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第 18 章

藥效過去之後,權鶴也毫無困意,他坐在床邊看着莊承嗣熟睡的臉理智慢慢回籠。

方才晚闕看到莊承嗣腫得不成樣子的嘴想要捧着藥膏進來給他抹藥,可是還記着之前權鶴說過她不準踏進這裏的話,不敢出聲問。權鶴幫莊承嗣蓋好被子之後,又出門向她把藥膏讨了來。

只是拿着,遲遲沒有上手給他抹。

他這嘴唇,很明顯是被人親的,罪魁禍首是自己。這院子裏的人,乃至權府的人一看,都會知道是他親的。

甚至可能明日或是後日莊承嗣又要去找他的好友或者那個姓姜的,還是會很明顯。

被問是怎麽一回事,他會如實說嗎?

其實權鶴的嘴更明顯,他還被莊承嗣咬破了,但是他沒有照鏡子,也沒有想起來。第二天莊承嗣看見了,也沒有提醒他,任由他就這樣去前院說自己身子不适不過去吃飯。

話說回來,權鶴最終還是把藥膏收進櫃中,折返回來想再親,總歸是于心不忍,只好将吻落在他的臉頰。

這回是毫無藥物作用的私心,權鶴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看他了,總是想着要将他占為己有,永遠下不來床,只能困在他的房中。

他走出裏間,打開昨日莊府送來的元宵禮,一件件看了,看到許多陳舊的物品,才發覺這裏面不僅僅只是給他的,還有給莊承嗣的,是他從前留着的舊物。

莊府的人細心,想到了他沒有帶過來,一并送來了。随着他的一起,也不會叫旁人看見。

甚至還有莊承嗣周歲時抓周的物件,權鶴打開那個盒子,發現裏面放着一只紙折的小鳥。

莊府抓周怎會放這樣的東西?

權鶴只閃過了一絲詫異,下一秒便因為這個紙鳥感到愉悅。

他曾經也在那裏撿到一只受傷的小鳥,偷偷藏于寝殿中一處地方,甚至連蕭奕都沒有發現,他獨自回房後,又偷偷溜過去看那只鳥。

鳥不會說話,卻比會說話的人還叫人安心,他小心藏了兩個月,再有一天去,小鳥已經飛走了。

他從那之後,以為自己不會再對任何事物上心了,因為不論他是如何喜歡,最終都會離他而去。

可是他與莊承嗣,卻像是剛好反了過來。莊承嗣是他,而他,是莊承嗣撿到的小鳥。

他也曾經走了,雖不是他本願,可也是給莊承嗣帶去了傷害吧,費心養了兩個月的人不告而別。因此,他來商議婚事那日,權鶴想了又想,還是把那枚陪伴自己十餘年的扳指給他了,那是他爹留給他的。

可是他想不到,莊承嗣還會追着他來。

無影從松月樓那裏打聽到,莊辛春離家出走時藏到那裏,那樓主又是莊承嗣的朋友,這是誰的手筆,不言而喻。

莊承嗣追着他的小鳥義無反顧進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可從來沒有對他埋怨過一句,無論是之前對他隐瞞了身份,還是入府之後他忽冷忽熱的态度。

這樣一個人,怎麽能追不到他的小鳥呢?

莊承嗣醒了,他意識到自己是半趴在一個人懷裏,同床之人是誰,他不用睜眼也能知道。

正因如此,他更不敢睜眼。

與上一回在別院裝睡不同,上回他是想多與阿旬待一會兒,這回是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權鶴。

昨晚的種種畫面湧入還不甚清醒的腦海裏,頓時就被那些回憶與感受弄得清醒萬分。

殊不知,權鶴早已悄悄睜開眼看他,自然也看見了他皺着一張臉,非常糾結的表情。

莊承嗣思緒萬千,找不到頭,此刻的糾結大致為雖然體驗不算好但是他很喜歡,可是這個話題能和權鶴提起嗎?他是不是只當做昨晚解燃眉之急?并不想提起這件事,如若自己以此要挾他什麽,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腰間的手忽然收了回去,權鶴輕輕地把他松開,放他躺好之後,蹑手蹑腳地起來從他身上跨過去,下了床。

