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仙祖
仙祖
漫山梨花花開花落,四月飛雪般,紛紛揚揚了整座鹿雪嶺。
“今年山上的梨花開的格外繁茂,于咱們長明宿來說,是大大的吉兆呢。證明此次祭天大典過後,大梁必定還是四個豐年。”
長明宿最高的一處星宿臺,趙岚苼橫坐在露臺欄杆上。她用手遮了陽光,眯起眼來從山頂之上一路望下去,當真如同整座山都被白雪覆蓋,不留一點其他顏色。
趙岚苼手裏捧着個蘋果正啃得歡,身後一個發須銀白,氣質出塵如仙人般的老者盯着趙岚苼啃蘋果的樣子搖了搖頭道:“都是主持了幾回祭天大典的掌門人了,還是這般坐沒坐相,成什麽樣子!”
趙岚苼抹了抹嘴,“掌門師尊明鑒,徒弟在人前還是很人模狗樣的。先前那幾個外門弟子不服我,現在還不是見了我畢恭畢敬?宮中那些王公貴族之前也不信我的卦,現在還不是千金散盡只為求我出山給他們算上一算?可見都是我掌門的形象氣宇不凡,深入人心。”
前任掌門頭搖得更快了,“說着你自己是掌門,還叫我什麽掌門師尊?叫外人聽去不亂了套?你都當上掌門多少年了,還改不了口,如何是好!”
趙岚苼終于啃完了蘋果,随手将汁水往身上一抹,似乎就喜歡同老人家拌嘴,好聽他多念叨自己兩句。
“哎呀,我當上掌門的日子比不得給掌門師尊當跑腿的時間長,改口自然不易。這都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何必拘泥于稱呼?總之徒弟不在人前叫就是了。”
掌門師尊可能頭搖的有些暈,閉了閉眼嘆道:“你啊你,性子還是這般不靠譜,讓我怎麽放心就此西去?”
西去是個委婉說法,實際上修煉到前任掌門這等化境的人物,再進一步成神,再退一步成塵。突破最後一層境界後,便就此與這人世脫離了關系,除了天道與他自己,無人知曉去了哪裏,成了什麽。于活着的人而言,同死亡也不剩什麽分別。
趙岚苼一聽這話,神情暗了暗。
雖然這幾年她自己一人已經能獨挑大梁,支撐長明宿這個沂水祁山中最大的門派正常運作。但實際上還有許多麻煩,都是已經對外宣稱閉關退隐的前任掌門師尊幫她處理得當的。
所以她才能有如今這般,無論什麽事都有大刀闊斧去做的勇氣,因為知道自己還有掌門師尊兜底。
掌門師尊一看她的表情便知趙岚苼心中困頓,“苼兒,你得時刻記住,如今你才是長明宿的掌門,沒有人能一輩子替你做決定。一門之主的定力若僅僅如此,那全門派上下的方向都會迷失。”
這話趙岚苼已聽他說過許多遍,可聽上去容易做起來難,“徒弟知道,只是...我實在怕,改日若是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導致整個長明宿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那我豈不是成了千古罪人?長明宿歷代的仙祖恐怕能氣得重新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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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門師尊大笑起來,“哪有這麽容易重新下凡的!得道成仙,世間的一切事務他們便不會再管。不過昔年曾駐足過的一門派,真被你毀了,于他們而言,恐怕也只不過投下一瞥的功夫吧。”
他起身踱步到窗前,目光流轉于整個鹿雪嶺之間,最後才擡首望了望天。
“我剛當上掌門時,也同你一樣,怕長明宿百年基業,僅僅在我一念之間就給毀了。那時的我遇上了第一件足以擊垮長明宿的大事,我日夜以卦問天,求長明宿仙祖們能給我一個答案。”
趙岚苼跟上來,掌門師尊永遠知無不言,永遠那麽可靠,這還是頭一次同趙岚苼說起他年輕時的事。
“然後呢?仙祖們說什麽?”
