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符殺

符殺

趙岚苼僵硬地回過頭,發現他們背後不知何時起,就停了一艘巨大的航船,如同一座海面上平地而起的大山,帶着令人窒息的威壓。

甲板上空無一人。

準确地說,是沒有一個活人。

她顫抖着站起身,呆呆地望着那面已經被海浪侵蝕的漆黑的船體。

從這個距離望上去,船的一面像是挂了排臘肉一樣的東西,搖搖欲墜地十幾串,已經被海風吹得幹癟瑟縮,看不出肉的顏色,形狀更是扭曲怪異。

小女鬼語氣輕快地在一旁問:“大姐姐猜猜,哪一串是我?”

趙岚苼還沒能反應過來,便眼前一黑。

是沿肆擋在了她面前。

“別看了。”

看着沿肆的臉,趙岚苼才有了些實感。說實話,這一世被當做小孩養了一段時間,她都快以為世間當真是美好純潔,沒有暗面的了。

這些醜惡凄慘的東西,才是她原本生活的世界啊。

殘忍,違逆人性。

術士這一職業,注定是要接觸人最兇殘一面之下誕生的惡果,見血肉、見碎屍都是家常便飯。哪怕沿肆,都是她從萬鬼焚城那個人間地獄中,血淋淋地撈出來的徒弟。

可沿肆卻一直執着于不讓趙岚苼見血與殺戮。

前一世便是如此,只要是沿肆跟着她一同下山驅鬼,凡遇上過于兇殘血腥的場面,沿肆都會默不作聲地擋在她身前。

Advertisement

趙岚苼那時覺得好笑,也樂得成全他一片體恤師長的心意。雖說有些多此一舉吧,畢竟很多時候都是趙岚苼出手,才造成了某種不太美觀的場面。

就好比,哪有擔心殺魚的會暈血這一說?

那時的趙岚苼只覺得小徒弟甚是單純可愛,可現如今,擋在眼前的沿肆和記憶中的小徒弟重疊到了一起,她卻從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種慶幸。

這世間凄凄涼涼地過了百年,還是一如既往的不堪入目,但幸好,你還擋在我眼前的一種慶幸。

雖然,沿肆可能只是把她當孩子了。

“你說的他們,就是這些自缢之的人屍首?”

沿肆轉頭看向小女鬼,女鬼還是很畏懼他,扒着船頭又往水裏縮了縮,“嘤嘤嘤,算是吧,他們來看了一眼就走了,我只是想讓大姐姐猜猜哪個是我...”

二人不約而同地朝大船的甲板上望去,不難想象,一群被視為“邪祟”,晦氣纏身走投無路的人,如同貨物一般裝卸到一艘艘大船上,開向無人海域任其自生自滅。

沒有淡水,亦沒有糧食的情況下,三兩日都難以堅持。幾個人在絕望中達成一致,拆下了船帆上的麻繩,一頭拴在甲板的欄杆上,一頭套在自己的脖頸上。

朝着海天一色的藍,縱身一躍。

掙紮無濟于事,亦無人能伸出援手,體面的死亡在此刻已是奢求,所有人卻都無法釋然地離去。

怨恨,不甘,痛苦,曾經的親友愛恨,都在這一刻随着血液湧入大腦,在死亡終于降臨的瞬間,怨煞立地成籠,整片海洋淪為死域。

只是沒想到...趙岚苼看了看船頭趴着的小女鬼,她竟也在那群自缢的人中,年紀還是這麽的小,一時間不免心生憐惜。

“那你想不想回到船上去?”趙岚苼伸手摸了摸小女鬼的頭,濕漉漉滑膩膩又冰冰涼的觸感從手上傳來,也不知這孩子在水裏泡了多久。

小女鬼被摸了頭,突然瞪着一雙沒有眼白烏漆嘛黑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趙岚苼。

她死了這麽久,對觸碰的感覺陌生又熟悉,驚訝地微微張開了嘴。趙岚苼見她反應如此激烈,還以為她并不喜歡,摸了兩把便撤了回來。

小女鬼愣愣地望着她拿走的手,想了想,而後重重地點了兩下頭,“我想回去!水裏好冷,好黑,嘤嘤嘤,我再也不想下來了...”

