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翌日莊承嗣已經打算好告別莊府親人自覺回去了，只是騎馬過了兩條街，直接就掉頭朝他的別院去。

莊府的人也不會去權府問，權府的人沒見到他，自然會以為他還在莊府，除此之外的地方，便是他藏于城中的別院了。

莊府的人并不知曉這處院子，他先前拿着他爹分給他的財産，置辦了好幾處宅院，租幾處給松月樓樓主藏姑娘，知曉就是從樓主那帶出來的，每個月知曉也是到先前那處的姑姑那裏領銀子。

給知曉的銀子從他的租金裏直接扣。

他說要留下來在別院住幾日，知曉只點頭，不問緣由。

莊承嗣舒服地讓她去同雙酒樓買酒菜回來，慶祝新春佳節在外偷閑，不用回這個府那個府應付客人應付好面子的家人以及對他不滿的夫家。

昨兒夜裏他只是稍稍這麽一想，頓時覺得海闊天空，權鶴只是不讓他在他跟前，又何必拘泥于那大宅院之中，別院雖小，可平陽寬廣，今夜他便去尋松月樓樓主快活一番。

談宵平日裏忙得很，他一面是松月樓樓主，一面又是太子府的幕僚，其實他還是罪臣之後，不過最後這一點，只有極少數人知曉，莊承嗣是其中之一。

若是有選擇的機會，他選擇不知道這個事，這樣他能安穩活到六十的幾率大一些，先前孟和裕還笑他膽小，他氣不過，問過談宵之後将此事告訴孟和裕，此人聽完直言要與他割袍斷義。

談宵白日裏得了知曉傳來的消息，讓人去把孟和裕也拉過來，三人久別重逢，自從孟和裕走後，竟然大半年沒坐下來一起喝酒聊混賬話了。

上回孟和裕回來時莊承嗣去接他，還沉浸在因為他權鶴才落水的自責中，雖為好友回城高興，可孟和裕還是看得出來他滿面愁容，沒有答應他一起吃飯的邀請，讓他早些回去休息。

回來幾日才知莊承嗣嫁了人的事，孟和裕先是問了三遍确認事情真僞，又問莊承嗣是不是被打暈了擡進去的，最後問嫁進權府是可以直接繼承那個即将病死的大公子所有財産嗎？

莊承嗣正兒八經地自己與他解釋：“八擡大轎我親自上的，還有他還沒死呢，前些日子掉進水裏還救回來了，看起來長命得很。”

“那你是遭人奪舍了？就是話本裏那種，孤魂野鬼上身。”孟和裕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能泰然處之地調侃他了。

“和裕，他這是動真心了，費盡心機還把他那小妹送到我這兒來演離家出走的戲碼，好讓他順理成章替妹妹出嫁。”談宵滿上酒，慢條斯理地說，好幾個月了，他終于等到孟和裕回來，能一起分攤莊承嗣火力來說一說這個事了。

“這是何方神聖，竟然能讓莊承嗣這條不争不搶不思進取的鹹魚耗費如此心機，小莊你這輩子的算計都花在這件事上了吧？”孟和裕聽到了不為人知的部分，更加想見一見這位權大公子。

“孟和裕你是不是出去這半年沒人同你說話？”莊承嗣忍不住問，竟然能比談宵話還多。

“讓你說中了，我的事往後放，你跟那人如何認識的？我聽說成親之前權鶴才回來，你去權府商議四姑娘與他的婚事，就去了一回，難不成是一見鐘情？”孟和裕聽得酒都不願意喝了，他喝完了談宵又倒，他酒量本就是三人之中最差，一會兒還沒問完就倒了，今晚不是白費功夫逃出來了。

“算是一見鐘情，只是……”

“只是還要再提前三個月，他在城外撿到了奄奄一息、遍體鱗傷的絕世大美人，遂起了歹心……好心，将人抱回他那處死活不願意租給我的別院養着，金屋藏嬌你懂吧？一藏就是三個月。”談宵見他說不出來，索性自己替他說，免得孟和裕急得催他，自己也看不得這種拖拉的場面。

“也不給人個名分，怪不得人要跑回去，起碼原身是曾經風光的權大公子，只是離京十年，風光不再。”

“我給啊，我原先想着，要許他正房的名分禮遇，若是他家中無人，可以等和裕回來讓他以孟府遠親的假身份進門，不至于讓我家裏人看不起他。”莊承嗣還怕自己太着急，惹他害怕，循序漸進，連親吻都想着順其自然，尊重他的意思。

“這麽早就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來了。”孟和裕笑着，但若是莊承嗣真有那麽一個請求，他不會不答應，畢竟先前經歷那件事，他還以為莊承嗣這輩子很難再對一個人動真心了。

“那先前是怎麽？與他鬧了別扭？”孟和裕說的是他回來那日，當時還以為他是被他爹教訓了。

莊承嗣仰頭喝了一杯，“沒事了，只是發現他對我并無情意，是我一廂情願罷了。”

