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光晦閣

光晦閣

韶光給蕩兒又收拾出了一間屋子，方攸同進去的時候，令兒正趴在床邊兒擺弄小蛇呢。

方攸同在一旁看了一會兒說道：“就這個姿勢應該會舒服一些。”

令兒聞聲轉過頭來：“現在這樣嗎？”

“嗯。”方攸同點了下頭，“你不累嗎？要不要去歇會兒？”

“我不累啊。”令兒從床邊兒爬起來，坐好了，“他還能變成人形嗎？”

“應該是可以的。”韶光端了一碗藥進來。

令兒看見她端藥進來，忙過去接：“我來我來。”

韶光把藥遞給她，囑咐道：“慢點兒。”

方攸同看着令兒給小白蛇喂藥，聽見韶光說：“她愛做這些。”

“你去你那屋子看了嗎？”韶光問道。

“嗯。”方攸同點點頭，“看過了。”

“有什麽缺的再跟我說。”韶光輕輕拍了拍她，“我去看看序爺爺那邊兒。”

“好。”

待韶光走後，方攸同走到令兒旁邊：“需要我幫忙嗎？”

令兒手裏的動作沒停：“沒事兒，他快喝完了。”

“同姐姐開心嗎？終于回到家裏了。”令兒喂完了最後一口。

方攸同很想告訴她，其實這裏并不是她真正的家，但最後只是說道：“開心。”

“真的嗎？”令兒把碗放到一旁，“我以為你沒什麽印象，回來了也不會有什麽感覺呢。”

“确實沒什麽印象。”方攸同笑笑，“但并不影響我高興。”

“令兒很開心吧？”方攸同反問道。

“當然了！”令兒眨着眼睛，“我早就想回來了，還是家裏最好。”

“确實。”方攸同認可地說道，“你還記得你是什麽時候離開仰甘山的嗎？”

“太早了那就。”令兒眯起眼睛，好像在回憶，“诶呀，記不清了，反正當時我應該是沒化人形不久，你一直化不了人形，序爺爺和韶光姐就帶着咱們一起下山了。”

“在山上化不出，下山就能化了？”方攸同接着她的話道。

“你現在不就化成了嗎。”令兒看着她。

“當時有告訴你是因為什麽嗎？”方攸同繼續問道。

令兒眨了兩下眼：“好像說是什麽詛咒，不過具體內容我也不記得了。”

“你要是想知道，去問問序爺爺不就行了嗎。”令兒又說道。

“那我不是怕序爺爺不說嗎。”方攸同解釋道。

“序爺爺要是不說，那我就更不能說了。”令兒頗為認真的樣子。

“人小鬼大的。”方攸同笑着起了身，“我出去看看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你要出去嗎？”

令兒看了看床上的小白蛇：“我看着他，你去吧。”

“行。”方攸同把桌上的藥碗端了起來，“有事兒叫我們。”

她把藥碗用清水沖了沖放到了廚房裏，正巧韶光這時候進來。

“給他喝完了？”韶光問道。

“嗯。”方攸同看了看這間屋子，“還專門有個地方做飯啊。”

韶光把打的水倒進鍋裏：“咱們是不用吃飯，但是有總比沒有方便，萬一想做點兒什麽，沒有不是很麻煩嗎。”

方攸同點了點頭：“需要我幫什麽忙嗎？”

“不用了，就是燒個熱水，你去歇着吧。”韶光手一指竈臺下面，立刻就燃起了火。

方攸同見确實也沒什麽需要自己幫忙的，便出去了。

她出來的時候，序爺爺搬着一摞書走了過去。

“序爺爺，我幫您搬吧。”方攸同從序爺爺手裏把書接過去。

“沒事兒沒事兒。”序爺爺只讓她拿了一半，“沒多沉。”

“這些是要搬哪兒去？”方攸同和序爺爺并排走着。

序爺爺朝前面擡了擡下巴：“放到光晦閣去。”

雖然方攸同也不知道光晦閣是個什麽地方，但也沒多問。

經過院子裏的石板路，方攸同以為是後面的那幾間屋子，沒想到序爺爺在院子裏的亭子旁邊兒停了下來。

序爺爺走進亭子裏，方攸同也跟着走了過去。

只見序爺爺在亭子中間的石桌上點了幾下，亭子裏的石凳突然動了起來，方攸同趕忙挪開了一些。

那石凳向石桌下方聚攏，嚴絲合縫地卡在一起便往下降去，伴随着石階出現的聲音，亭子中間變成了一個通往地下的旋轉石階。

方攸同眨了眨眼，極力掩飾自己內心的激動，畢竟作為一個密室愛好者，真的很喜歡這種帶着些神秘氣息的地方。

她跟着序爺爺一點一點走下了石階，一開始石階旋轉的幅度還比較小，越往下走，幅度變得越大，到最後一段的時候，已經變成很平緩的坡了。

其實在很上面的時候，方攸同已經看見這棵樹的樹梢了，但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大，旋轉石階其實整體就是環繞這棵樹一直下來的。

