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鏡湖

鏡湖

大巫所在的巫木谷最深處,也不知是山中霧氣盤踞在此難以消散,還是什麽毒沼外洩。一入“樹冠”處,觸目所見皆是一陣陣難以名狀的瀚海雲煙。

只見巫醫榭帶着兩個巫使穿過長長的主幹道,在步入“樹冠”之際被攔了下來。

“難得的稀客呀,想不到巫醫大人還願意登大巫的門?”

門前兩個看上去年紀不大的小巫使,語氣端的是十分惺惺作态的陰陽怪氣,将巫醫榭身後巫使樣子的仲雲和沿肆上下一打量,眼神裏盡是不屑。

巫醫榭看着也懶得同兩個看門小丫頭掰扯,冷着一張臉道:

“願不願意的,也輪不着和你們兩個小丫頭片子分說,我是來給大巫送新生兒的,還不快讓開?”

兩個小巫使并不敢和巫醫榭對着嗆,又聽她是來送嬰兒的,面面相觑道,“你?來送嬰兒?”

見她們不信,巫醫榭用下巴示意她們自己去看,沿肆懷中的包袱一掀開,懷中赫然便是個水靈靈,白嫩嫩的小娃娃,睜着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看上去健康活潑地很。

巫醫榭咳了咳,“是我醫樓中剛下生的孩子,身患不治之症,并不能養大,想着能呈給大巫,為嬰蠱做養料也是好的。”

沿肆懷中的嬰兒一聽,立馬小臉煞白,還煞有介事地咳了兩聲,看上去确實像活不長了。

如此兩個巫使也沒有再攔的理由,巫醫榭這種“樹幹”部的巫祝,本就淩駕于她們這些巫使之上,只不過因着巫醫榭以一己之力反抗大巫,在谷中孤立無援,才敢出言冒犯罷了。

“大巫有事并不在谷內,你将孩子給我,你們回去吧。”

巫醫榭挑了挑眉,回頭示意沿肆将懷中的嬰兒交出去,誰知道小巫使剛要去接,感受到即将要去往另一個懷抱的嬰兒毫無預兆地嚎啕大哭起來,被巫使抱過去後在人家懷裏又是亂抓又是亂踢,好不鬧騰!

小巫使一看也是個沒帶過孩子的,趕忙把孩子仍回給了沿肆,擦了擦手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水漬,嫌棄道:

“什麽啊!看上去可不像生了病的,也太鬧騰了點!”

Advertisement

沿肆微微一笑,擡手将包袱重新給趙岚苼蓋好掖了掖,“這孩子智力有缺失,遇上不認識的就咬人。”

趙岚苼:“...?”

她倒是也沒客氣,張嘴就咬在了沿肆的手指上,還洩憤似的吧嗒了下嘴。

小巫使見狀,心中更是不喜,皺着眉側身擺擺手,“啧啧啧,你們自己送進去吧!”

終于,一行人暢通無阻地進入了樹冠處,數十條通往不同未知處的峽谷岔路擺在幾人面前,每一條都彌漫着看上去十分不詳的乳白色煙霧,每一條都像是有去無回。巫醫榭倒是不甚在意,輕車熟路地撿了一條率先走上去。

“嬰蠱的皿應該是在最深處,走吧。”

巫醫榭在最前方打頭陣,幾人跟在其後面。哪怕都變成了巫使的模樣,仲雲還是做侍從時的心理,追上抱着趙岚苼的沿肆問道:

“主人你累嗎?我看她應該挺沉的吧,要不換我抱?”

趙岚苼努力從包袱裏鑽出顆頭來,惡狠狠地盯着仲雲,手上死死地抓着沿肆胸前的布料,态度已經十分明确——

沉你妹,我就要他抱我,累不死他。

就這麽沒走多久,一汪如明鏡般平靜無波的池塘橫在了幾人面前,樹冠部分的地貌實在複雜,河流織成了一副密集交錯的河網,峽谷與峽谷之間嵌套了許多這樣池塘,但這一個顯然是最大,湖水最亮的。

巫醫榭并沒有再做停留,十分熟稔地從岸邊下拉出了一艘不大不小的木船,“上來吧。”

說來奇怪,雖是大巫居住的“樹冠”,但巫醫榭似乎對此地非常熟悉,無論是錯綜複雜的路還是湖下備用的船,都像是她自己居住于此一樣。但按理說她與大巫的關系并不算太好,看門前那幾個小巫使一驚一乍的态度,巫醫榭也不像是經常來“樹冠”做客的。

巫醫榭邊招呼他們上船,邊盡職盡責擔任起了講解的任務,“這片湖算是巫木谷的一個靈物了,站在湖心中央,可以看到此身之未來。”

“可以預知未來?!”仲雲驚叫道。

巫醫榭點點頭:“馬上就到湖心了,你可以試一試。”

仲雲連忙擺手,他自從進了這巫木谷,已經莫名其妙得知了自己無後,不想再确切地知道自己是不是晚年凄涼,甚至...不會自己壓根沒有晚年吧...

