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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課間，沈游年出神地盯着張白紙，鄧志寬探頭過去看：“電腦、鞋、剃須刀……這什麽？你發財了，要大采購？”

沈游年把單子推到鄧志寬面前：“如果是你過生日，你最想要什麽？這上面沒有的也可以。”

鄧志寬目光逐漸期待，沈游年趕緊打補丁：“不是送你。”

“噢，我看看。”鄧志寬浏覽一溜很值錢的東西，摸着下巴得出結論，“我都想要。如果非要選，那我肯定選最貴的。”

“是嗎，”沈游年說，“送這種能買到的東西，會不會顯得很沒誠意啊？是不是還是親手做的更用心。”

“別，千萬別。送禮物最重要的是實用，別整那些花裏胡哨的。”

沈游年将信将疑，把單子拿回來接着琢磨。體委走到他們這桌問他倆：“跑個八百米不？”

秋季運動會在這周五，沈游年看一眼項目單，短跑已經報滿，他中考八百米成績還行，便在八百米那一欄填上自己的名字。

班長用黑板擦敲敲講臺，示意大家安靜：“誰家有相機可以帶來給同學們拍照，舉手我統計一下。”

沈游年有，他微微擡起手臂，忽然想到什麽，又把手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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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會那天，沈游年跑完初賽，換好衣服回到看臺，把微單從書包裏掏出來。鄧志寬一眼看見：“同桌，你也帶了相機啊。我等會兒去跳遠，記得幫我拍照。”

沈游年估摸一下時間，答應：“行。”

很多項目同時進行着，校園裏熱鬧非凡。鄧志寬還在熱身，沈游年便對着他一陣猛拍。跳完第一次，還有兩次機會沒跳，沈游年就急匆匆地跑了。

籃球場地和跳遠場地在兩個對角，沈游年穿過加油聲此起彼伏的操場，到達籃球場時，比賽已經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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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艱難地鑽進人群，擠到最前排，在場上搜尋賀铮的身影。

周放剛好傳球給賀铮，賀铮運球過人，随後起跳。

時間仿佛在那一秒定格。沈游年看到賀铮修長有力的小腿和投籃時手臂繃緊的線條，看到黑色隊服領口露出的鎖骨，還有脖子上蕩着的一根細細的紅繩。

球進了，人群中爆發出歡呼和尖叫，沈游年舔了舔有些幹燥的嘴唇，忽然覺得渴，從書包裏拿出一瓶水灌進喉嚨。

下半場比賽，他的目光無法離開賀铮的領口。

紅繩上應該有個吊墜，随着賀铮躍起，紅繩便會蕩起來，下落時又墜回去，可無論怎麽蕩，吊墜一次也沒有從衣服裏掉出來。

像是有只小貓在沈游年心裏抓撓，他想知道裏面到底是什麽。之前他在賀铮脖子上看到過這個，卻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好奇過。

比賽結束，高三一班大比分獲勝。

賀铮不經意看向場外，目光掠過沈游年時定住，剛要擡腳走過去，被人從身後拍拍肩膀。

“給，水。”江秋意說。

“謝謝。”賀铮接過，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沈游年剛把相機藏進書包，還有點懵，看到這一幕下意識拿出水瓶，裏面只剩兩口水——他把給賀铮準備的水給喝了。

再擡起頭時，只看到賀铮和隊友離去的背影。

看樣子幾個人在往更衣室的方向走，沈游年在原地懊惱幾秒，忽然背起書包，飛快跟上。

男更衣室面積很大，走到最裏面，在三排櫃子圍成的空間裏，沈游年看到賀铮背對着他，裸着上身，脖子上紅繩顯眼。

他快步走過去，想繞到側面看看紅繩上到底系着什麽，然而沒能得逞，賀铮已經把衣服套上了。

賀铮看到沈游年，面露驚訝：“你怎麽進來了？”

沈游年：……

尴尬。

總不能實話實說，說我來偷看你換衣服。還好背着書包，他拍拍書包，說：“我等會兒跑八百米決賽，來換運動服。”

賀铮點頭，沒說什麽。一旁的周放說：“進決賽了？可以啊學弟。江秋意好像也進了，江秋意學長你認識嗎？”

沈游年心說，我可太認識了。

想起剛才江秋意給賀铮送水，賀铮還喝了，他不高興，所以沒接話，默默把運動服從書包裏拿出來。

“換好沒，走了。”賀铮對周放和另一個男生說。

周放屁股剛挨到椅子：“坐一會兒再走吧，累死了。”

賀铮皺眉，把他拉起來：“去外面坐。”

