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夢落宿命緣清淺（一）

夢落宿命緣清淺（一）

蓮凡若靈智一開遂被落靈山主喬遠，她口中的“喬師父”告知，自己是無父無母、天生地養的山蓮花精靈，是落靈山各色靈族弟子年紀斷層之下的小小師妹。

除樂珩師姐外唯二的女弟子。

凡生靈生來愛美，靈族也不例外。

凡若打小被冠以“萌眼小師妹”昵稱公推為團寵。

耳邊絡繹不絕清一色好評是——她五官統統長在當今世人審美點上，尤其一雙濕漉漉晶晶亮小鹿眼萌化了人心。

可對自身長相普遍招人稀罕之事，凡若不甚在意，反而對身處世界充滿無限探知欲。

她摸遍落靈山泥石花草、蟲鳥雲彩後，常趁喬師父和師兄師姐沒留神空隙，玩個失蹤。

她蹿出落靈山。

一頭紮入山外芊莽山脈一臉迷茫失了方向，被浩浩蕩蕩的落靈山人尋着。

被簇擁于歸途溫言告知：落靈山乃萬落秘境主山，萬落秘境連綿山脈皆歸落靈山人管轄，卻也不是她小小年紀可以胡闖瞎摸的。

她繞出萬落秘境北邊。

張大嘴震驚于一蓬大瀑被秘境結界隔斷，仍能以小瀑姿态落入秘境。

被發現後善意警告：此為陰陽瀑布，上接危險地帶——鎮壓魔界逾九萬年的陰陽鎮界。

還被亡羊補牢普及三界常識。

“親親凡若我徒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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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當知而今世間仙界、魔界、凡界三界鼎力。”

“三界之外還有一些林林總總漂浮不定的秘境。大秘境之中，除去漂浮至凡界林域之上、接壤陰陽鎮界落定的萬落秘境，其二有飄渺難尋蹤跡的九幽淵秘境，乃大能玄廣仙尊潛隐修法所在。”

“其三則是紮根人間卻獨立于外的五處秘密隐地，乃五靈族各自守護凡界林域、海域、沙域、草域、雪域的世代據地，有緣得遇……”

喬師父字字珠玑，收尾教誨是“天下之大，唯落靈山安全”。

喬師父無論說什麽，凡若皆頻頻點頭。

可銘刻五內的還是一整個神奇未知宏大世界，而非唯落靈山安全，該野出落靈山還是繼續野出。

只要不随意下凡界或上仙界，喬師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舍拘着她，幹脆造了一對傳音珠讓樂珩專門尋她。

自由美好歲月中，蓮凡若漸漸長大。

“哎呦呀，腦子終于不餓了。”

落靈山遠端湖心島，晴日送來熏人暖風，蓮凡若隐身修行告一段落，執劍身形半隐浮出。

近來也着實離奇，她腦子時不時冒出靈力饑餓感，化身狂熱修煉分子專心于此湖心島秘密基地一陣暴補靈力方才纾解。

湖光山色躍入眼簾，魚兒歡蹦撞架，鳥兒呼朋引伴，又有風忽花撞見鬼般現身的凡若先如驚鹿疾奔、後如清風倏忽消散，好不喧騰。

“如斯熱鬧氛圍最搭小憩。”

蓮枝青劍軟軟于腰身一卷，凡若抻抻倦腰，扯過一片草葉子蓋眼小睡，這一睡竟睡出一個仙人！

“蓮凡若，我乃仙人入夢，你速速趕去陰陽鎮界，你的宿命之人正等你去救。蓮凡若，你速速趕去陰陽鎮界，你的宿命之人正等你去救。蓮凡若，你速速……”

“誰？！是誰鬼鬼祟祟藏那兒？！”

“有膽子轉身面向我！”

朦朦胧胧夢中，凡若朝一個仙人背影喊話。那背影隐于濃厚彩雲，飄飄忽忽頗為瘆人，倒騰同一句關于“宿命之人”的話。

“裝神弄鬼好玩嗎？！再不露臉，休怪我滅了你鬼膽！”