“我覺得有的時候吧,就這麽瞎着活也挺好的...”仲雲有感而發。

巫醫榭望着湖面苦笑一聲,“是啊,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不知道時千方百計想去弄明白,知道了以後反而又覺得還不如不知道。”

“巫醫大人既然這麽說,是照出來的結果并不好嗎?”仲雲見她臉上的落寞之色,小心翼翼問道。

巫醫榭沒有說話,她起身拉着仲雲站到船頭,示意他往湖面上看。

只見平靜無波的湖面上,赫然只有仲雲自己一個孤零零的身影,本該站在他身邊的巫醫榭竟消失無蹤。

“...你別是鬼吧?”仲雲看看自己身邊的巫醫榭,又看看空無第二人的湖面,喃喃道。

只見巫醫榭笑了笑,“也可以這麽說吧,我是将死之人,所以湖面上照不出所謂的‘未來’,甚至不單我,所有的巫祝都是如此。”

沿肆聞言也看了過來,連帶着他懷裏瞪着大眼睛的趙岚苼。

湖面上微風拂過,将那些如同有意識般纏綿悱恻的霧氣撥散開來,巫醫榭兀自立在船頭,愣愣地看着自己腳下那片沒有身影的湖面,緩緩道:

“我也不怕同你們說這些,總之嬰蠱偷出來,巫祝一族也就離滅絕不遠了。這是一支早就該消亡的種族,大巫如今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延緩這一過程罷了,我與她理念不同,也不想看她為此墜入萬劫不複。”

她擡頭看了看巫木谷之上狹長的藍天,“你們相信天命嗎?從前我是不信的,直到天命讓我們去死。”

術士與巫祝相互看不慣幾百年有餘,卻在長明宿術士滿門滅門後百年,得知巫祝一族也即将消亡。趙岚苼內心說不出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他們都算是與測算天命人命息息相關,殊途同歸的兩個行業,如今卻也要落得一樣的結局。

難道真的是天命如此嗎?

至于那些被四處搜奪來的新生兒,看樣子便是被大巫做成了那什麽勞什子嬰蠱,而嬰蠱的作用,就是能延續巫祝一族的壽數。巫醫榭作為唯一一個不認同以這種方式自救的巫祝,便成了所有巫祝孤立的對象。

趙岚苼輕輕地拽了拽沿肆的衣領,他低下頭來,“怎麽?你也想照?”

船已不知不覺行駛到了湖心,四下靜的出奇,白霧将湖岸圍了個嚴嚴實實無人打擾,隔絕了整個湖中的空間,沿肆将趙岚苼放在船頭處,看她自己小小一團披着包袱上的布,歪歪扭扭地爬到船頭處,将頭伸了出去。

按理說這個身體不是她自己的,金重寺小妖女的身份實際上還是一團迷,而借屍還魂的她未來又将何去何從,能繼續在陽間滞留多久,這些趙岚苼都是不知道的。

巫祝的這個湖如果當真這麽神,連他們一族的興衰都能預知出來,那說不定她這個寄居在妖物身上的游魂,還真照出點什麽不一樣的。

趙岚苼愣愣地盯着湖面,過去了許久都沒有一絲的反應,還是那麽地平靜無波,映出她一張嬰孩樣子的小臉。

“怎麽沒反應?”趙岚苼回頭問道。

然而,原本都在她身後的巫醫榭,沿肆和仲雲,全都消失了。

空無一人的木船之上只剩下她自己,孤零零地趴在船頭,湖面上白霧氤氲,形如鬼魅。

她緩緩地看回湖面,湖水竟變成了濃稠的墨色,映出她原本小妖女的樣子,美豔動人,手執一把染血的利刃。

“殺了沿肆,不得好死。”

一句熟悉的話在趙岚苼耳邊響起,又是那個聲音!

一股沒由來的慌亂從心底升起,“是誰!”

先前在宮中做的那個夢,半夢半醒間就有人在她耳邊說這句話,為何遠在苗疆這個聲音還是陰魂不散?

她看回湖面,上面又變換了畫面,墨色湖面仿佛是成片的油,上面映出了如同自地獄升起的業火,裏面掙紮着一個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人,已經被炙烤焚燒地不成人形。

是沿肆。

趙岚苼捂着頭堵住耳朵,那聲音依舊從四面八方灌入大腦。

“殺了沿肆,不得好死。”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