“也是，裏面悶。”周放跟沈游年打招呼，“學弟，走了啊。”

沈游年點點頭，看着幾個人轉身，賀铮走在最後，忽然回過頭對他說：“快點兒換，別磨蹭。”

“噢。”

換個衣服能多久，沈游年摸不着頭腦。他平時也沒有很磨蹭吧，用得着特意囑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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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好衣服，離開更衣室，沈游年回去看臺吃零食。前排兩個女生在看平板，他跟着蹭了半集電視劇，片尾曲響起時，廣播臺剛好通知八百米運動員去檢錄處檢錄。

鄧志寬幫他別好號碼布：“同桌加油，我在終點等你，給你送水。”

沈游年十動然拒：“謝謝，不用。我安排別人。”

他動身前往檢錄處，十分不刻意地經過高三所在區域，裝作偶然看到賀铮的樣子——其實他剛剛已經借班長的望遠鏡觀察過，确認賀铮在看臺上坐着。

江秋意在不遠處活動身體，沈游年走到賀铮面前，遞過去一瓶礦泉水，并大聲說：“哥，等會兒可不可以在終點幫我遞水。”

“那麽大聲幹什麽。”賀铮睨他一眼，“你同桌呢？他怎麽不幫你。”

沈游年胡謅：“他去廁所了。”緊接着又提高音量：“哥，你還知道哪個是我同桌呢，這麽關注我。”

旁邊的同學紛紛看過來，賀铮無語，有點想把手上的水瓶扔出去。

廣播臺第二次提醒八百米運動員，沈游年叮囑賀铮：“一定要去等我啊，不然我就渴死了。你也可以在跑道外跟着我一起跑，給我加油。”

賀铮不耐煩地踢一下沈游年的鞋尖：“趕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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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游年和江秋意同路，兩個人不遠不近地隔開一段距離，誰也沒有看誰。

到檢錄處登記完，好巧不巧，他們是連號，在兩條相鄰的賽道。

發令槍響，選手漸漸拉開距離，沈游年和江秋意在中游，不是最快的幾個，也不是最慢的那一撥。

沈游年聽到他們班同學的加油吶喊聲，鄧志寬的聲音在裏面尤其突出，撕心裂肺的。他幼稚病發作，憋着勁兒要壓江秋意一頭。

賀铮在旁邊看着呢，學習比不過，總不能體育還落後于人。

反正憑他的實力拿不到冠軍，比江秋意快就是最大的勝利。

後半程，江秋意忽然開始加速，沈游年沒想到他看着弱不禁風還挺能跑，咬着牙重新趕超。

他們一前一後杠上，戰況激烈焦灼。一心想着不能被江秋意超過，沈游年竟然超常發揮，跑出個人最佳紀錄，兩分二十秒，拿到第三名。

到終點時喉嚨着火，大口呼吸，感覺自己快不行了。不能立刻停下，他慢慢往前走，下意識在人群中尋找賀铮。

只見賀铮向他走來，手上拿着兩瓶水，一瓶給他，一瓶遞給後面的江秋意。

沈游年頓時有了小情緒。這什麽意思？當自己是端水大師？

他不滿、委屈，不過頭腦尚且清醒，這種關頭和賀铮鬧脾氣，豈不是正中江秋意下懷。

沈游年當機立斷，手扶腦門、腳步踉跄、聲線虛弱：“哥，我頭暈……我是不是低血糖了……”

畢生演技發揮效用，賀铮一手握住他的上臂，另一只手繞過去扶住他的肩膀，匆匆對江秋意說帶沈游年去醫務室。

江秋意眉角抽了抽。這濃濃的綠茶味。

沈游年虛弱地靠在賀铮身上，原本打算遞給江秋意一個得意的眼神，然而此刻賀铮身上傳來的熱度，讓他完全忘卻其他，根本得瑟不起來。

承受不住劇烈的心跳，他小聲說：“哥，我好像沒事了。不用去醫務室，你送我回去坐會兒，吃點東西就行。”

賀铮停下，懷疑地看着他：“真沒事？”

沈游年點頭：“嗯，真的。”

賀铮順着他的意思，把他扶回高一三班看臺坐下：“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不用，我這有。”

沈游年扯過零食袋子給賀铮看，裏面好幾包膨化食品，還有果凍和辣條。

賀铮說：“那我走了。”

沈游年點頭，又改變主意，扭扭捏捏道：“那個、你要是沒什麽事，坐這陪我也行。”

賀铮沒理，轉身走人。沈游年搓了搓滾燙的臉頰，就地開始發呆。

一只手在他面前晃晃，手上拿着包薯片，手的主人說：“想什麽呢。”

