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隐洲霜雪寒（10）

隐洲霜雪寒（10）

簡靈嫣點頭：“這裏是廢棄的靈脈，裏面的一切有價值之物都已經被取走，就算再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別的東西了。”

封似月道：“既然如此，你為他們收殓了屍骨，我們就離開吧。”

簡靈嫣回頭，依依不舍地看了那對殉死愛侶，道：“我的儲物法器太小了，帶走他們生前定情的指環，也算對得起他們生我之恩。回頭立個衣冠冢……哎哎哎？”

她瞠目結舌看着封似月漠然以儲物戒收走了她父母的骨殖，結結巴巴道：“公、公子，你不嫌晦氣嗎？”

封似月道：“我替人收屍不是一次兩次了，廢話少說，有沒有別的路可以出去？我擔心那陳家小公子要帶人來找茬。”

所幸耽誤時間不多，就算陳雲酌已經回到家，也未必能那麽快就帶人将他們圍在這裏。

簡靈嫣道：“真正的出入口已經被封死，反正我用破門陣是打不開，不過這位扶疏派的陳釀有元嬰修為，至少可以試試。”

“在哪？”陳釀已經抽出武器。

簡靈嫣指着一個不太明顯的門縫：“這裏。”

陳釀對着那道石門就是一刀，但石門紋絲不動。

“怪了……元嬰都劈不開嗎，”簡靈嫣趕緊上去查看，“沒理由啊……”

封似月看了一眼門的周圍，道：“放棄吧，沿原路返回。這石門周圍，不，這地宮所有的牆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銅牆鐵壁陣，破解起來太過麻煩。”

簡靈嫣經他提醒，終于發現了刻在外圍的陣法，她當場直呼好家夥：“這不是我家傳的微型陣法麽！怎麽這麽多……可惡啊這種陣只有刻它的人才能解！”

封似月道：“你家傳？你一出生就被送走，哪來的家傳。行了，先走，邊走邊說。”

簡靈嫣緊随其後，邊走邊道：“這你就不懂了，我們這種通過繁衍傳承的特殊體質，是會連記憶一起傳承的。所以我才不想嫁人，嫁人生了孩子，我就會被囚困成為一個平庸的婦人，再也探知不到這天地間的鬼斧神工，再也不能欣賞到天材地寶獨有的璀璨，這也太殘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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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似月倒是很認同：“确實如此，從踏遍天地間的自由自在的精靈，變成被困囿于四方院落之內的奴隸，每個人都不應該有這樣的人生。”

簡靈嫣的睫毛輕輕顫了顫，道：“可是，就因為這特殊的體質，我們探寶血脈至今，已經全部凋零了。有時候我會想，為了傳下我的血脈與家族，是否也應該早日結婚生子……可是活得越久，我越覺得這血脈是一種罪孽。”

說着話，他們已經從磚牆處鑽回了通道中，漆黑的環境裏，唯有封似月指尖一點火苗忽明忽暗照着前路，也映得簡靈嫣的笑容是那樣凄美。

她低聲道：“繁盛時，像豬仔一樣被世家宗族飼養。男人像奴隸一樣勞作到死，女人像豬一樣，生完一胎，又是一胎。這樣的血脈，就應該在我這裏終結。”

封似月沒有再搭話，陳釀和洛墨軒也沉默着。

他們身為男人，不敢說、也不能說“感同身受”這四個字，世間本也沒有“感同身受”這種事。

很快，他們走到岔道口，白睫聞到自己留下的氣味，歡快地原地蹦着轉了兩圈。但修為最高的陳釀突然拉住了封似月，于是簡靈嫣和洛墨軒也停了下來，就聽陳釀道：“前面有聲音。”

封似月眉頭一皺：“有多少人？”

陳釀道：“很多，而且都是修士，大部分修為在我之下，但有三名元嬰。”

簡靈嫣一驚：“那怎麽辦！要退回地宮嗎？”

陳釀舉刀，以元嬰之力去切地道的牆壁，刀刃在石壁上劃出火星，陳釀道：“本想從這裏挖上去，但這裏的地道石壁上似乎也有陣法。”

簡靈嫣馬上趴在牆上，果然看見了一個個銅錢大小的陣，這應該都是她父親刻的，小如瓶蓋，只是不知道他刻這些陣法是要幹什麽。

陳釀看着岔道口的另一個方向，突然道：“另一邊，你剛才說是什麽？”

簡靈嫣愣愣道：“是……我父親，設置的必死陷阱。啊，你是說……”她反應過來，“可萬一裏面也全部是銅牆鐵壁陣呢？”

陳釀卻已經提起她的衣領：“我跟你一起去看，如果能解，我們就以那些陷阱為防守，再潛心解陣，向地面打通出口。”

“阿酒，”封似月情急之下，也不顧自己當着洛墨軒的面叫了陳釀的小名，“要去就一起去。”

簡靈嫣都快哭了：“你們要死也別拉上我啊……”