“這叫什麽沒事？”孟和裕剛想用自己二十幾年來的話本經驗教他如何與意中人解開誤會重歸于好，就聽到這麽一個晴天霹靂。

“和裕，先別問了。”談宵拉住做勢要連問一番的孟和裕，“承嗣出來別院小住幾天，今晚是來慶祝的。”

“成，敬你一杯，當作之前那杯沒趕上的喜酒。”孟和裕說道，“說吧，新婚禮想要什麽？”

“你那本，典藏話本可以送我嗎？”莊承嗣從前就聽他念叨寫的有多麽好，想借來看一看都不給，明明他有好幾本，那種風格權鶴應該喜歡，既是新婚禮，自然是要能放在書房裏同看的。

“忍痛割愛了，談宵，下回你成親不會也要這本吧？”孟和裕心一狠，想到家中只剩兩本，狐疑地看向談宵。

“下回我成親？下輩子我再成親罷，你放心，我對你那些酸掉牙的愛情故事沒有興趣。”談宵聞話本色變，感覺孟和裕馬上又要跟他們用言語概括其中情節，再加以誇贊表達他對原作的喜愛。

“你方才怎麽說起我的故事那麽起勁？”莊承嗣秋後算賬。

“那豈能混為一談，他那都是虛構，你這都是事實。”談宵說道。

萬萬沒想到，中了莊承嗣的計謀，孟和裕一下就被策反了還一起圍攻他。

在他的地盤以多欺少。

氣得談宵叫了十幾個姑娘進來，吓得兩人正襟危坐不敢再造次，免得談宵一聲令下，姑娘們又要挨個來拿他倆做練習。

莊承嗣住在別院，孟和裕每日吃過晚飯就從府裏溜出去尋他，莊承嗣又和知曉在院中下棋，他一來，就把莊承嗣拎回屋裏去，知曉在外頭收拾棋盤。

“你也不嫌冷。”孟和裕進門，站了一會兒才舍得脫下他的外袍。

“這不是你要來，看到知曉在屋裏，可不得轉身就回去。”莊承嗣穿得厚，倒不覺得冷。

孟和裕先前一直讓他将知曉送走，說見了她那張臉心裏煩，莊承嗣讓他再找個容貌姣好的過來給他看院子，一直沒找到，知曉也沒說要走，就一直留着她了。

最初确實是因為知曉與那人有幾分相似才花錢将她買回來的，相處幾年，知曉一直本分，他也早就釋懷了。

若不是孟和裕過來，莊承嗣見了他對知曉的态度才想起這一出，這半年來見知曉，想起的都是權鶴。

“莫不是權鶴也與他長得像？比起知曉更甚？”孟和裕忽然反應過來，問道。

莊承嗣再三保證，“一點也不像，連性格都完全不一樣。”

也怪不得孟和裕一直反複确認，在孟和裕離京時，他看起來還沒完全走出來。

之後估計是因着姜風和孟和裕都不在城中，太子那邊因為六皇子的回京一直讓談宵辦事，因而莊承嗣一個人去禮部當差，散值後到城中各個酒樓吃飯，聽着這家那家的新鮮事，又機緣巧合之下撿到權鶴，整顆心都撲到他身上了。

再者，姜風都走了快四年，他早就釋懷了，只是之後沒有再遇到中意的，還在他走後的第二年把知曉帶回來。

“而且我與他，并未同房。”莊承嗣感慨道。

孟和裕問：“你不行？”

“……”莊承嗣就多餘提這茬，同位本來就郁悶，還遭摯友懷疑，“他說他做夫。”

孟和裕笑了半天，實在喘不過氣來，“那……那你們……怎麽辦？”

“和裕，你大抵是不會明白這種感覺的，我與他在一起，從不是為了那種事。”莊承嗣此時此刻總算明白了自家人好面子的心理，他看了孟和裕一眼，搖搖頭，故作高深道。

孟和裕的确不能理解，這話若是換個人說，他估計會覺得是在胡說八道，但是從莊承嗣口中說出來，竟然有一絲絲合理，他真的可能如他所說的那般。

莊承嗣還是沒有打算将權府的真實情況告訴他們，他自己可以調理心态，還能撐住，之後若是事有轉機，他可以風輕雲淡地提起這些事情。

就如同現在提起姜風他可以笑着說，那是年少無知，付出的真心，少年人總是這樣赤忱的。

莊承嗣在別院怡然自得度過了二十幾年來最清閑的春節，客人最多只有兩位，來來回回都是那倆人，最少就是無人上門。

權嘉榮去郡王府拜年時遇到了莊修遠，莊修遠寒暄過後又問了句莊承嗣的近況。

權嘉榮心中納悶，莊承嗣不是在莊府住着嗎？為何問到他頭上來。

不過他還是先将莊修遠應對過去，回府派人一打探，莊承嗣竟然在初三就出了莊府，可至今仍未回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