他穿戴好衣裳,出門讓商喬把晚闕叫過來,示意她等莊承嗣醒了進去伺候。

晚闕得了可以進屋的話,火急火燎地就跑進外間候着。

權鶴大抵猜到他是醒了,或許是自己昨晚太過火,莊承嗣不想面對自己,于是先來書房看看書。

續上昨日的書頁,靜下心來看了一刻鐘,也沒翻下一頁。

哪裏靜得下心來,他一整晚都沒能入睡,要說是權嘉榮的藥有副作用也說得過去,可他心裏清楚,他自己的原因比較大。

天人交戰好半天才把莊承嗣慢慢地摟住,莊承嗣無意識地喊疼,想躲開他,權鶴動作輕柔地捏他的腰,捏了一會兒,莊承嗣可能是覺得舒服,自己蹭過來與他貼得更近。

直到商喬來叫他吃飯,案上的書也沒能翻過去一頁。

莊承嗣原本還覺得自己下不了床,叫晚闕進來想讓她扶,這丫頭沒個眼力見,進來一見他這副模樣就問了一連串的讓他無法啓齒的問題。

“少爺這是這麽了,昨夜做噩夢了,臉色好生難看。”

莊承嗣揚起笑容,他哪裏臉色難看了,他分明是容光煥發,春風得意。

“昨晚見少爺的嘴就覺得不對,可是讓蜂蟄了?藥膏讓姑爺讨了去,不知放到哪裏了。”

“你再問一句,叫商喬來。”莊承嗣破罐子破摔道,商喬昨晚定是在外邊聽牆角呢,雖然她不向着這邊,可眼下她絕對不會多問一個字。

晚闕一聽連忙噤聲,說昨晚與商喬姐姐喝了兩杯茶就渾渾噩噩睡着了,如果錯過了少爺叫她甘願受罰。

“沒你的事,別胡想。”莊承嗣心想商喬還真是滴水不漏,他估計昨晚外屋的門絕對是上了鎖。只是她忘記了,裏間的門也可以上鎖,若不是他沒把控住,還真要讓他們失望了。

明知是計,是沖着他來的。

權鶴還那樣護他,他卻甘願将計就計。

而權鶴也會覺得,他果然是與那邊一夥的吧?

莊承嗣出來時,商喬已經布好菜,還在他平日裏坐的椅子上放了一個軟墊,真是貼心至極。

商喬硬着頭皮接下他這句謝,也不敢說是大少爺的意思,她在這邊最要緊的一條就是:少說不必要的話。

權鶴吃飯時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吃完了之後,才說自己下午去給娘問好,順便幫他解釋今晚不到前院一起吃。

莊承嗣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餘光瞧見權鶴沒有處理被他咬破的唇,以為商喬出門前會提醒他,他不好私自提起昨晚,便沒有說。

權鶴先去了權夫人院裏,權夫人欲言又止,還是出言提醒他不要太嬌縱屋裏那人,叫人拿了藥過來讓他帶回去。

權鶴還不明白,等進了權嘉榮書房,後者饒有趣味地誇:“嫂嫂果然在屋裏頭也這般強勢,不過兄長就這般直接去了娘那裏,她也沒說什麽?”

“……”來質問的氣勢已經差了一截。

權嘉榮又王婆賣瓜地把自己誇了一通:“兄長也不必急着來謝我,我這人就是心善,看不得有情人不得眷屬。”

“我提醒過你,不要對他下手。”權鶴沉聲道。

“是啊,謹遵兄長教誨,我只往你酒裏添了東西。我保證,昨晚他什麽也沒中,是自願的。”權嘉榮特意拖長了最後一句,果然這句才真正戳到了他痛處。

權鶴如何想他看不穿,莊承嗣的心思,就差昭告天下了,他不信莊承嗣會對權鶴坐視不理。

且他前前後後受了莊承嗣那麽多禮,回一份,也不過分吧。

“況且兄長也并沒有吃虧……”

“權嘉榮。”權鶴連名帶姓地叫他,“最後一次,你應該知道我在意的只有他,其餘的,你在意的,遠比我多罷?”

