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松香沉屍墓（12）

松香沉屍墓（12）

“你總算醒了！”安初瑤松了口氣，“我們剛才被卷入幻境了，你的狀态很差，你在幻境裏遇到了什麽？”

楚純柔失神道：“幻境……你是說，都是假的嗎？”

安初瑤點頭道：“是啊，我在幻境裏看見了我娘，她指責我疏于修煉，會給她丢臉，她還放出來好多大肉蟲子圍着我……噫噫噫不想了，太可怕了！”

楚純柔聽得噗嗤一聲笑了，道：“連幻境裏看到的都是蟲子，初瑤你是有多怕蟲子啊？說來，幻境中出現的，是我們的心魔嗎？”

封似月在一旁溫和道：“大概是這樣，總之就是你們心底最怕的情景。你若不想說也沒關系，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将心魔說出來。”

楚純柔長嘆了一聲，道：“我在幻境裏做了個夢，夢中我醒了，發現自己還在靈犀鬥獸場。”

封似月一愣。

楚純柔輕聲道：“我夢見，與公子相識，為公子所救，只是一場夢，夢醒了我還是被拉到了拍賣場，被一個修士拍了下來。阿酒為了我與妖獸拼命，最後卻只能眼睜睜看着我被人帶走。”

一旁的陳釀聽了，默默握緊了拳頭。

封似月安慰道：“幻境裏的都是假的，你現在好好地和阿酒在一起呢。”

安初瑤于是突然想起了陳釀，馬上問道：“陳釀，你在幻境裏看到了什麽呀？說來聽聽？”

陳釀的臉迅速白了下來，欲言又止，最後被封似月打斷道：“沒關系，不想說也是正常的，我們休整一下，繼續趕路吧。我瞧着這恐怕就是松香沉屍的那片森林了，終點只會有更恐怖的東西在等着我們。”

陳釀松了口氣。他不太會說謊，也不知道怎麽去掩蓋幻境裏自己離譜的“心魔”。

略休整了一番，大家踏上了新的旅途，周圍的密林看着幽深，實際走過去之後只有一個方向沒有濃霧阻攔，他們朝着那方向又走了很遠，當然，這次居然什麽都沒遇到。

越是什麽都沒有，封似月就越心驚，他熟知各種世界線，心知作者們不會在這種秘境裏設置這麽久的“安全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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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路确實很平和，只是走着走着，大家都還挺困的。

連修為最高的封似月都打了個哈欠，更不用提楚純柔和陳釀。

“前面，不太對勁……”封似月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我沖擊瓶頸的時候可以七天不睡覺，若每日打坐，可以堅持數月，還從來沒……這麽困過。”

陳釀已經在自己小臂內側掐出了無數血點，還是困得上下眼皮打架。

“不行，我是一點都堅持不下去了。”旁邊的安初瑤已經困得不要形象地張大嘴打哈欠，她向來随心所欲，此刻也是說不走就不走了，直接原地坐下打瞌睡。

楚純柔無奈地停下了想勸她，卻在坐下的一瞬間，也睡了過去，她修為不高，本來是比安初瑤還要困的。

見狀，陳釀和封似月也只得停了下來，安初瑤見大家都不走了，便心安理得從儲物戒中取出了一枚指肚大小的琉璃法器，随手一抛，法器由小變大，成了一個直徑約有十尺、高一丈的琉璃罩，罩在了他們頭頂。

安初瑤強撐着最後的清醒念了一段法訣，琉璃罩閃起金光，她解釋道：“這叫做乾坤琉璃罩，念過法訣後可以隐形，連帶着裏頭的一切都能隐匿起來，其內外不知口訣者均不能打開。野外可以借此休憩，咱們先睡一覺，起來再繼續趕路吧。”

說完，她就眼睛一翻，昏過去了。

陳釀心知此事非比尋常，他擔憂地看了封似月一眼，卻見封似月也搖搖欲墜，眼看就要躺倒。

陳釀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就伸手拉了封似月一把。

封似月被陳釀一扯，略清醒了些，對上陳釀憂慮的眼神，封似月能看出他是真的擔心自己。

盯着陳釀自己掐得紅紫的皮膚，封似月在心內輕輕嘆了口氣。

他垂眸，掏出銀匕，在自己小臂內側劃了一刀。

刀口不深，血卻吓人地汩汩流了出來，這疼痛足以讓封似月清醒片刻，卻把陳釀吓了一跳，他幾乎瞬間就醒了，抓着封似月的手臂：“你！”

封似月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放手。陳釀的手觸電一般松開了，他看着封似月熟練地裹着傷口，悄悄将手背在了身後。

