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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最後一節晚自習，離下課還有一會兒，沈游年的心已經飛出教室，眼睛頻繁看向教室後的挂鐘。

鄧志寬拿手肘杵他：“同桌，咱倆聊聊。”

“幹嘛？”沈游年說着又回頭看一眼鐘。

鄧志寬小聲抱怨：“感覺你最近和我有點疏遠。你說，你多久沒拿正眼看過人家了？咱倆又多久沒好好地聊過天了？”

好惡心的語氣……沈游年搓搓雞皮疙瘩，怎麽搞得他像個始亂終棄的渣男：“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鄧志寬好好說話：“最近忙啥呢，一下課就見不到人，中午也不和我們一起吃飯。”他眯起眼睛：“老實交代，是不是談戀愛了？”

沈游年面上飄起兩抹紅暈：“瞎說什麽，沒有。”

“還不承認，瞧你臉紅那樣。哪個班的，我認識嗎？”

沈游年心說，說出來吓死你。不過下一秒又苦惱，因為根本還沒談上。

賀铮怎麽回事，明明對他有意思，為什麽就不能主動一點。

鄧志寬正要刨根問底，然而放學鈴打響，沈游年一下蹿了出去。

啧啧，這熱乎勁兒，鄧志寬頗為檸檬地想，有對象真好，怎麽都沒有女生喜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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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來找賀铮啊？”同為放學第一名的周放問。

沈游年點頭，探身往教室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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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近經常在高三這邊晃悠，高三一班的學生全認識他了。

賀铮看見沈游年，撿了兩本書拿在手上，到門口拉開沈游年的書包，把書放進去。

沈游年調侃：“您可真會偷懶。”

賀铮讓他伸手，沈游年照做，掌心多了一塊巧克力威化。賀铮說：“租金。”

沈游年眼睛彎起來，拆開包裝咬了一口。

到校門口跳上自行車，騎出去十幾米，他忽然拍拍賀铮的背：“哥，停一下。”

校門不遠處是一片空地，學校附近人流量大，經常有小商販在那裏擺攤，城管趕走一次能消停幾天，風頭過去便又卷土重來。

地攤賣的大部分是文具，還有一些女孩子的小飾品，沈游年對這些不感興趣，今天卻被一個攤位所吸引。

他走過去蹲下。攤位上擺着一只大整理箱，還有另外四個學生和他一樣，蹲在箱子旁往裏看。

整理箱裏是七八只雪白的團子。

一個女生問：“這兔子會長大嗎？”

老板說：“不會，這是侏儒兔，就這麽大，不會再長了。”

沈游年信以為真，心想好可愛，小小的一只。他目不轉睛地看，忍不住伸手摸了兩下。

“帥哥，買一只嗎？”老板向他推銷，“一只二十，一對三十五。”

沈游年驚訝：“這麽便宜啊？”

“可不麽，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來一對呗，好養，喂草就能活。”

沈游年搖頭：“不了。”

“不買的話，看看可以，別摸，”老板說，“再給我摸禿了。”

沈游年有點尴尬地縮回手：“對不起。”

忽然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起來，賀铮說：“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沈游年還在想小兔子，真可愛，手感真好。

賀铮心說，真好騙。他告訴沈游年：“他騙人的，那是肉兔，我在鄉下養過，能長到十幾斤。”

“真的嗎？”沈游年想象一下十幾斤的概念，“這人怎麽這樣！”

不過二十塊錢一只倒不算騙錢，算了。他問賀铮：“那你現在還養嗎？”

“不養了，”賀铮答，“吃了。”

沈游年用力勒了一下賀铮的腰：“你怎麽那麽殘忍。”

賀铮回想起沈游年剛剛眼巴巴的樣子，說：“喜歡就買一只。長大了可以送到鄉下。”

沈游年笑出聲：“我才不呢，送去給你吃嗎？”笑完又遺憾地說：“我家沒法養，我媽對動物毛過敏。”

他從小就喜歡這些毛茸茸的小動物，但是不能養，只好看着別人家的寵物眼饞。

第二天晚上經過那片空地時，賣兔子的人不在了，沈游年還有點遺憾，哪怕是家兔也很可愛，他還想多看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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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五的計算機課，一顆巧克力奶糖擦過賀铮耳畔落在桌上，賀铮轉頭，沈游年站在門口沖他笑。

他們剛好同一節上計算機課，在相鄰的兩間教室。沈游年路過高三教室，看見賀铮的後腦勺，就忍不住騷擾他一下。

課上到一半，沈游年起身去衛生間，旁邊教室也剛好有人出來，他回頭一看，是江秋意。

他沒打招呼。他和江秋意向來誰也不理誰。

走到廁所門口，裏面傳出兩個男生的對話，沈游年腳步頓住。

他聽到一個男生說：“江秋意的那張照片你看過嗎？”

