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故人面與親人面（二）

故人面與親人面（二）

凡若條件反射般在公主面前恭恭敬敬扮笑臉人，“公主還有何事？”

“你們可是去主殿方向？說，欲做何事？難不成方才欺瞞本公主，還要去巴着羲晔哥哥？”

面對飛玥公主再次橫眉冷眼，袅袅倒有些按捺不住性子，隐隐不悅，“我說飛玥公主，飛玥表姐，凡若不過是去請天君領她見見業蓮族族長，天君應允時你也是在場的。”

實話實說的袅袅，一臉确實如此表情的凡若，讓飛玥公主一時之間尋不出僞态，幹脆揮揮袖子，巴不得讓她們速速消失眼前，連話也懶得再搭理了。

她們走遠方嘟囔一句“瞧你一身黴運，衆仙面前醉酒出醜不說，偏生如今又見不着我父君”。

凡若未曾聽見此言，同袅袅興沖沖趕至淩霄殿，被守殿仙衛告知，天君已離開趕去極西秘境查探獸潮，就于今日晨間。

袅袅大叫起來：“怎麽極北秘境獸潮剛平定，這極西秘境又出岔子了？！”

仙衛恭敬答道：“禀袅袅仙子，屬下不知，只知一早淩霄晨會上突然有人來報，天君這回親自去平亂調查。”

“待天君回來，煩請遣人來知會本仙子一聲。”

“是，仙子。”

袅袅拉起凡若轉身，走幾步又回頭，“對了，羲晔太子這回還有去嗎？”

“羲晔太子此次留守仙界。”

“哦，好。”

凡若一旁聽兩人你來我往一人一句，聽見天君離開，頓時低下頭，失落神色浮上臉龐。最後聽見袅袅問了羲晔太子的下落，卻不在意，自己果然是放下了……

袅袅轉身見凡若低頭，忙解釋：“凡若，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想着老子不在小子可代勞。啊，不對，是天君不在太子也可代為踐行承諾。”袅袅又朝身後仙兵谄媚笑着，圓對天君大不敬的場子。

“不用了。我沒事，走吧。”

“噢，好好。”

別過袅袅，凡若未去尋羲晔，轉而下九重天去魔界，對着冥冢訴說心聲：“莫哥哥，我今兒見着你的仙界原身了，他是仙界太子傾羲晔，可他終究不是你……”

千弘冥墓碑寂寂無聲，墓碑旁的雲團木雕亦然。

凡若撫着墓碑的手滑下，觸及雲團木雕，輕輕撫摩嘆一口氣，“罷了，讓我們的緣，随這定情信物，一同留于你深愛的魔界。”寂寥離去。

凡若身影完全消失，墓碑不遠處，一個黃色身影漸漸幻出，正是方才凡若口中提過的傾羲晔。

自打上一回于小仙殿見過凡若，羲晔心中無端沉重，他悄悄去仙轄司查看蓮凡若的仙籍記錄，終明白那沉重感既有自己對歷劫三分身千弘冥、蔓子仙、雲團悉數殒命的愧疚，亦有對千弘冥的宿命之人蓮凡若痛失所愛的愧疚。

羲晔心懷愧疚，意欲彌補。

這幾日羲晔分別去探望雲團和蔓子仙、弘冥的墓冢，今日他請玄廣仙尊助自己入魔界探望千弘冥魔冢，恰巧撞見凡若。

“千弘冥，蓮凡若，對不起……”羲晔靠近墓碑，深深嘆息。

探手拾起依靠墓碑的貓頭鷹木雕，這是千弘冥和蓮凡若之間的定情信物，是雲團的雕像吧，為何他握于掌中平添親切感。撫摩間羲晔陷入沉思，逝者已逝，只剩蓮凡若，自己該如何彌補？

“本殿下該如何彌補蓮凡若？”羲晔喃喃自語。

“羲晔太子，你若真想彌補凡若，不若回仙界設法融回歷劫分身記憶，方知曉什麽樣的彌補為凡若真正所需。”玄廣仙尊話音從識海中驟響，羲晔恍然，朝魔界外玄廣仙尊的方向拜了拜，“多謝仙尊指點迷津。”

羲晔猝然起身欲離去，發覺手中還握着木雕，正待放下，玄廣仙尊的話音又響起：“此木雕不該沉寂此處，你且帶回仙界，它與凡若亦有未盡緣。”

“是。”羲晔應道，玄廣仙尊似乎意有所指卻未名言，羲晔知一切也許等自己融彙歷劫記憶便可知曉，未再多問，帶着雲團木雕匆匆離開魔界。

*

重回仙界小仙殿，凡若再遇白袅袅，已然有了心情關心她：“對了，你和芊萰如何了？”

袅袅故作哀怨狀，“我的好凡若，你終于想起來關心姐妹。不過放心，我和芊萰好的很，仙靈倒是無禁戀之規，我們是不會同業蓮族族長夫妻一般被拆散。”

“被拆散？！”凡若驚問。

袅袅伸手打一下自己的嘴，“我這大嘴巴！”

見凡若眼巴巴望着她，逼得她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大叫，“好好，都依你，悉數告知你，和業蓮族族長交好的千靈園園仙因緣亦告知你！”

……“如此，千靈園園仙與業蓮族族長淵源非淺，不若你尋他領你去見見業蓮族族長。”

袅袅如此提議，凡若也是如此想着尋至千靈園。

園中寂靜，凡若喊了幾聲“煙素仙長”也無人應答，許是園仙有事暫時離開，她幹脆尋一處長石桌旁的石凳守候。眼前千靈木悠然吐納靈氣，凡若望之入神，想起方才袅袅嘴中吐露的另一則仙界八卦，關于煙素園仙同業蓮族族長的淵源。