“若你還想走得更遠些,就別來招惹我。”權鶴無心與他争,可真要是逼急了,他也能讓權嘉榮失去他在意的。

權嘉榮正是深知他這一點,才對他防範有加,這回知道底線了,立即後退一步說不會再有下次,他也到此為止。

他的目的從來都只是确保權鶴無後,如今他自己承認了在意莊承嗣,那之後兩人說開,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不過他還是真心地提醒權鶴一句:“兄長,有些話,只在心裏想,對方是聽不到的。”

權鶴沒有理會,回去的路上卻還是開始斟酌起說辭,要先說清楚昨晚的話句句屬實,并不是因當時情急才說的。

回到院裏,商喬迎上來,說少君在他走後不久也換了衣裳出門去了。

而且說今晚可能不回來。

權鶴說知道了,慢慢走回書房。

有些話,錯失良機之後,便很難再開口了。

莊承嗣并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他過幾日就要去禮部,談宵先前約好他倆要在休假最後幾日裏來一個不醉不歸,夜宿松月樓。

只是莊承嗣當時并不知會在赴約前一晚發生變故,于是他堅強地趕到松月樓後,只能憋屈地站着看着他倆喝酒。

而他也需要一個地方發洩一下自己的情緒,之後便是他一個人說,那兩人喝着小酒吃花生米饒有興致地聽。

孟和裕不關心他那些他究竟是不是對我有意的曲折內心小九九,他只關心:“那你昨晚,爽嗎?”

“……”莊承嗣啞口無言,“爽。”

他該說是自己天賦異禀呢,還是他家那位實在太行?

那倆人确實不醉不休,月上中天時,兩個人就開始相互胡說八道了,莊承嗣知道他倆酒醉之後不太能記事,便趁着這個機會趴在床上把自己一直在意的事說了出來。

孟和裕和談宵清醒的時候都給不出什麽有建設性的意見,醉了之後就更加亂來了,一會兒說讓他也給自己下個藥看看權鶴的反應,一會兒說讓他晚上回去就裝得很弱看他會不會心疼。

莊承嗣聽了,覺得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最後通通沒有采納,但是回去時從房中帶了兩盒脂膏回去,趁權鶴去沐浴時放到了床邊的小抽屜裏。

以免下回權嘉榮又亂來。

對于權嘉榮下藥這事,莊承嗣還沒找着機會去與他對峙,畢竟他沒有證據,而且這兩天他身體不太舒服,夜裏睡覺都只能趴着睡。

白天在松月樓睡到了大中午,夜裏上了床也沒什麽困意,權鶴安靜地躺着旁邊,他也不敢亂動。

就這麽趴了小一刻鐘的時間,一只手忽然放到了他的腰間,莊承嗣瞬間屏住呼吸,慢慢放松忽然被吓一跳而緊繃的身體。

權鶴注意到了他回來時候時不時就捏捏腰的動作,心中過意不去,又不好當着面問他,好在莊承嗣還是過來這邊一起睡,他才有機會等人睡了再上手。

他的力道不輕不重,剛剛好,莊承嗣也能猜到他是以為自己睡着了才動的手,便沒有要揭穿他的想法。

一旦揭穿他,估計又要猛得退回去一大步,十天半個月的不會再有下一步動作,真是跟容易受驚的小鳥一樣。

翌日莊承嗣起床時問起晚闕先前帶回來的桂花糯米藕可還有,那是從別院帶回來的幾塊,隔日莊承嗣就吃完了,哪裏還有剩。

聽到她說沒了,莊承嗣失落地說這幾日都不便出門,想吃也買不到了,晚闕自然也出不得,只能安慰他屋裏還有旁的小食要不要吃。

響午睡了覺起來,晚闕就興沖沖地端着一小碟桂花糯米藕進來。

莊承嗣問是哪裏來的。

晚闕說是她記錯了,剛剛趁少爺歇下才發現還有的。

這丫頭說謊的時候語調總會不自覺上揚,莊承嗣就是記得這藕讓自己吃完了,今早才特意提起的,當時權鶴也在屋裏,他這話就是特意說給他聽的。

果然,就把晚闕叫去問了是從何處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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