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原是宿命初識郎（三）

原是宿命初識郎（三）

汐仙人收了海魇獸後，那處詭異靜谧的灰藍海域消失。商船接下來順順遂遂，除了偶爾有好似有不知那艘海船漁家女的缥缈歌聲傳來，未再有奇異事件。

又一個美好的清晨，水天相接處，淡淡紅霞暈染，一輪紅陽冉冉升起。

“你們瞧，那兒有一座海島！”

凡若擡眼循着袅袅的指頭望出船沿，映入眼簾的是突兀聳立于開闊海面上的一座孤島。

那座島随着船的靠近越來越大，細白沙灘在海岸綿延開去，別有一番柔美，随後島中央景致卻一下子跳躍至蒼莽，聳立的灰岩，勁挺的碧樹，錯落交互。

那綠色樹叢中卻突然間有金光閃了幾閃，凡若伸手指那林子，“師兄，百鳥，你們瞧，那島上林中有什麽東西發光——”

樂珩被凡若的話吸引，伸長脖子細細瞧一回，“沒有呀，凡若，該不是你瞧錯了？”

“百鳥亦沒瞧見，凡若你詐我們當樂子的吧？”袅袅瞪大眼睛，看得眼酸也沒瞧見一丁點金光，嘟嘴微微抱怨。

樂珩和袅袅雙雙望向凡若，一人一邊掐住凡若肩膀，開始撓凡若癢癢。

“師姐好久沒罰你，你又皮癢了不是？”“快說，還敢不敢了？”“呵呵——呵呵——不敢了，不敢了，兩位公子饒命——”

三人打打鬧鬧，離她們不遠處的弘冥，一直悄悄關注凡若，如今聽其說海島出現金光，循着凡若原先目光朝向看過去。

他竟然自己也瞧見了，林中一個石柱旁有一棵樹，樹頂确有一處閃爍不定的光亮，金光燦燦，即刻又消失。

商船暫時停靠海島休息，那些被救上船的官員及侍衛，睡得昏天暗地，壓根不知幸虧有五位法術高強者為衆人除了海魇獸，否則他們早就于酣然美夢中變成一副副幹癟皮囊。

他們休息幾天後，早抛開沉船陰影，又開始顯露劣性本行，肥頭官員開始大搖大擺地命令船夫：“你們，還有你們，閑着的，都去島上捕些魚，尋淡水！”

他叱喝完畢轉頭朝向汐知改用商量語氣：“汐仙人，船上人多食物少，可否容下官的手下下船監督這些人多找些吃食淡水，我怕這些平民偷懶不好好做事，誤了仙人的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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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知輕描淡寫瞟官員一眼，也不應他，但也未反對。

這行徑同他初次登船一般無二，頓時讓本已對他印象大有改觀甚至大有好感的凡若三人，不禁怨怼地剜了汐知一眼，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一旁四個侍衛已開始推攮着船夫們下船。

“你們四個公子哥。”凡若、樂珩、袅袅和弘冥此時正杵于遠遠一角，肥頭官員那黑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點名大喊過來。

他見四人望向自己便指指被押下船的船夫，“你們和這些船夫一道去島上尋點自己的吃食，別想偷懶。”

袅袅心中極為不滿，狠剜一眼那官員。

一個侍衛邁步過來橫着長矛沖袅袅大喝：“看什麽看！還不快走！”

“你，還有你們——統統下去——”侍衛用矛尖指指一旁的凡若、樂珩和弘冥。

袅袅正要發作，感覺有人扯她袖子，轉頭瞧見凡若在給她使眼色，示意她不要沖動和凡人計較。

凡若也是硬憋下一口氣不想旁生枝節，要不然她不信自己一個堂堂山蓮精靈還制服不了這些個凡界惡棍。

碧蜥趴于弘冥肩上，回頭惡狠狠瞟肥頭官員一眼，于那官員望過來之前，神色瞬間變回正常，未被這個肥頭凡人察覺。

*

商船停靠的海上孤島上從沙灘、石林到樹林，層層遞進。常年航海的船夫們已趟入淺海捕魚，岸上有兩個侍衛看着他們，另外一高一矮兩個侍衛則押着蓮凡若四人往石林裏探去……

石林和樹林的交界處，一棵大樹依傍于岩石柱旁，樹頂一個大鳥窩，細長樹枝散得如一堆亂草，在時不時刮來陣風中瀕臨最終的散架。

不遠處，瘦高個侍衛因為一些高高亂石陣擋住去路而發起牢騷。

弘冥記得當時于商船上望見這孤島上的金光，好似就處于這些亂石後方樹林中，他不聲不響繞過那個瘦高侍衛身旁，一掌擊出。

“嘭——”一聲巨響，石屑迸射，生生吓得兩個侍衛一頓跳腳。

“你——你——”

那個高瘦侍衛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

他和矮敦侍衛對視一眼，滿眼驚惶，急沖沖一同縮去隊伍最後邊，且隔開好一段距離，直白表情揭露他們心聲：這人絕非善茬，離遠些保命。

此時大樹旁石柱一側風吹雨打而成的龜裂縫隙，于聲波沖擊下又變大些，身處亂石陣前的衆人未曾察覺。

當石屑和粉塵散盡風中，岩石柱、枝冠頂着大鳥窩的大樹赫然出現于衆人眼前。

凡若、樂珩和袅袅三人卻是強忍憋笑，因為煙塵散盡，弘冥頂着由黑變灰的幕籬出現于她們面前。

三人眼巴巴緊盯莫公子的手，心道這一路莫公子都以幕籬遮面，這回總該摘下滿是灰塵的幕籬，以真面目示人了吧。

莫公子緩緩伸手去夠幕籬，凡若三人眼睛漸漸瞪大，心漸漸提至嗓子眼。

誰知莫公子卻只是随手抖抖幕籬，拍拍衣上灰塵，壓根沒有想摘下幕籬的意思。因兩個凡人侍衛遠遠瞧着，他也不使淨身術。

凡若三人頓時一臉失望。

“蓮凡若，別傻站着，你速速攀樹去鳥窩掏鳥蛋。”

