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這是第四起案件

這是第四起案件

工藤新一內心一動。礙于一旁站着的警長，他只能微微皺起眉毛，探求似地瞧着對方的眼睛，裝作若無其事地發問:“是的。難道您也收到了邀請？”

那雙灰藍色的眼眸注視過來，上挑的眼尾裹挾着一點狡黠的笑意：“當然。哎呀，真期待這場化妝舞會啊~”

原來如此，是這麽一回事。

工藤新一明白了。他松開眉頭，剛想繼續追問，一位警員走了過來，适時地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福爾摩斯先生是嗎？跟我過來一趟。”

工藤新一抱歉地向艾琳娜點頭致意，快走兩步跟在警員身後。

走過長廊，繞過拐角，在路過幾扇木質大門後，警員停在一扇鐵門前，示意他們到了。

來了，艾琳娜所提醒的事情。

工藤新一站在門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面容平靜地推開了門。

“嘶——！”

幾乎就在同時，工藤新一彎腰俯身，從喉嚨裏擠出一聲沉悶的痛呼。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撞上門框，發出沉悶的聲響。原因無他，一陣強烈的壓迫力恰好在開門的瞬間迎面而來，海潮般洶湧地吞沒了工藤新一。即便早有準備，偵探還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這股不懷好意的力量在他的腦內游走，凝聚成一條帶刺的鐵鞭，鞭撻着他的靈魂，每一下揮舞都帶來劇烈的疼痛。

是非凡能力。

還是作用于精神的非凡能力。

工藤新一扶着門框，免得自己跌倒。他肌肉繃緊，充滿警惕地往內看：一個狹小的房間，正中間擺了張小桌，兩側各擺着一張椅子。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擺設。

小桌的另一頭，坐着一位金發碧眼的審訊官，嘴角朝下，眉眼冷漠，脊背挺直得像一柄出鞘的長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

審訊官伸手指了指椅子，用一種淡漠的、不帶個人感情色彩的語調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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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坐下，我問你答。”

一個不太妙的開場。

工藤新一咽了咽口水，腳步虛浮地進門，拉開椅子坐下。他的面色很差，眼神飄忽，額頭發汗，嘴唇艱難地抿成一條直線——這是一種僞裝。如果是沒有非凡力量的普通人，經過剛剛那一個開場白，現在估計就是這幅渾身發抖的模樣。

而在僞裝的面具之下，偵探靈活的腦袋正在飛速運轉，分析起現下的狀況：艾琳娜的提醒非常明顯，畢竟他可不記得自己要參加什麽舞會，以這麽一場莫須有的舞會做鈎，足夠釣起自己的注意。接着再在話語裏埋幾個關鍵詞：

“氣勢非凡”，這次詢問由非凡者主持;

“化妝舞會”，戴上假面，做好僞裝。不要被對方發現自己的非凡者身份。

當然，這些推測是以艾琳娜的暗示為基礎，當這個等式得到證實的瞬間，偵探的另一個懷疑也順利成立：艾琳娜很可能也是非凡者。

能夠知曉對方的非凡者身份，還能給與後來者暗示...就算不是非凡者，她也一定接觸過非凡世界....這樣看來，艾琳娜昨晚跑上門委托自己，真的是慌不擇路下的巧合嗎？

“柯南·福爾摩斯。"

就在這時，審訊官抓起桌上一張薄薄的檔案，充滿壓迫地開口了：“你陪同艾琳娜·克裏斯蒂去了現場。”

“是的。“

“你和她什麽關系？”

“委托與被委托的關系。“

“你是偵探？”

“對。”工藤新一老老實實地承認，不打算在這種問題上撒謊。

“呵。”審訊官輕輕嗤笑一聲，沒對他的職業發表什麽評價：“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報警？“

“我需要抓緊時間檢查案發現場。”

“這是警方的工作。”

“也是偵探的工作。”

審訊官挑了挑眉，放下了檔案，上下打量着偵探，就像在看着一只奇特的甲殼蟲：

“那麽偵探，你在現場發現了什麽？”

“一些有價值的東西，"工藤新一頓了頓，擡起頭，直直地對上審訊官的目光："我們可以等價交換。”

“你在現場發現了什麽。”

審訊官像是沒聽到這句話一般，屈起食指敲了敲桌面，又問了一遍。伴随着這句話語，比初見更強烈的壓迫像海嘯般湧來，幾乎窒息偵探的五官。

“...”