洛墨軒在一旁道：“去看看也沒什麽大不了，至于追兵，白睫可以抵擋一陣。”

“走。”陳釀當機立斷，拎着簡靈嫣朝岔道口另一方向沖去。

簡靈嫣心裏沒底，但為了活命還是努力開始動用能力，探查裏面的詳情。很快，她道：“這裏有些機關，但年代太久了上面的毒刺好像都失效了……喂喂！那你也不能直接踩啊！”

陳釀踏過毒刺，回頭對封似月道：“鏡眠，你踩我踩過的地方。”

簡靈嫣：“……”沒眼看。

封似月陡然被保護，心裏生出一絲異樣的滿足感，但他也不是甘願被人保護的性格，當即亮出從不輕易觸碰的儲物紋，從裏頭摸出數枚漆黑瓷瓶。

陳釀從未見過他用黑瓷瓶裝藥物，好奇道：“這是什麽？”

封似月淡淡道：“醫毒不分家。”

洛墨軒和白睫走過之後，他便将瓶中液體滴在地面上，一顆無色無味的水珠跌落在地，很快蒸發得無影無蹤。

但體質特殊的簡靈嫣卻無端生出一背的冷汗，她催促道：“快走快走！封鏡眠，你滴的是什麽？”

封似月道：“一些濃縮的毒物。”他沒細說是什麽毒，恐怕說出來會被河蟹。

四人越過老舊的機關陷阱，封似月挨個給它們留了一些小小的“禮物”。而進到這通道的末端時，封似月總算明白了為什麽簡靈嫣說這裏是“非我族類的必死陷阱”，因為這石壁上被那位挖通道的前輩刻上了無數法陣，各個微小如茶盞，內裏筆劃細如蚊腳，封似月看一眼，都覺得頭大。

在簡靈嫣的要求下，陳釀将她放下來，而她則拔下頭發裏一枚發釵，趴在石壁上用針腳開始解陣。

封似月觀察了一番，發現這裏的陣法的确沒有銅牆鐵壁陣，雖然能解，但也兇險，比方說簡靈嫣此刻在解的就是一個極細的迷亂陣疊迷霧陣，如果他們不小心觸發了，就會陷入敵我不分的迷亂狀态，還會因為迷霧陣而看不清身邊人。

這陣法太小，封似月自忖對陣法有研究，卻不敢說自己能解。

然而高手自在民間，封似月都才看清那陣法的走向，簡靈嫣已經三下五除二，勾去兩撇，陣法解除。

封似月霎時明白，這丫頭對他們仍然有所保留，但他沒有說破，人總要留一樣保命的法門，簡靈嫣如此做也無可厚非。

簡靈嫣此刻已經顧不得藏拙了，她不解快點，大家都要死在這裏。萬幸身後那個鬼精鬼精的封似月沒說什麽，不然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圓謊……一分心差點手抖，她趕緊集中精神，去解下一個。

過了會兒，通道那邊傳來腳步聲，陳釀修為較高，聽到了他們的聲音：“兵分兩路，你們朝那邊走。務必要給四公子抓活的回去！”

陳釀将他聽到的複述了一遍，封似月聽了一笑，道：“抓活的？這下我們把握倒大了。”

那邊簡靈嫣解陣解得頭都大了，封似月走了過去，低頭看了兩眼，道：“有時間教教我嗎？”

簡靈嫣看他一眼：“你想學？”

封似月點頭：“想。”

簡靈嫣咬咬唇，道：“我可以邊解邊講，示範給你，但我只講一次。”

封似月道：“你說。”

簡靈嫣指着那個喚塵陣，針尖一邊沿着陣法的內紋徐徐勾畫，一邊道：“這是……天上魁星位，震後漸離位中虛。紫微宮過月晦明，未見……丹虛，結，太，平！”随着她口訣的結束，針腳在陣中找到準确的方位，一勾一抹，陣法失效。

封似月看得入神：“還有這種解法！”

簡靈嫣點點頭：“這是我們族中秘技，傳到我這裏……算是離失傳不遠了。呵，你若願意拜我為師，我可以都教你。”

封似月道：“一字可成師，你若肯傾囊相授，我自然願意。”

這話聽得旁邊的洛墨軒都愣住了，簡靈嫣也以為自己聽錯，她手上動作一停：“你不介意喊我一個小丫頭做師父？”

封似月蹙眉：“先解陣。”

“哦。”簡靈嫣繼續動手，并不忘念口訣引導封似月，“這個是地宮位奎木狼，明頤過坤位于鼎。口訣是：巨門前消天地脈，即寫造化複生靈。”

封似月點頭：“懂了。”

簡靈嫣狐疑：“騙人的吧！”

封似月微微一笑，并不回答。

而那邊，陳釀側耳細聽着追過來的人，發現他們在進入己方通道時，均都沒有了動靜。

他回頭問封似月：“他們進來後為什麽就沒聲了？”

封似月一心二用，一邊拿出小銀刀解陣，一邊回答道：“大概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