“你打算上船?”沿肆插了一句。

“嗯,眼下沒有別的法子了,只能去船上碰碰運氣。小姑娘既然是個能講道理的,想必船上的鬼也能商量一二。”

沿肆搖了搖頭,似乎并不贊同她的話,“你想清楚,這船的容量顯然不止一群自缢的人這麽簡單。總有貪生畏死,想拼勁全力活到最後的人,那麽用什麽手段在一艘只裝了人的船上活下去...”

沿肆沒有再說下去。

趙岚苼思考半響,雖然沿肆說的委實很有道理,但她真的不能再拖下去了。

情緒煞自始至終都彌漫在海面上,雖然不知道沿肆為什麽看上去完全沒受到影響,但趙岚苼已經快要堅持不住了。

她明顯地感受到背後那張清心咒在一點一點失去效力,識海中全靠符咒撐着的一線清明,無時無刻不在被四面八方潛入的情緒煞攻擊着。

趙岚苼心中那一根弦繃得緊緊的,再不做出點什麽想辦法逃出去,她怕是要瘋。

“那你倒是說還有什麽辦法啊?!”

沿肆和小女鬼都被趙岚苼突如其來的這一嗓子吼的愣了一下,剛被哄好的小女鬼又嘤嘤嘤起來,趙岚苼閉了閉眼,按住隐隐作痛的額頭。

到底還是被情緒煞影響了,然而這只是個前兆,她只會越來越失控。

“對不起...但眼下真的只能上船找找辦法了。”

趙岚苼小聲解釋道,她沒想到的是,沿肆竟沒有再反駁她,只默默地将船靠在了大船的一邊。

大船上伸下來的長梯還沒有完全被海水腐蝕,兩人抓着勉強爬了上來,小女鬼也十分乖巧地飄在後面。

“大家都藏起來了耶。”

小女鬼在甲板上轉了一圈飄回來,俨然一副已經和兩個活人一幫的感覺,主動擔任起了巡邏任務。

“說起來,你為什麽會被排擠下去啊?”趙岚苼實在好奇,小心翼翼問道。

“嘤嘤嘤,因為我不敢吃人,他們都吃,我不吃,他們就生氣了。”

小女鬼的話總是看似天真無邪,稍加思索後才能品出恐怖之處。

從大船上望出去,幾艘船的構造便十分一目了然;最大的船共有三艘,他們現在身處一艘之上,剩下的漁船都四散歪斜在大船四周。

如若說吃人...那極有可能這些漁船便是往來和他們一樣的過路人,被卷入靈船的大陣中,成為了惡鬼的盤中餐。而小女鬼還保持着少女時期的心性,在這群吸食生魂的惡鬼之中格格不入,才被趕下了船。

好說,餓死鬼嘛,她前一世超度過的餓死鬼沒個八百也有八十。

趙岚苼摸了摸口袋裏的一沓子符紙,順着船體上一排幹屍數過去。

十三個外加一個小女鬼,紙夠用的很。

唯一難辦的就是沿肆這貨,又看不慣別人在他眼前使術,又要提心吊膽他看出什麽蛛絲馬跡暴露身份。單拎出一點來都夠難為趙岚苼的。

沒辦法,兵來将擋水來土掩,趙岚苼硬着頭皮進了船艙,沿肆在一旁氣定神閑地跟着。船艙內靜悄悄地,像是空無一人般,趙岚苼卻沒由來地心頭一緊。

因為船艙內部的情緒煞比外面濃了不知道多少倍。

混在濃重的情緒煞之中的,還有一陣陣令人難以喘息的腐臭屍氣,趙岚苼推開一間間房門,裏面卻什麽都沒有。

“嘿嘿嘿,他們在和大姐姐玩捉迷藏呢。”

小女鬼跟在一旁,突然笑了起來。

趙岚苼聞言,推門的手一頓,“你能看見他們?”