沈游年擡頭，把薯片從鄧志寬手上解救下來，超大包黃瓜味樂事就剩個底兒了。

“我讓你吃兩口，沒讓你吃光！你賠我。”

“好好好，賠你。”鄧志寬說，“我跳遠的英姿，你拍下來沒有？”

“拍了。”沈游年拿過相機，最近的照片都是賀铮，需要往前翻。鄧志寬湊在旁邊看，震驚地問：“怎麽這麽多全是賀铮學長？”

沈游年胡說八道：“我印出來賣錢，賣給那幫小姑娘。”

鄧志寬啧啧兩聲：“真有商業頭腦。”

總算找到一開始拍的鄧志寬。和賀铮的海量相比，只有敷衍的十幾張，鄧志寬放大縮小反複欣賞，意猶未盡時不小心翻到後面，眉頭越皺越緊。

“同桌你怎麽回事，把賀學長拍那麽帥，怎麽到我這水平就有所下降？”

沈游年不跟他假客氣：“自身條件不一樣，可賴不着我。”

“你說什麽？”鄧志寬捏緊拳頭錘沈游年，“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說你覺得我比賀铮帥，你現在怎麽了？你變了！”

剛走到他們身後的賀铮：……

沈游年毫無所覺，不甘示弱地打回去：“我那段時間審美有點跑偏，你別當真。”

“我當真了。”

“你清醒一點。”

“我不。”

……

兩個人在那邊互毆，賀铮百無聊賴地彎腰拿起相機：“幹嘛拍我。”

幼稚互毆的兩人瞬間定住，鄧志寬搶先告狀：“學長，他要印出來賣錢。”

“哥你別聽他瞎說，我開玩笑的。”

沈游年僵硬地賠笑，不知道賀铮聽去多少，也不知道偷拍賀铮和說他沒鄧志寬帥這兩件事，哪一件更嚴重。

賀铮沒什麽反應，放下相機，把一袋東西給沈游年就走了。

袋子裏面有兩盒牛奶，還有七八種巧克力。

沈游年嘴角止不住上揚，拍開鄧志寬試圖奪食的手，挑了一條白巧克力拆開。

好甜啊。

可是剛剛好像忘了對賀铮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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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震動，賀铮打開微信，是沈游年發來的——

[謝謝哥]

[不過其實我不喜歡吃巧克力]

沈游年喜歡巧克力味的一切，巧克力牛奶、巧克力威化、巧克力蛋糕，卻唯獨不喜歡吃巧克力。

賀铮眉眼微彎，心說，屁事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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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玩一天，運動會結束，學生們各回各家。沈游年坐自行車後座上，把玩胸前的銅牌。

到樓下，賀铮鎖車，沈游年拐彎抹角地問：“哥，運動會的獎牌，你是不是也覺得沒什麽用啊？”

賀铮了然地看他一眼，從書包裏摸出兩枚金牌，一枚是籃球賽的，另一枚是男子一百米。

他分開挂帶，把獎牌挂在沈游年脖子上。

沈游年握住獎牌，假惺惺地明知故問：“什麽意思啊，送我了嗎？”

賀铮反問：“你說呢。”

叮叮當當地挂着三塊獎牌，到家把杜晴驚到了：“都是你得的？”

“不是，”沈游年拎起兩塊金牌，“這兩塊是我哥給的。”

“就給你啦？你賀铮哥對你真好。”

沈游年傻笑：“嘿嘿。”

白天填了一肚子零食，晚飯到七點多才吃得下。吃完去公園溜達一圈，回來洗過澡，盤腿坐在床上，回看白天拍到的照片。

有一張賀铮投籃的照片拍得特別好，沈游年得意，自認為是可以投稿印在雜志上的水平。

放大照片，視線聚焦在領口的位置，再次想起賀铮脖子上的紅繩。

賀铮跑動時，那根細細的繩就搭在他的鎖骨上，一蕩一蕩的。沈游年出神地想着，覺得很熱才回神，把空調調低兩度。

衣服裏到底挂着什麽，他好想知道。想到魔怔，想到輾轉反側。

後來總算入睡，可連夢裏都是那根蕩來蕩去的紅繩。

第二天，沈游年破天荒醒得很早。

是被某個部位的不适感折磨醒的。

呆滞地在床上躺了很久，他一骨碌爬起來，頂着杜晴詫異的目光沖進洗手間，頭頂冒煙地搓洗內褲。

人生第一次夢-遺，因為夢到一根紅繩。

怎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