被封似月拍過的手背像刮到輕軟的羽毛，開始發燙，發癢。

封似月很快包紮好了傷口，趁着清醒，他開始用煉器的手法一點點過濾琉璃罩內的空氣。

半晌，他在空氣過濾出的東西中，用瞳術找到了一些異常的物質——花粉。

他從未見過這種花粉，但空氣中除了此物，便沒有其他的不明成分，都是些封似月見過的粉塵和植物，他便更能肯定，大家的困倦與此花粉有關。

有了具體的毒物，就可以嘗試煉制解毒之物。封似月松了口氣，蹲在角落裏，掏出了小丹爐。

陳釀走到他身後不遠的位置，謹慎地蹲坐下來：“鏡眠可是有了頭緒？”

封似月點點頭，邊在庫存藥材中挑挑揀揀，邊道：“大概知道了，是一種致人昏睡的花粉，就散布在這空氣中。我現有的藥材可以煉出提神醒腦的……”話說到一半，封似月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調配出的“風油精”，不由住了口，還下意識看向陳釀胸口。

陳釀：“……”

封似月的表情很少波動，所以這一眼只是平淡又普通的一眼，陳釀卻莫名覺得胸口燒了起來。

封似月繼續不動聲色道：“一些丹藥，口服的。”

陳釀：“……”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不多時，封似月揉出一些圓滾滾的小藥丸，用一顆黃豆大的三昧真火開始煉丹，煉丹過程枯燥，封似月幾次又要睡着，陳釀只得坐在旁邊幫封似月盯着丹爐。

爆裂聲傳出來，陳釀推推封似月，迷糊狀态的他勉強清醒過來，便熄了火，取出丹藥，開始在自己身上試驗——先将空氣中剝離出的花粉吸入了鼻腔，然後吞下丹藥，打坐化開。重複了三次後，終于感覺那花粉的效用被降到最低。

他繼續仔細研究這種藥丸的配比，準備加重那有效藥物的配重。

身邊的陳釀突然扯扯他的袖子，小聲道：“鏡眠。”

這聲帶着些許鼻音的“鏡眠”如同小動物柔軟的觸碰，把封似月的心口叫得酸軟，語氣都不自覺溫柔了許多：“怎麽了？”

陳釀道：“我來替你試丹藥吧。”

封似月笑着搖頭：“不行，我要靠丹田的感受來分析配比，給你服用，我很難知道具體的感受。而且，若我煉的丹藥有毒呢？你也吃？”

陳釀認真道：“只要是你給的，毒藥我也吃。”

封似月愣住，刻陣法的手都停了下來。

陳釀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只得垂眸假裝盯着他的丹爐看。

封似月靜默了好一會兒，淡淡道：“別胡說，你我是兄弟，我怎麽會害你。”

他低頭繼續整理草藥，卻不知道，自己一句無心之言，身後的陳釀已經渾身都僵住了。

他原本滾燙的手背和耳根，驟然與臉龐一起變得蒼白，他十分慶幸現在身後的安師姐和純柔姐都睡着了……不然他不知道該如何掩飾自己的失态。

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嗎？不，不是的。

鏡眠是個溫柔的人，他不會像幻境中一樣說得那麽絕情。

他只會像剛才這樣，輕描淡寫地，挑明這一切——他只是把他當兄弟。

陳釀覺得難堪，又覺得合該如此，他哪裏配得到鏡眠的青睐呢？連兄弟……都是鏡眠的擡舉罷了，鏡眠那樣天之驕子的一個人。

另一旁，封似月絲毫不知自己一番話掀起多大的風波，他又配出了成分恰當了些的藥丸，自己試用過也覺得ok，就轉身，将一顆丹藥塞進了陳釀口中，道：“這次好像成了，你試試。”

陳釀的嘴唇猝不及防碰到封似月的手指，薄荷味的藥丸散發着清涼的香氣，他感覺嘴唇被觸到的地方開始發燙，蒼白的臉色很快又染上了薄紅。

封似月已經阖眸，盤腿坐好，雙手結印，開始動用靈力化開丹藥，去感受身體的變化，完全沒有注意到陳釀僵硬的坐姿。

或者說，他不願去注意。

過了好半天，陳釀才将臉上的血色勉強壓了下去，他的注意力已經被封似月的手吸引住了。

封似月的手指不疾不徐地變換手勢，結出不同的法印，最後收歸劍訣，他的皮膚是玉一樣的瑩白，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有條不紊結印的樣子是那般流暢而優美，陳釀最着迷的，卻是封似月俊美側臉上，認真的表情。

他心想，鏡眠就是這樣的人，做什麽都全力以赴，認真而投入。這樣的人，無論誰看了，都會很喜歡吧。

其實幻境中的鏡眠說的也沒錯，喜歡他的人太多了。

包括陳釀自己。

封似月很快睜開眼睛，唇角已經帶上了微笑的弧度：“成了，這次的丹藥可以抵禦花粉的功效。”

他收了煉丹的真火，起身将煉好的兩瓶藥丸丢給陳釀一瓶，道：“你給她們各喂一枚看看，我收拾一下丹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