【相傳，玄廣仙尊游歷八方，發現初始的千靈園雖只有一座山大小，卻自成一方秘境。山土內蘊含一種神奇未知的磅礴力量，縱然仙尊靈力擊于土壤之上，亦如泥沉大海，而秘境力量的中心乃一顆半埋于土中的無名種子。

仙尊驚為神跡，将此方小秘境移至仙界，千方百計下那顆神秘種子始終發不了芽，土壤竟也什麽也種不活，此園山漸漸被仙界遺忘。

業蓮族族長蓮梵音修仙上得天庭，每日清晨接仙露滋養木靈原身，偶然間行至園內發現神秘種子，好奇心起将仙露澆下。日複一日種子未發芽，梵音性子執拗，仙界待了萬年便澆了萬年仙露。

梵音領命下凡去同五靈族接洽歸途中，偶遇行至林域游歷作畫的凡人才子，不自覺被他神乎其神的畫技吸引，回仙界複命後，梵音再次尋他，領他游歷各處秘境作畫。】

一陣風來，吹落幾片眼前葉子，凡若不禁沉沉嘆息——

【日久天長，梵音仙子與凡人漸生情愫，悄悄結為夫妻，定居于林域一處崖頂木屋，後來，還是被仙人發現兩人不倫仙凡戀。強行拆散後，凡人被消記憶，仙子罰入碧落天塹。

聽聞凡人對前去查探時化作樵夫的仙人言道，他好似丢了什麽重要的人，于是終生未再娶，守着崖頂獨居終老。

可嘆一對有情人，下黃泉深情絕，上碧落哀思續。

仙靈本一家，無通婚之忌，但仙魔凡三界卻不可通婚，仙魔禁戀因兩界對立自然如此，而為保護最弱的凡界，仙魔二界亦不可幹涉凡界，由此仙凡、魔凡之戀亦是大忌。

袅袅嘆息：“唉，天君曾言，天規只為保全世間大多數人的需求，少數違規者的欲望無奈只能被犧牲，因而，縱然天君傾慕蓮梵音，卻不得不将其罰入碧落天塹。”

千靈園中無名種子，在梵音被罰入碧落天塹一段時日後，才被仙人發現早已化出仙姿，并催生滿園的靈木。因靈木之花、果富含之靈氣，可滋養千百種靈力之體，獲名“千靈金”、“千靈果”，而此園亦稱“千靈園”。

故事到此終結，袅袅最後告訴凡若，“千靈園仙靈種化生，靈智頓開，自名煙素。衆仙皆言煙素于蠻荒之壤“土生土長”，故而不谙世事，不通人情。除卻化生恩人蓮梵音，倒是有一個包容性子的水仙漓夢以他為友，曾教他水系法術，亦一同飲酒。”】

遐思盡，凡若喃喃：“如袅袅所言，煙素仙長定是念于族長仙露化生之恩，故而才肯每逢千靈盛會，悄悄将千靈金傳入玄冰塹給族長。”

“哪個袅袅？怎知千靈金入玄冰塹？！”一道冷冷聲音從背後響起，語氣夾雜不悅。

回頭望去，凡若匆匆起身，來人是園仙煙素，她及時行禮，“萬落秘境落靈山新晉小仙蓮凡若拜見煙素仙長。”她擡頭悄悄查看煙素表情。

“是你。”煙素莫名眼神一閃而逝。

“煙素仙長認得小仙？”凡若疑惑，又自己找着一個理由恍然大悟，“噢，煙素仙長定是于前些日子天君壽誕上見過小仙，讓仙長見笑了。”

煙素不置與否，他長久枯守千靈園，除去暗地裏探望過蓮梵音，和用分身出過仙界，卻從來不摻入仙界往來，天君壽誕仙宴也未去，不過壽宴上凡若并未留意故而不知。

凡若見他不語，猜想煙素是否因方才自己喃喃道出的秘密，是他不喜人知的，于是不得不解釋：“方才，小仙所言千靈金之事，實則已是仙界人盡皆知，且司命上仙之女袅袅仙子，曾言煙素仙長往玄冰塹送千靈金乃天君默許。”

她推說“人盡皆知”、“天君默許”，也告知袅袅尊貴身份，他該，不會再不高興了吧。

煙素微微擰眉不應，凡若心中嘆道，果真，仙長真如袅袅所言一般，寡言少語，不喜仙界各種熱鬧來往，如此傳揚甚廣消息都還不知。

知煙素只重視蓮梵音，凡若幹脆又提及她：“真的，據說天君還守于玄冰塹外，親自守着那些千靈金悉數進入玄冰塹，梵音仙子方有機緣吸收千靈金，少受些玄寒苦楚。”

“同我說這些作甚？”煙素聽了緣由好似也不甚在意。

“小仙乃業蓮族孤兒，此次是來懇請煙素仙長領我去見見梵音族長。”

煙素淡淡道：“梵音若不喜、你知曉身世呢？”

凡若聞言訝異：“煙素仙長難道知曉些什麽？”

“我只為你好。”

“煙素仙長若不告知實情，小仙怎知你真為我好？如若煙素仙長不肯答應凡若請求，小仙只好去請羲晔太子幫忙，畢竟天君早已應允凡若去探望族長。”凡若想起袅袅那句“老子不在小子可代勞”，如是道。

“你……也罷……”，煙素眸光閃了閃，嘆一口氣，“我答應引路，帶你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