凡若一步一步摸近那背影，近了，伸手欲抓那人肩膀，那人卻同漫空濃雲齊齊匿去。

僅餘一團紅彤彤薄薄雲朵，落單後一激靈亢奮暴起扯住凡若腳踝，将她連腳帶人拽入無盡虛空……

“啊——”凡若一聲驚呼挺腰直坐。

眼前一亮，還是魚鳥歡景，拍拍胸脯籲一口氣，只是虛夢一場。

可……

不對勁！

小腿下方緊繃感傳導而來，低頭一望，腳踝上還真纏覆一團紅雲。

“真見鬼，不對，是真見仙！”

緊盯從夢中帶出的那團紅雲，凡若心中狐疑開始蔓延。

“這雲太真，這夢太猛烈太真實，莫非确确鑿鑿暗藏玄機？何為宿命之人？救了何用？藏頭藏臉的仙人不透底，莫須有的宿命之人本山蓮精靈也不稀罕，靈力‘吃’飽了也莫上趕着管閑事，省事。”

“哎呦呀！”

腳踝陡生劇痛。

那團紅雲好似不滿凡若的“省事”而大力一箍，逼得凡若卯足靈力去硬掰它，可那看似輕薄的紅雲圈如何掰也掰不開。

凡若又張牙舞爪展開拽切壓打轟各式法術，彩雲不僅安然無恙還越勒越緊，腳上越來越痛，凡若忍不住開始讨饒。

“哎呦呀，呀呀呀，別勒，別勒了！我稀罕宿命之人，我速速去救宿命之人總行吧？是刑場是沙場我都去闖。”

話音剛停，腳踝痛感一落。

“鴿子帶環還有主人呢。小紅雲，凡若一心求認主人，可否讓主人現身一見？”話音一落，劇烈勒痛感又襲上凡若腳踝。

“哎呦呀我曉得了，小紅雲，我這便速速救人。”

勒痛去無蹤，凡若性子溫和不再計較，逼着自己卯足風風火火赴難勁頭奔赴陰陽鎮界。

凡若動身後聽見紅雲蹦出話，咋咋呼呼小山炮似的。

“小山蓮！喚我小姻，姻緣的姻，我受之天命乃是你的因緣督促師！我不會告訴你（玄廣仙尊此番遣我先行督促你救下、親近你的宿命之人，魔界大王子千弘冥)。”

“我不會告訴你”之後像滿嘴嚼飯飯時含混不清的吐字，凡若知曉小姻故弄玄虛，卻因怕極了一起一落的勒痛沒膽再吭聲，只敢腹诽。

什麽姻緣督促師，本山蓮精靈還是一棵嫩苗苗，仙人心急上趕着來催姻緣？

*

蓮凡若老老實實速速趕至陰陽鎮界的瀑布腳。

瀑布同往常一般被萬落秘境的結界隔斷，結界上方仍是大瀑，結界下方陡變小瀑。

她凝氣騰躍迎小瀑而上，穿過虛空沖入大瀑，頂着飛瀉瀑水一鼓作氣抵達崖頂，目光逡巡。

眼前陰陽鎮界外陣上一大片密林近前端，陰陽樹分為綠色陽枝和灰色陰枝。

“咦？”，凡若果真發現灰色陰枝下有一黑衣人背身頭貼樹幹，一動不動斜坐。

凡若飛竄上前蹲身，伸一截小指戳戳那人後背，他猶自不動凡若卻心動了！

真的心動。

她的心被大手緊揪似地，一下一下心悸痛！

“哎呦呀，小姻，我未抗拒救宿命之人，為何你……”

“不是我。讓我瞧瞧……呀！是你丹田內一顆青色稀奇種子，它抵觸你接近此宿命之人！跟我對抗拉鋸是吧，我來阻止它，你莫耽擱救人！我不會告訴你（這怪種子好似憎惡千弘冥的魔體）。”

凡若和小姻一驚一乍後，凡若依舊對小姻的含飯語不敢置喙，趁着不心悸的空檔沖擊救人任務。

掰過黑衣人身子，凡若終于瞧清他是個少年，五官雪白俊逸亮人眼，額間有一個黑色印記如一簇暗暗撩人黑火，分明是額點墨砂初落塵世的雪精靈。

見之忘俗。

日常對容色不敏感的凡若意外雙眸放光。

“這是個睡美男啊，竟賽過我有生以來過了目的一整個落靈山男孩子。”

