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侍鬼
侍鬼
入夜後的金重寺遍山之上人跡罕至,唯餘了半山腰上佛堂前洩出的一抹燭火光。
佛堂裏慈眉善目的佛像下,燭火明明滅滅。
一燭長身而立,微微彎下腰手攏了燭芯,慢慢地點燃佛祖前的一百零八盞長明燈。
他面上又恢複了那副八風不動的安穩平靜,虔誠無比地在佛像面前俯身,深深一拜。
随後,他起身撫了撫僧袍膝上的褶皺,緩步踱到了佛像背後,輕輕轉動佛像蓮花座下的一個暗格。
忽然,整個佛堂隆隆作響,地面上出現了一條幽深的暗道。
一燭似乎已經對這條路十分熟悉,他沒有任何的遲疑,從佛前拿了一盞長明燈便提起僧袍走了下去。
這條密道并不太長,但能看出修建的年月十分久遠,一燭輕車熟路地下到最底端,用手中長明燈的燭火點燃了石壁上的油燈,一片漆黑的地下這才有了微弱的光源。
竟然是建造在佛堂之下的又一座佛堂。
在逼仄狹小的地下佛堂裏供奉的是一尊通身漆黑,烏發如瀑,雙目血紅的男性神像,腳下是一片姿态婀娜的曼珠沙華。
是一尊槐木雕刻的鬼閻羅神像。
民間供奉地藏王菩薩居多,普渡衆鬼,度化冤魂,積攢陰德。
而鬼閻羅在民間傳說中大都是死神一般的存在,他的出現往往伴随着死亡與殺戮。
傳說在戰亂後的沙場,屠城後的荒郊,都見到過鬼閻羅的身影。
沒有人會在家宅中供奉這樣一尊寓意不吉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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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是建在佛堂之下,實在是大不敬,也太不吉。
卻見一燭神情淡然地上前,在鬼閻羅像之下點燃了三柱香,恭恭敬敬地插進了香爐。
線香在昏暗的地下佛堂燃得十分旺,絲絲縷縷的白煙彌散在空中形如鬼魅。
不消一會功夫,竟真的勾勒出了一個人形實體。
一燭垂眸,沉聲道:“國師一行人已經啓程回宮,她也被帶走了,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
鬼閻羅在一片煙霧中緩緩睜開眼,一雙泛着紅光的眸子輕蔑地看了一燭一眼。
“倒是不枉你當個寶似的養了她十幾年。”
一燭沒有接話,只默默地站在原地。
鬼閻羅卻十分看不上他這副木頭樁子似的做派,他翻身坐上擺着自己神像的案桌,随手揀了只貢品果子,自顧自咬了一口。
一副頑劣不堪的少年模樣,看上去年紀不過才十七八。
“往後她在宮裏的事就不用你盯着了,只要沿肆把她帶在身邊一天,她的作用就能發揮一天。”
鬼閻羅心情十分不錯,又挑挑揀揀了一塊果子扔給了一燭,繼續道:
“至于你嘛,也別閑着,南邊苗疆的事也該提一提了,你帶幾個人親自走一趟吧。”
一燭恭順地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擡眼看了看香爐裏燃了一半的線香。
鬼閻羅也不是沒眼力見兒的,果子一丢拍了拍手,身形就開始漸漸地淡化開來。
一燭見狀,心中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卻猛地聽見眼前的虛影再度開了口。
空中傳來一陣虛無缥缈的人聲。
“和尚,你不會真當本座不知道吧?今日去找沿肆要人,你是真着了急的。”
一燭四平八穩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慌亂的裂縫。
“不,我懂沿肆,越是逆着,攔着他,他越是要做。我這麽做都是為了讓沿肆下定決心帶走他!”
鬼閻羅的聲音又變遠了一些,但一燭聽的清楚,“你對本座的人動了心思,這很不該。”
一燭手裏還攥着鬼閻羅扔給他的那顆果子,因為被捏得過緊,已經滲出了紫紅色的汁水,洇濕了他的僧袍。
他無法辯白,啞口無言地愣在了原地。
*
趙岚苼依舊呈一個粽子狀被兩個夜鴉丢上了馬車,所幸仲雲跟着她前後腳也坐了上來。
見她撲閃着一雙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着自己,便沒忍住伸手給她松了綁,塞嘴的布也拿了出來。
“呸!我說你家主人至于嗎?我又沒打算跑!”
趙岚苼終于恢複了自由,趕緊活動了活動早就酸麻了的手腕,仲雲見她這個樣子,不知為何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沒辦法,畢竟我們是把你強搶來的嘛...不過你說你沒打算跑?為啥?”
趙岚苼想了想,好像确實沒有像她這樣上趕着被綁架的,只得嘿嘿一笑。
“我從小沒出過山,當然是想見見大皇宮呗。”
“切,真沒見過世面。”仲雲撇撇嘴,不屑道。
二人同乘一輛馬車,在夜色中疾馳下山,趙岚苼好奇地扒開簾子,朝漆黑的夜色裏望了一眼,随口問道:
“你怎麽不和你家主人同乘一車?”