趙岚苼雖有一副能視鬼魂陰物的肉眼,卻無法看到刻意隐蔽,不讓她看見的惡鬼。看來那群鬼意識到她會點驅邪散陰的本事,不敢輕易現身。

“嗯嗯,大姐姐要我指給你嘛?”小女鬼乖巧地點點頭,随即又狡黠一笑,“但我有條件哦!”

一直沉默不語的沿肆聞言皺了下眉,小女鬼眼力見十分地快,立馬吓得縮到趙岚苼身邊嘤嘤嘤,“大哥哥又兇...”

趙岚苼還被情緒煞影響着,但她也懶得再花費心力壓制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情緒了。聽小女鬼一告狀,立馬惡狠狠地挖了沿肆一眼。

小女鬼見有人撐腰,才大着膽子繼續說:

“不是什麽壞條件的,嘤嘤嘤,就是,人家想大姐姐再摸摸頭。”

沿肆:“...”

趙岚苼笑了起來,十分順手地在小女鬼頭上一頓猛搓,心裏頓時覺得小姑娘可愛極了。

唯獨難為沿肆在一旁,看着花枝招展的小妖女對着一只形貌可怖的小女鬼,又是摟摟抱抱,又是摸摸貼貼,一人一鬼親密無間這種無比詭異奇絕的畫面。

終于是打發了小女鬼一個滿意,她精神抖擻地從趙岚苼懷裏鑽出來,指着屋子裏一張空空如也的床喊道:“這裏!有兩個叔叔!”

趙岚苼反應迅速,立馬抽出兩張符紙扔出去,小女鬼大叫:“往右邊跑了!”

“噌噌!”又是淩空飛出去兩張符紙!

波如蟬翼的符紙在趙岚苼手中如同破空的利刃,筆直地切割進船艙的木板牆裏。小女鬼見狀高興地原地蹦跳拍手叫好,再也不是爛面條一般軟趴趴的形态了。

“好耶!好耶!抓住了抓住了”

在小女鬼和趙岚苼行雲流水似的配合下,趙岚苼一個響指,整個屋子裏立馬現形出了幾個嵌進牆裏的中年男人,挂地滿屋子七零八落,被削的更是人仰馬翻。

“大姐姐好厲害!好帥!”小女鬼已經完全成為了趙岚苼的小迷妹,一臉崇拜地望着她的大姐姐。

“說吧,吃了什麽人,多少人,這靈船大陣為何而成,又如何破除。”趙岚苼拍了拍手上的灰,朝小女鬼一笑。不得不說,她自己都覺得剛剛蠻帥,雖然現今手上沒有破風劍了,但也算是寶刀未老。

被挂的到處都是的男人們一臉菜色,其中一個顯然一副餓死鬼的模樣,看向趙岚苼時眼中卻閃過一道精光,笑得□□,“小美人,還想活着從這出去呢?哥哥不如給你提個醒吧,小心身後呀。”

趙岚苼只覺得背後突然一冷,一旁的小女鬼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她暗道一聲不好,看來是中了這群餓死鬼的計了。

她來不及反應,手上的符紙也都扔幹淨了,趙岚苼下意識地閉上了眼,預想之中的背襲卻沒有發生,只在耳畔聽到了一聲慘烈的驚叫。

再睜開眼回過頭,只見一張男人青黑的臉,面門上正正當當地插了一張符紙。

拿符紙當飛镖耍這種彪悍的術士并不多見,趙岚苼算是一個,将這門技術有樣學樣偷師來的沿肆算是一個。

幹淨利落的切口,就連插進肉裏的角度都是這般如出一轍。

好小子,當了這麽多年國師手法還是一點沒生疏,趙岚苼心裏不禁稱贊道。

但嘴上的賤還是要耍。

“呦呦呦,最讨厭修習邪術的人了!”

“...”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