只不過他苦眉堆攢加上唇幹裂，微添一點兒病态美。

凡若不知黑衣少年此刻正被陰陽樹陰枝滋生的陰陽幻境困住，只察覺淡淡灰氣從他身上鬼爪般繞出，觸及她時卻倒縮回去。

她小心翼翼扶起少年，他身子觸手如冰。

黑衣少年突兀抽搐，“速速救人！”，腳踝上一聲夾雜艱難大喘息的炸雷女音。吓得凡若下意識猛一把撲身抱住少年，力圖止住他的抽搐、消去他的寒意。

豈料一瞬間不自覺被吸入由他而起的陰陽幻境！

陰陽樹的陰陽幻境，由觸摸陰枝而起，紮根心念而發，險象環生疊起，不破則終将心竭而亡。

陰陽河流淌九萬年，仿佛幽幽嘆息着正經歷重重幻境的宿命少男少女。

蓮凡若被吸入黑衣少年的幻境，同他一道經歷一重又一重艱難險阻——

第一重幻境。

風雪肆虐，少年拼命用利劍劈向上空一處灰蒙蒙結界，最終招致天降怒雷抽上他身子引發抽搐。

凡若剛入幻境見狀一愣，“速速救人！”，這回小姻號令從虛空蹦出，凡若不得不飛身将少年強硬拉下，兩人跌于黑岩地表。

可他甩開她，爬起來又倔強迎雷而上！

凡若同少年進行着一上一下的拉鋸戰卻未阻止成功，幹脆挺身環擁他，讓自己後背迎雷護他而上。

“轟”一聲雷響，藍色煙氣從她體內漫出。

她身形消散，他亦然。

凡若和少年齊齊閃入第二重幻境。

少年率領一群黑衣人大戰白衣人，而凡若用劍擋開一對對交鋒者，大喊“快停下！快停下！”

衆人殺紅眼，無人理會凡若，各個被她的劍擋開後又膠着激戰。

凡若一拍犯疼腦殼飛至少年身旁，打散他和仙人的對戰，一次，二次，三次……

直至她又轉身護他，劍鋒無眼紮入她體內。

伴血花飛濺，凡若臉綻苦笑緩緩倒下。

她體內又漫出藍煙。

少年一愣間被白衣人刺入，他同她雙雙倒下，兩人身形被藍煙裹住，又倒黴地抱團消失。

第三重幻境：

黑岩地古樹下，凡若和少年大眼瞪小眼緊密相摟卻動彈不得，眼睜睜瞧着周遭從上往下、從外到內，冰封一片，直至他們眉眼也被封住。

第四重幻境：

藍煙起，第三重幻境消散後畫面一轉，凡若貼少年背後，使出吃奶勁頭扯住他雙手當提線木偶。

連體似的兩人除穢氣、滅兇獸甚至殺死暴戾黑衣人，最後雙雙被穢氣慘烈穿身而過。

凡若手中蓮枝般細長軟劍，于空中反射出最後一道微弱陽光，映過他和她的臉，共死又是結局……

第五重幻境卻是切換至第三重幻境的結尾。

凡若和少年相依封于古魔樹下，眼睫毛上還凍着惱人的冰霜。

一陣水藍色光華從天際灌注而下，世界從兩人開始一層層解封，直至上空灰色結界也敞開……

幻境外，凡若周身水藍色光芒劇烈流轉，連帶裹挾着黑衣少年，四周灰色陰氣潮湧散去。

她悠悠醒轉。

“咦？”，凡若發現自己正緊擁黑衣少年并身側躺。她又驚又吓揮臂撐開他，忘了方才正是自個兒主動抱他。

男女授受不親，這是她初次以暧昧姿勢如此挨近一個男子，免不了唾棄自己犯了色戒。

沒錯，是色戒。

樂珩師姐曾叮囑過不下十次，生怕擁有“第一眼殺”皮相的凡若被騙走擄走：“待我們可可愛愛的凡若長大，切記‘一切不以情侶為名的主動摟抱親吻皆是耍潑皮，必遭世人唾棄’。”

揉揉額頭，頭有點疼，凡若不知所有幻境痕跡于她腦海清洗一空。

拍拍腦門，終想起是她被小姻脅迫着抱了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