他笑着答道:“仙祖們沒有給我任何回應,甚至,哪怕如今我離他們僅剩一步之遙,我也還是不知,仙祖這種東西究竟存不存在。”
掌門師尊說得風輕雲淡,趙岚苼卻被這話震撼得愣在原地。因為這種話,哪怕你這麽以為,用長明宿前任掌門人的身份說出來,也是十分地離經叛道。分量足以震撼整個沂水祁山,不,整個修仙界。
試想修煉了近百年,當今最接近于羽化登仙之人,在臨西去,就差一步登上天梯時告訴世人:這世間可能壓根沒有仙,沒有神。
那不是相當于告訴天下所有苦修之人,你們終其一生所追求的東西都是假的,人這一生無論再努力,到最後還是一個“死”字。
掌門師尊看趙岚苼呆了,笑道:“怎麽?不過你我師徒二人之間無傷大雅的閑聊罷了,何必拘泥于這些?總之師父不在人前說就是了。”
說完他還朝愣在原地的趙岚苼眨了眨眼,竟是将趙岚苼方才耍賴的話盡數學了去,反将一軍。
趙岚苼笑起來,學着掌門師尊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兩人皆是大笑。
緩緩收了笑容,他才正色起來,“不過話說回來,苼兒,不必害怕。長明宿我既交到了你手裏,門下弟子也都服你,你便是長明宿無可非議的掌門。你的決定就是長明宿該走的路,哪怕你選擇的是一條注定走向滅亡的路,你也要相信你的選擇。”
趙岚苼沒太懂,望着他想再說些什麽,但又覺得這些話的重量已令她說不出任何。趙岚苼心想,原來掌門師尊真的要離去了。
長明宿,這次也真的要交到她手上了。
鹿雪嶺的梨花盡數落了地,就在花期結束前,長明宿滿門先是告別了功成西去的前任掌門人,又即将送別前往京城,為大梁祭天蔔卦的現任掌門。
滿門上下的弟子都聚集在一處,等着趙岚苼啓程下山,好給她一場熱熱鬧鬧的歡送會。卻得知掌門早在前一晚就悄無聲息地自行下山,不告而別了。
衆人皆是無奈,大家都知道掌門行動向來離經叛道,又特別不拘泥于繁文缛節的虛禮,更是對這種肉麻的送別情節十分抵觸。所以都笑着散去了,畢竟祭天大典雖要持續些日子,結束後又有為期幾月的祈福,許多宮中宴請等等,但總歸也不會太久,不到半年就回來了。
唯有一人,與所有打道回府的弟子南轅北轍逆流而行,趁亂不注意溜下了鹿雪嶺,直奔京城。
大梁京城內,歡迎長明宿掌門,司天神官的典禮也是辦的盛大無比。大梁向來信奉天道,認為天命難違,一切自有定數。對天道的執念頗深,自然相對的也視能蔔天算命的司天神官為神職,連皇帝都對其恭恭敬敬。
趙岚苼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終于還是在一個個上前敬酒的王公貴族觥籌交錯間,一頭栽倒過去。
“司天神官暈啦!快将神官大人送回寝宮,萬萬不能磕碰着一點!”
幾名宮女紛紛上前,正準備架住滿臉紅暈,搖搖欲墜的趙岚苼,卻忽然被一只蒼白修長的手從她身前隔開。
“我是司天神官此行所帶的護法,交給我便好。”
幾名宮人見來者确實穿着雲霞長明宿的道服,卻是個面容清俊的少年人,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好像司天神官此行是獨身一人入宮的啊?而且護法會派一個年紀輕輕的男子一同前來嗎?之前也沒見過啊?
“師父心急,半路上才發覺落了東西在門派,便令我中途回去取,這才晚到了兩日。若是不相幹的人,皇宮戒備如此森嚴,怎會放我一個外人入內?”
少年見幾個宮人猶疑,掏出了一塊雕刻着銘文的宮牌,的的确确是能随意出入皇宮的信物。
但也只是他們看來,在術士眼裏,他手上拿的就是一張符紙,被施了障眼法。
領班的宮人接了護送司天神官回寝宮這般天大的活,絕對不敢出一丁點差錯,哪怕見了宮牌,也小心翼翼地同醉醺醺的趙岚苼詢問了一句。
趙岚苼還算能聽清一兩句話,又擡頭一看是自己熟悉的臉,笑呵呵道:“阿肆!你來啦?走走走,正好我們一道回家!”
宮人們一聽,這才放下心來,看樣子确實是司天神官相熟的門派弟子。只是終究這男女有別,讓男弟子照顧自己起居,還真是...
宮人們心裏嘀咕,但再借給他們幾個腦袋也不敢非議司天神官,低着頭退了下去。
回到趙岚苼暫時在宮中居住的寝宮,沿肆小心翼翼将趙岚苼平放在了床榻上。見她面頰上那兩朵飄忽不定的紅暈,嘴裏不知道嘀咕着些什麽,手上還死死扣着自己的袖子不放,沿肆扶額嘆了口氣。
“就三杯倒的酒量,不知道來和別人喝些什麽意思。”
趙岚苼雖醉得找不着北,好賴話還是聽得出來的,閉着眼還嘴道:“你才三杯倒,我明明喝了五杯才倒的。”
沿肆翻了個白眼,好不容易才掰開她的手,打算轉身去倒水,卻又被趙岚苼倔強地換了另一只手抓住。
他身形微微一滞。
自從那日在滿門長老弟子前的懲戒大會之後,趙岚苼一直在刻意疏遠自己。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像今日這般,喚他“阿肆”,還獨處一間房內,以這般親近的樣子。
沿肆知她現在不是一個清醒的狀态,等明日估計又要後悔這般待他了。他默默打算将趙岚苼的另一只手也掰開,作為一個弟子沒有半分的逾矩之意,可沒想到趙岚苼手勁不小,他費了些力氣竟是沒能完全掰開。
擡眼,才發現趙岚苼睜着一雙清明的眸子盯着他,沒有半分的醉意,眼眶卻是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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