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淬體涅槃丹（5）

淬體涅槃丹（5）

針入三寸，陳釀吃痛，終于睜開了眼睛。

封似月卻在他看向自己時微微轉開了視線，然後露出平常一樣的笑容：“總算醒了，再不醒我又要背着你跑路了。”

陳釀努力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指尖，有氣無力道：“我……被困在心魔裏了，總算出來了。”

封似月沒有去好奇陳釀的心魔是什麽，他也沒資格問，只道：“既然醒了，先與我一起離開這裏。”

說完，他率先走向爐門，走了兩步，回頭看看陳釀，見陳釀踉跄着也能自己走，就不再管了。

爐門開，封似月袖子一卷，用跌落至元嬰的修為卷起了爐底的三昧真火，烈焰如龍，襲上正與楚純柔纏鬥的黑色荊棘，把它們統統打退，然後一招手收了丹爐，對楚純柔道：“阿楚禦劍！我們抓緊離開。”

陳釀出了丹爐，就趕快召了把長刀踩着上了天，這一踩，他才發現自己居然真的已經有了元嬰九品的修為！

難道心魔裏……陳釀心神一動，看向封似月，卻發現封似月身上的靈氣運轉得很奇怪，過于狂暴，而且……修為等級極不穩定。

剛才還是元嬰五品巅峰，怎麽這會兒掉到了元嬰五品初期？

他疑惑自己看錯了，可封似月眼下很着急的樣子，他也不好直接問。

丹爐被收起的一瞬間，地上竄起無數黑色魔藤，陳釀眼疾手快，一手抓了一個，将封似月和楚純柔都拎上自己的長刀，陳釀的修為已經不能用看待普通金丹元嬰的眼光來看，楚純柔只覺得和剛才被封似月拎着走一樣，一眨眼間就離開了絕雲淵底，再一轉眼，他們就回到了秘境入口處。

陳釀用元嬰期修為用得不熟，一時剎車不住，在秘境入口的山上撞了個大洞，又在地上踩出一大片蛛網狀裂紋，才算穩穩着陸。但他的元嬰的确和其他元嬰不一樣，基本都可以跟化神期一戰了。

封似月看着一步登天的陳釀心生感慨，但他現在無法說出任何祝福之語，生怕親密過頭，露出馬腳，只好裝作一本正經，道：“外頭有可能有人攔截，阿酒，這裏你修為最高，你須保護好你姐姐，但他們都是你師門的人，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手。”

陳釀點頭，然後朝秘境入口走去。

封似月跟在他身後，三人鑽出紫雲秘境，就看到山洞裏滿當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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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釀出了幻境，就看到扶疏派門主、斬霧峰安切兇悍的眼睛，他趕緊俯身下拜：“門主。”

楚純柔跟在封似月身後，見陳釀跪下了，她也本能想拜，被封似月拉住。

封似月将楚純柔往身後一推，朝安切拱了拱手：“見過安門主，晚輩肅寧仙府封似月，數日前曾遞拜帖。”

安切冷哼一聲：“可守山弟子說，你遞拜帖那日就離去了，怎會又出現在我扶疏禁地？”

封似月不卑不亢道：“晚輩有一至交好友在扶疏學藝，晚輩是聽聞他身陷囹圄，不得已前來營救。”

安切還想說什麽，他身後的斂霧峰峰主趙白茴已上前一步，道：“他是肅寧仙府銜丹尊者的徒弟，屬下與銜丹尊者是舊友，故在斂霧峰給他開過通行證。”

封似月馬上拱手致意，安切這才放過他，又朝向陳釀：“因你一人，造成我派——等等，你的修為……元嬰九品？”

安切的臉色一下變了，詫異道：“單系木靈根？你……”

他這下露出驚疑不定的神情來，複又看向旁邊的封似月，想了半天，想起他的名字：“你叫封似月？你就是那個，十七歲考上尋仙藏書樓的，肅寧仙府的封似月？”

封似月拱手：“正是晚輩。”

安切長嘆一聲：“代代後浪推前浪，那顆驚天動地的仙丹果然是你所煉。銜丹尊者說的時候我還不信。好了，陳釀你起來吧。”

陳釀謝過門主，慢慢站起來，不住地去看封似月。

封似月卻一眼也沒有看他，只對安切道：“既然門主明白了前因後果，也該知道，這天大的機緣落在了你扶疏派弟子的頭上。剩下的事是你們門內的事，晚輩不便參與，就先告辭了。”

“鏡眠你要走！”陳釀失聲道。

封似月淡淡道：“此間事了，我自有我的事要做。”

陳釀還要說什麽，卻被安切阻攔：“好了，不必多言。既然封小公子有要事，就先離去吧。斂霧峰主，你可相送。”