提起這個仲雲就氣不打一處來,“我懷疑你是明知故問,我家大人從不跟別人共乘一車。”
想到先前自家主人竟同這小妖女坐着一輛車下山,仲雲就酸的不行,趙岚苼成功地一句話讓仲雲閉了嘴,氣鼓鼓地縮到角落裏閉目養神去了。
趙岚苼恍惚了一下,想到以前給她當徒弟時,自己每每外出需要坐馬車,沿肆都追在後面要跟自己同乘一輛。
不光自己必須要坐,還不許其他師兄弟和師父坐一處,一度引得許多不滿。
就這麽回憶着,思緒飄到了百年前的雲霞長明宿,待到回過神來,夜幕低垂下燈火闌珊中,皇宮到了。
馬車剛停下,趙岚苼剛要跳下車,就被仲雲一把撈了回來,“你就這麽下去啊!”
“不然呢?我還要先對着皇宮三跪九叩啊。”趙岚苼不明所以。
“你忘了你廢妃越氏之女的身份了?就這麽頂着這張臉進宮,不要命了?”
“哦對對對。”趙岚苼早就忘了這茬了,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仲雲這話的意思,難道是打算幫她隐瞞身世了?
如果仲雲的意思多半就是沿肆的意思,那說明之前在行宮中,說要金重寺上下為她身世陪葬的話,不過就是為了威脅一燭所放的狠話。
難為她還真的擔憂了一下,會不會因為自己連累整個寺的性命。
仲雲給她找來了一身身量十分瘦小的随行小厮的衣服,又幫着她把緞子一般的長發攏了。
上下一打量,雖然作為一個男孩來看,皮膚和那雙大眼睛都有些過于水靈了,但好在看上去年紀小,倒也說得過去。
二人前腳剛踏進皇宮偏門,就有皇帝身邊的太監迎上兩人,來傳話道:
“皇上聽聞國師冒着夜色回來,先請過去敘話了,聽聞還帶回了一位神醫谷的小徒弟,咱們陛下向來十分敬仰神醫谷谷主妙手回春的芳名,也請過去一并見見呢。”
神醫谷,谷主小徒弟?
趙岚苼來的路上就操心沿肆會不會将自己的身份和盤托出,如果沒有揭穿她,又要以什麽什麽身份将她領進宮裏。
眼下發現自己是全白操心了,這人比自己想象的還能扯謊。
二人一路被領至皇帝的寝宮,夜色已深,并不宜在正殿敘話,且當今皇帝還是尊稱國師一聲老師的,兩人無論私下裏關系如何,明面上的君臣關系還是十分親近的,常常夜半就在寝宮召見。
趙岚苼剛進門,就聽見裏屋一聲大笑,一個低沉粗犷的聲音朗聲道:
“好好好!朕就知道,有老師在,朕的江山必然是萬年無憂!”
想必是沿肆率先将蔔天的結果轉述給皇帝了,司天神官呈上的結果是明日朝堂過明路的。
“神醫谷邱桑到了!”太監高聲通傳道。
這個名字是來的路上趙岚苼随口報上去的,她的本名是一定不能用了,她也問過一燭小妖女的名字,據說小妖女剛出生時一燭是給她取了名字的。
但因為先天的癡傻,無論叫她什麽小妖女都不會應人,加上她在寺裏也不太受人待見,好好叫她名字的人并不多,三天兩頭就是小妖女長小妖女短的,久而久之也就同沒有名字一樣了。
邱桑這個名字按理說應該是嶄新沒有用過的,但趙岚苼偏偏看見了沿肆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間,他微微一挑的眉眼。
沒來得及細想,皇帝就十分熱情地開了口,“哎呦,這就是國師領回來的神醫谷小徒弟吧!模樣長得真稀罕人!”
趙岚苼聽了不免一哆嗦,順着聲音擡頭一看,當今皇帝竟出乎意料的是個看上去比小妖女大不了幾歲的少年人。
她連忙跪下,行了一套十分周全的宮廷禮數。
皇帝點點頭,“聽說你是神醫谷谷主特意給國師随行,調理身子的。國師為朕的江山殚精竭慮,這些年身子越發地差了,你在一旁要多多費心啊!”
沿肆身體不好她是猜到的,不然也不會讓司天神官提她會縱術行醫,好勾引沿肆把自己捎走。
雖然最後如願以償吧,但他好像并沒打算讓自己給他看病。
不過趙岚苼倒是不擔心沿肆的身體情況,其一,他還不一定就是沿肆,如果不是,那他身體好不好吃飯香不香的和自己關系也不太大。
其二,如果他真是沿肆,那就證明...他真的獲得了長生之法。
哪怕有些氣色不佳,總歸也是死不了的。
眼下讓她緊張的,是這個當朝皇帝。
年少老成的人她不是沒見過,行為談吐不似少年就罷了,令趙岚苼不适的是眼前人身上那股暮色沉沉的屍氣。
只有肉身腐壞,魂歸黃泉,又因為陰邪之氣驅使變成的走屍,身上才會散發出這種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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