疼痛一波一波從精神深處湧上來，工藤新一悶哼一聲，下意識挺直了腰板，咬着牙沉默。

偵探明白這種做法，疼痛能讓人毫無保留地坦白事實，而作用于精神上的壓迫不會影響到□□，當事後找不到證據，普通人甚至會産生錯覺，認為完全是心理因素作祟。

魯恩軍方常用的審訊方法，非常有效。

“你在現場發現了什麽？”審訊官又重複了一遍。

“......”

精神的重壓帶動了身體的不适，骨頭在疼，皮肉在痛，全身的筋骨仿佛都在抽搐。但對工藤新一來說，疼痛早就是家常便飯，他甚至還有餘力思考起別的事情，比如軍方介入的原因，案件背後的實情，又比如艾琳娜也經歷了這樣的審訊嗎？她和審訊官會說些什麽？

一行濕潤的液體順着臉滑下，應該是汗，工藤新一手指微動，然後攥緊成拳。汗珠自由地滑過顴骨，滑過臉頰，接着從下巴滴落。審訊官的眼神追随着汗珠的軌跡，掃過偵探固執的面容，也跟着沉默不語。

一陣沉默，相當長的沉默。

半晌後，審訊官忽然開口，同時收回了施加的壓力：“等價交換，把你知道的告訴我。”

賭對了。

工藤新一渾身一輕，他長出一口氣，這才發現自己的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緊貼着後背的衣料也浸滿了冷汗。

說到底，在臨時做決定前，他并不确定自己的沉默能否有效。萬一對方真如外表那般冷酷，換用更加激烈的非凡手段，自己最後也只是白白受罪。但在不暴露非凡力量的情況下，想要獲取更多的信息，确實沒有更好的辦法。

既然協議達成，工藤新一也不故作懸念。他掀開外套，從內側的口袋裏掏出兩個透明的密封袋，袋子裏分別裝着在現場發現的兩樣證物：一根短短的黑色動物毛，和一顆金屬紐扣。

看到這兩樣東西的一瞬間，審訊官的臉色瞬間嚴肅起來。他從偵探手裏接過袋子，隔着袋子輕輕摩挲着裏頭的東西，考究地觀察了一陣，然後目光一轉，對着工藤新一開口：“這是第四起案件。”

“第四起？”偵探頓時坐直了身子。

審訊官不急不緩地續道:“第一樁案件發生在3周前，受害者是個53歲的街頭流浪漢。緊接着是個14歲的小男孩，然後是位身份尊貴的女性，具體信息我不便透露。之後就是這位...22歲的女小提琴手——安妮。”

“身份上看不出共同點，像是無規律作案...”

審訊官小幅度地點了點頭，繼續道:“他們的共通點是:體表沒有任何外傷，但內髒卻有着不同程度的嚴重損壞。值得一提的是，安妮的內髒完好無損。”

工藤新一眉頭緊蹙，沉默着陷入思考。

“我能透露的信息就是這些。”審訊官收起證物，停頓一會兒，又再度開口：“最後給你一個提醒：留心艾琳娜·克裏斯蒂。”

“艾琳娜？”沉思的偵探聽到耳熟的名字，驀然瞪大了眼睛。可惜審訊官并沒有解釋的意思，他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工藤新一可以出去了。工藤新一只好按下疑惑，起身走出房間，跟着領路的警員回到了大廳。

令他意外的是，艾琳娜仍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自己。淡淡的日光透過窗戶，堪堪照到艾琳娜面前，形成一道泾渭分明的明暗交界線。而她的神情隐沒在陰影中，看不真切，似乎在觀察着窗外的流雲，又好似只是單純的出神。

“....."

工藤新一沒有馬上過去，而是站在遠處打量着艾琳娜。她的身上，籠罩着一層厚厚的謎團，看不清，摸不透，越接近就越神秘。雖然她一開始就表露了自己的目的——求助。可工藤新一摸索到現在，發現這謎題混亂不堪。一樁看似不起眼的兇殺案底下，潛藏的局面複雜到超乎想象，就像一團亂糟糟的毛線。更麻煩的是，自己到現在也沒找到一個切入點。

不過，工藤新一非常習慣這種局面，并堅信自己能找到這團雜亂毛線的線頭。但這完全是個人的自信。而艾琳娜是出于什麽原因，才會相信一個剛來到貝克蘭德的偵探，有能力成為她的助力？

“福爾摩斯先生？”

或許是他注視的時間太久，艾琳娜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轉身朝向自己。工藤新一調整好狀态，非常有直覺地走上前，以一個紳士該有的禮儀，輕扶住艾琳娜的胳膊，和她一起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