“啊——”小姻驟然出聲惹得凡若一聲驚叫，引來周圍衆人目光聚焦于她一人身上。

速速閉嘴後凡若識海翻騰：“小姻，你能不能不要總是神出鬼沒，吓得我心要跳出來了。”

小姻哼一聲繼續硬氣：“速速去掏鳥蛋。你可得好好表現安撫我脆弱心情。你可知昨夜我專門苦苦看守你體內青色稀奇種子？”

“怪種子小野馬似的，這五百年你是不是喂了它成百上千筐靈力，把它喂得勁頭猛漲？啊——我壓制它壓制得累癱了你可知曉？“

凡若恍然大悟，原來是青色稀奇種子一直讓自己犯了靈力饑餓症，原來它還專門抵制莫哥哥，原來它逼得小姻于自己跌入莫哥哥懷中後無聲無息了……

對了，莫哥哥！莫公子就是莫哥哥！

凡若一甩頭盯向莫公子！眸光閃閃，他還記得我嗎？

“沒錯，他就是你的莫哥哥。別盯了，先去掏鳥窩。”

“啊？”小姻難得直白，凡若不禁脫口而出，又惹來衆人圍繞的目光。

“噢，啊，他真是莫哥哥！”又醒過神後凡若再次轉回神識回複，“真……”真好，這是凡若此刻真實心聲，早忘了自己五百年來祈禱過不要讓宿命之人纏着自己。

不知為何，凡若這回對小姻的指令沒有那麽抵觸，對為何要掏鳥窩也沒置疑了。

她興沖沖趕上前躍躍欲試，“瞧，那棵樹上有同萬落、林中一般的鳥窩，小時候我可是手腳并用爬過樹掏過鳥窩。許久未爬樹，我且再爬爬上去瞧瞧，重溫兒時歡樂。”

同伴還未反應過來攔人，凡若已手腳并用上了樹。

樂珩擡頭瞧瞧那快散架的鳥窩，眉眼噙一抹憂色，伸手欲扯凡若衫角沒扯住。

“你真要上樹去？這石柱靠這棵樹如此近，師兄擔心它于這海島風吹日曬，你一旦碰它，它就塌了呀！”

微風撩起凡若衫擺，她眉眼灼灼拍拍樂珩肩膀，“別擔心，師弟我功夫好着呢。師兄，百鳥，你們躲遠些，小心落石什麽的砸到你們。”

樂珩聞言松開手，挺起胸，“躲什麽躲，師弟掉下來師兄接着你，石頭掉下來我一掌掃開，就這小石柱，師兄我還不瞧入眼底。”

一旁的袅袅卻一把拉開樂珩，急急退開三丈外，一邊退一邊安慰：“樂珩我們還是退開為妙，我這是為我們不要吃灰塵着想，真抖一頭石粉樹屑下來，灰頭土臉不劃算。放百個心，凡若自個可應對。”

兩人退開之際，凡若已手腳并用爬上樹頂四處一望，除一個鳥窩和靜靜躺于裏頭的一顆蛋，四周未有異常，她探手去夠它。

窩裏怎的只有一顆蛋？

凡若不知此前海船上瞧見的閃光正是來源于這顆蛋。它非凡品而是曾注入了天上劃落的一道金光。

其餘的蛋孵化完了，貓頭鷹媽媽也飛走了，它還固執地未破殼，似乎正是為了等它和蓮凡若的這一場緣分。

一陣大風刮來，樹枝搖擺間掃向石柱。

“嘩啦啦”，“咔嚓，嘭——”，樹枝拍打之聲和岩石崩裂倒塌的轟響交織。

“呀——”樂珩和袅袅驚叫出聲撲身向前，可有人卻比她們的速度都快。

一個黑影如閃電般欺進倒塌石柱，淩空間，揚袖掃開石屑粉塵，同時一把攬腰撈住跌落的凡若。

石柱裂痕從外向內蔓延，整個石柱倒塌砸向已然護住凡若的弘冥。

他抱着她淩空旋身躲開，石柱激起一大團夾雜石屑的塵煙，兩人身形沒于煙屑中下墜，斜向外落于一旁地表。

誰知，兩人剛落地，那處腳下洞岩壁極薄瞬間倒塌，猝不及防間，兩人相擁繼續往下墜。

原來地下竟有個溶洞！

石屑伴着偶爾滴落的溶頂水露，于凡若臉旁紛紛墜落，她全然未去留意。莫公子好似一時忘了以氣穩住幕籬，幕籬翻飛間他的臉裸露出來。

此時此刻，她的心怦怦狂擊鼓點，既有青色稀奇種子引發的心悸痛又有自發的激動。

她痛并快樂着，眼中只有墜落間莫公子的臉。

一個額間有黑火印記的少年影像，同近前莫公子的臉重疊，原來莫哥哥長成這樣了，他竟然頂着和蔓靈族蔓子仙一模一樣的臉！

難怪此前她覺得蔓子仙有些眼熟，原來這五官雖早已褪去青澀，仔細一瞧還是瞧得出曾經的輪廓。

不同的是，他額間火焰印記猶如熊熊燃燒的黑火，周身氣質似堅冰一時收斂寒氣，一雙清清淡淡的眸子也正望着她一眨不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