趙白茴過來招呼封似月，封似月知道他們必然要就陳釀的師承問題重新洗牌，這也是他走掉的最好時機。

二人已走到扶疏山門，楚純柔卻遠遠追出來，道：“公子，接下來要去何處？”

封似月道：“去追查一些未竟之事。阿楚可以留在扶疏，照顧陳釀。”

楚純柔卻道：“公子，不如我先回肅寧仙府吧，在外許久，倒有些想家。”

封似月還有些耿耿于懷秘境裏楚純柔對他的謊言，皺眉打量了楚純柔一番，道：“眼下陳釀靈根恢複，在扶疏派的日子會很好過，你不留在這裏，回肅寧仙府做什麽？”

他想了想，又道：“當初要你做侍女，是因為我在封家地位不穩，不能給你更好的去處了，如今陳釀已經步入他的道，你也該去尋找你自己的道，不必拘在我身邊。我之前诓你，說我選侍女要貌美年輕，不過是想誘你入仙途，幼年戲言，你不必放在心上。”

楚純柔愣了愣，好半天，才道：“是，公子……”

封似月溫和道：“以後你也不必叫我公子，你大我幾歲，我視你如姐姐一般，你可以跟陳釀一樣，叫我鏡眠。”

楚純柔笑了笑，道：“阿楚不敢。”

封似月道：“無妨，你可以慢慢習慣。至于留在哪裏，或是出去闖蕩，你都可以慢慢考慮。我先走了。”

說罷，他朝趙白茴也告了別，禦劍離去。

陳釀重塑根骨的事情解決了，下一步，封似月要認真開始查當年陳釀根骨被挖一事。

如果有一天，這些藏匿在暗處的污垢成了陳釀登仙之路上的絆腳石，他多掌握一些線索，就能多幫陳釀一分。眼下陳釀已非吳下阿蒙，再有人想欺負他，也得掂量掂量他的實力，和他背後的扶疏。

這也是封似月外出尋找答案的最佳時期。

禦劍飛出數十裏，封似月突然內腑劇痛，劍也跟着墜落，他在半空中勉強靠着幾分法決重新維持了禦劍，卻不得不落了地。

——他吃回靈丹硬頂上去的修為終于回落到了金丹，這次不是七品，是五品。

封似月打坐調息了一番，瞧着自己的內腑苦笑了一聲。

煉丹時神魂受損，修為跌落至金丹七品，剛才強行吃藥突破秘境，根骨受損，修為跌落至金丹五品。他這具身體算是被他從裏到外糟蹋了個遍。

以後的修煉之途恐怕會艱難許多，封似月一邊想着，一邊掏出從封原河那兒順來的靈液酒，仰頭灌了一口。酒液帶着醇厚的靈氣流淌進四肢百骸，熨帖地抑制住了封似月內腑的疼痛。封似月猛然發覺，這靈液酒真是好東西，能止痛，能消愁。

喝完，封似月一抹嘴，正要将酒壺收起來，突然怔在了原地。

他摸摸下唇，想起和陳釀最後的那個吻。

是的，那是一個吻，封似月心裏把它當做一個吻。

封似月忽地起身，收了酒壺，禦劍上了天，朝着更遠的方向飛去。

隐洲邊界，封似月坐在茶樓，一邊品茶，一邊傾耳細聽周圍人的閑聊。

“陳家又選家丁，你不報個名嗎？”

“這次是哪家？還是定寒城的主家嗎？”

“那倒不是，這次是冰鋒嶺的陳家旁系，家主叫陳元暢的那個。”

“哦……那不去了。”

“你也聽說冰鋒嶺陳家打死過人那事啊？”

封似月聽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消息，與陳家有關的只有這一樁。

或許也是因為他離陳家主家所在的定寒城太遠——這裏是隐洲的邊界渡口，稱作春棠塢，是整個隐洲唯一有春暖花開的城市。

結了賬，封似月起身朝城內去。才走了幾步，突然被一只調皮的靈獸攔住了去路。

靈獸看起來像只白狗，耳朵卻如兔子一般長，眼睫毛忽閃忽閃的，很是機靈。封似月想繞道，那兔耳狗卻攔住他不讓他走。

封似月對動物耐心不比對人多，當即四處尋找狗的主人。

“嗳，白睫，你擋路了。”頭頂卻傳來男人懶洋洋的聲音。

封似月擡頭，見三樓的欄杆上靠着一名男子，他穿一身黑衣，耳朵上卻戴着個封似月眼熟的東西，是馭靈宗弟子标志性的耳挂，上面裝飾着羽毛，鑲嵌杏黃色的寶石。在肅寧仙府大選的那天，封似月曾見過身穿杏黃弟子服、頭戴毛線帽的馭靈宗弟子，他們耳朵上都挂着這樣的飾品。

封似月不想節外生枝，也不想結識什麽朋友，見那靈犬有人管束，便擡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