼淚終是沒有流下來。

“好，好！爺爺很好！岚岚，你一個人嗎？午陽沒和你一起？”林國榮放在林岚肩上的手一直在顫抖着，不斷地笑着對着林岚點着頭說着。

“哦，午陽啊，他...他有事不能來，本來說要過幾天一起來的，是我等不及了就自己先來了呢！”林岚眼神閃爍着說道。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奶奶也惦記着你，她在屋裏呢！”

“恩，恩。”林岚聲音哽咽地點着頭，扶着林國榮往屋裏走去。

“岚岚，嫁了人就不能和在家裏一樣了，奶奶知道午陽是個不錯的孩子，只是，婆婆到底是和奶奶不一樣的。有什麽事你就多讓着婆婆一下啊，常言道家和萬事興。奶奶這輩子也就這麽過了，老了也已經沒什麽所求了，只要你過的好就什麽都好了。你要是回來不方便以後就少回來啊，還是那邊重要的。”飯後林岚的奶奶單玉蘭邊洗碗邊語重心長地說着。

林岚無聲的點點頭，默默地洗着手中的碗。剛才吃飯的時候她就已經聽林國榮提到了白岩，她沒想到的是白岩居然來了這裏。當林國榮提起她和蘇午陽已經結婚的事時，林岚只能低着頭默不作聲地扒着手中的飯，有那麽一刻她很恨白岩，卻也感謝白岩。她無法也不忍心欺騙兩位老人，白岩卻給她做了，不管這是不是謊言，至少，聽到這個謊言的時候兩位老人是高興的，是欣慰的，如果是善意的謊言，那就讓它繼續好了。

“奶奶，這些我都知道。您就放心吧，午陽的母親對我可好着呢！”林岚說着這些時更是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我們女人這輩子能嫁個好男人不容易，我看得出來午陽他對你不錯，你以後可要和他好好過日子啊！”

林岚用布擦着水中的碗，水面上浮着一層泡沫，沒過了她的手掌，林岚伸出手抓起一把泡沫拿在手裏狠狠地握緊了拳頭，泡沫就這樣在手掌中變成了水。

“奶奶，你就去休息吧，這碗啊，我一個人洗就可以了！”林岚突然放下手中的抹布，把單玉蘭的手從水裏拿出來給她洗淨擦幹後說道。

單玉蘭就這麽笑着看着林岚：“好，好。”

“奶奶，和爺爺的這一輩子你覺得幸福嗎？”晚上林岚纏着要和單玉蘭一起睡，此刻正和她一起坐在床頭說着話。

“傻孩子，怎麽這樣問？人活一輩子最幸福的不就是老了都還有一個人陪着嘛！”單玉蘭側着身看着林岚，替她把額前的碎發撥到耳際說道。

“一輩子嗎？奶奶，你覺得一輩子長嗎？”林岚在心裏喃喃着這個“一輩子”，以前蘇午陽總對她說一輩子會和她在一起，而她卻喜歡他對她說永遠；以前白岩總是會說林岚，我們永遠在一起，而她卻連一輩子都得不到。一輩子，到底有多遠呢？是永遠那麽遠嗎？也許，對她林岚來說，就是這麽遠！

“一輩子啊——岚岚你和午陽等到了我和你爺爺這個年紀了就會知道了，奶奶沒什麽文化，不知道該怎麽說呢！反正啊，奶奶的一輩子就這麽過來了，奶奶把一輩子給了你爺爺，你爺爺則把他的一輩子給了我，你和午陽也會這樣的。”

“恩。”林岚低低地恩了一聲。

“岚岚？”

“恩？”

“以後在那邊就不要老惦記着家裏，要侍奉好婆婆，家裏你記得多打打電話就可以了，我和你爺爺只要知道你過得好，我們也就好了。”

“奶奶，我不在，你和爺爺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想吃什麽就買啊，不要舍不得錢，你們好了，我也才能好！”

床頭黃色的燈光照下來，亮了半間房，也模糊了半間房。林岚想起了小時候，她也經常和單玉蘭這麽一起肩并肩地坐在床頭，那時她總是喜歡把學校裏發生的一些趣事說給她聽，她說完後就和單玉蘭一起彎着腰笑，再然後，單玉蘭總是會摸着她的臉笑着說：“我們岚岚啊，最會讨人開心了！”

“奶奶，我們睡了吧？”

“恩，睡了吧。”

床頭的燈滅了，燈熄滅的那一瞬間，林岚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是那種沒有一絲光線的黑暗。

“奶奶，晚安。”替單玉蘭蓋好棉被後林岚小聲說道。

“恩。”

林岚側着窩在單玉蘭的懷裏，聽着她平穩的呼吸聲，就像她小時候一樣。

周圍開始安靜了下來，偶爾響起幾聲蛐蛐的叫聲，秋天的蛐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