走到最下面的時候，方攸同看到樹根粗壯的程度，再擡頭向上看去，才意識到走了這麽深。

石階上方的光源灑下來，方攸同收回視線，見序爺爺手裏的書都變成了一片一片的樹葉。

序爺爺把手裏的樹葉輕輕一揮，那些樹葉并不往下落，而是一路飛，飛到不同的位置，回到了樹上。

又一個無視重力的奇觀，雖然感覺自從來這個世界已經見過很多這樣的場景了，但并不影響方攸同繼續驚訝。

序爺爺看向方攸同，那表情大概是想讓她也嘗試一下，方攸同一臉懵地看看序爺爺，又看看自己手裏的書……

她把書托起來，甚至都不知道是怎麽變的，反正那些書就成樹葉了，她往空中輕輕一抛，那些樹葉一片一片向高處飛去，回到了樹枝上。

方攸同收回手，看向序爺爺，序爺爺認可地朝她點了點頭。

“……”方攸同扯着嘴角笑了笑，因為她實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感覺就是丢了一把樹葉而已。

“所以，這些都是書嗎？”方攸同擡頭望向這棵枝繁葉茂的大樹。

序爺爺順着她的視線也朝上看去：“嗯，大多吧，也有些法器。”

“啊。”方攸同點了點頭，“不過這樹不需要照光嗎？亭子關閉的話，這裏面不會漆黑一片嗎？”

序爺爺笑了笑：“你在擔心這個啊。”

“雖然這不是棵普通的樹。”序爺爺解釋道，“但是卻也和普通的樹有共通之處，所以也需要光，每一次拿書放書，她都會見光的。”

“但是如果長久的不見光，葉子也會一點一點地脫落，直至死亡。”序爺爺看向地面，“這不，已經掉了不少了嗎，這次出去的确實也有些久了。”說着，序爺爺拍了拍樹幹。

方攸同彎腰撿起地上的一片樹葉：“那這些是不是就不能再回到樹上了？”

“嗯。”序爺爺看着她手裏的樹葉，“也沒有辦法再變成書了，自此便僅僅是一片樹葉了，枯萎、泛黃，回歸土壤。”

方攸同松開手裏的樹葉，看着它慢慢落到了地上：“那還會再長新的嗎？”

“嗯，會啊。”序爺爺背着手看向眼前的樹，“有光就會長。”

“為什麽要出去那麽久呢？”方攸同問道。

序爺爺背在身後的手輕輕捏了捏：“你很想知道嗎？”

方攸同語氣平靜：“想。”

序爺爺點了點頭：“其實也沒什麽特別好講的，一個詛咒罷了，斷此地死生之路。”

“死生之路？”方攸同皺了下眉。

“簡單點兒講就是，此地的亡靈是不能入輪回之路的。”序爺爺圍着樹繞了半圈。

“那我……”方攸同沒想明白。

“你那會兒還沒這個詛咒呢。”序爺爺解釋道。

“……”方攸同沉默了一會兒，“這詛咒不會是因為我吧。”

序爺爺擡頭望着樹，一伸手接住了一片樹葉：“嗯，是。”

“……”方攸同一時間有點兒不知道接什麽話了。

序爺爺手裏的樹葉變成了一本書，他一邊翻書一邊笑了笑：“不用覺得愧疚之類的，上一世的事情就該留在上一世，這一世還有這一世的事情呢。”

序爺爺把書合上，遞給了方攸同，便轉身繼續去挑書了。

“為什麽會有這個詛咒呢？”方攸同抱着書跟在序爺爺身後。

“通常來講，救了不該救的，或者有些不能活的又活了，這個詛咒就會靈驗。”序爺爺又拿了一本書放到了方攸同手上。

“我應該是又不能救，又不能活吧。”方攸同看向序爺爺。

序爺爺笑道：“幹嘛這麽說。”

“你既然問了我就回答你，但是你不需要把這件事情攬到自己身上。”序爺爺看了看方攸同抱着的一摞書，“因為救不救你，不是你的選擇，是我們的選擇。”

“走吧。”序爺爺負手走在前面。

方攸同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書：“這些書，講藥的？”

“嗯。”序爺爺答道，“看看有沒有能讓那小蛇好一些的法子。”

“親娘，怎麽這麽遠。”燕翼落地化成了人形，“翅膀都要給我扇斷了。”

她擡頭看了看眼前的山：“還挺美。”

“算了，不飛了。”燕翼伸了個懶腰，“溜達溜達吧。”

方攸同跟着序爺爺出了亭子，石階一點一點上升，石桌和石凳重新回到了亭子裏，又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給我吧。”序爺爺伸手道。

“我幫您拿吧，放到您屋裏嗎？”方攸同問道。

“不用。”序爺爺拍了拍石桌，“就放這兒吧，我在這兒看會兒。”

“去接你朋友吧。”序爺爺坐到了一個石凳上。

“啊？”方攸同有點兒懵，把書放到了石桌上。

“去吧。”序爺爺拿過一本書翻開來，“正往上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