另一個說：“沒看到就被删了。”

“我有，我保存了。”

“你保存那個幹嘛，難道你也好那口？”

“滾！”

“我也想看，給我看看……”

沈游年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但顯然不是什麽好話，忽然有點同情江秋意。

江秋意面無表情地踏進去，那兩個男生神情尴尬地從裏面出來，快步離開。

沈游年也挺尴尬的，他只是出來上個廁所，沒想到撞上這樣的場面。

沉默地站在洗手池前洗手，沈游年匆匆洗兩下便關上水龍頭，正要走人，江秋意忽然說：“你不好奇他們說的是什麽照片嗎？”

沈游年驚訝地轉頭。

江秋意不等他回答，繼續說道：“我之前談過一個男朋友，在我要求分手後，他把我們接吻的照片放到網上。”

沈游年皺眉，這什麽人啊，太過分了！生氣的同時又不知所措，思考這個時候是不是該說點什麽，但江秋意似乎只想傾訴，不需要任何回應。

“我在學校的處境變得很艱難，所以我轉學了。原本以為轉學就可以重新開始，沒想到那張照片還是出現在長風論壇裏。”

那時候他剛轉學過來，這張照片足以讓男生們刻意和他保持距離。

江秋意體會過，所以很清楚，疏遠和漠視到最後可能會演變成其他形式的校園暴力。

沈游年說：“怎麽會……”周放，還有其他幾個學長明明那麽自來熟，怎麽可能因為這種原因孤立江秋意？

“他們也許不是故意的，”江秋意說，“只是不想做第一個開口和我說話的人。”

“後來呢？”沈游年忍不住好奇。

江秋意看了他一眼，說：“有一個人願意和我說話。”

那個人是賀铮。

在他孤立無援的時候，只有賀铮願意幫他，告訴他各科老師的規矩，告訴他實驗樓的位置，告訴他校園卡怎麽充。

其實大部分男生并無惡意，賀铮帶着他和他們一起打籃球，慢慢融入進去，男生們也沒有拒絕。

但是如果沒有賀铮，他不擅長人際交往，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如何找到一個突破口。

沈游年聽完，心裏有點不是滋味：“跟我說這些幹什麽，我一點都不想知道。”

“沒什麽，”江秋意微笑，“只是感覺你好像挺好奇的。”

沈游年轉身回去上課，怎麽想怎麽覺得江秋意是故意的。

故意在他心裏埋下一根刺，挑撥他和賀铮的關系。

可是他才不在乎。

賀铮幫江秋意，什麽也說明不了，只能說明賀铮人品好，樂于助人。

江秋意是很可憐，也的确有點優秀，但這些都沒用。賀铮不喜歡他，賀铮喜歡沈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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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情況下，沈游年周一到周四晚上在賀铮家學習，周五休息，作業留到周末做。

今天不是心思，一反常态地跟着賀铮回家。

坐在桌前，他心不在焉。經過一下午的發酵，江秋意的話成功讓他動搖，連雙周考成績大幅提高都無法讓他快樂。

如果說賀铮幫江秋意是出于正義，那麽賀铮對他好，會不會也只是出于對賀俊海再婚對象兒子的一種照顧？

胡思亂想着，樓下傳來吵鬧聲，沈游年跑到窗邊一看，又是上次那對情侶。窗臺有點高，他踩着小板凳坐上去。

回頭看賀铮，賀铮不為所動，毫無興趣。沈游年想，怎麽會有人不愛看小情侶吵架，簡直精彩，跟看連續劇似的。

上一次女孩懷疑男朋友出軌，這一次是同樣的理由。

“你敢說你對她沒意思？沒意思你天天噓寒問暖，半夜給她送藥？你都沒有對我這麽好過！”

“她一個人剛來這兒，人生地不熟的，都是朋友，照顧一下怎麽了，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

……

沈游年不知哪根神經搭錯，自動帶入賀铮和江秋意——江秋意人生地不熟，賀铮照顧他。江秋意被孤立，賀铮挺身而出。

他知道江秋意很可憐，而且換作其他人被欺負，賀铮也會這麽做，他還是委屈了，一顆心泡在酸水裏。

賀铮都沒保護過他。雖說也沒有這樣的機會吧……

他沒心情看熱鬧了，小姐姐識人不清，這種男朋友不分還留着過年？能把人氣死。

沈游年怒氣沖沖地踩着板凳要下來，表情忽然痛苦。

他喊：“哥，扶我一下，腳麻了。”

賀铮不耐煩地過去抓着他胳膊，沈游年腳下針紮般刺痛，身形一晃，雙臂慌張地環住賀铮脖子。

一瞬間兩個人都僵住。

沈游年低頭和賀铮對視，心髒快要從喉嚨跳出來。

賀铮眉頭微蹙，把沈游年抱下板凳，随後把人從自己身上扒拉下去，自顧自坐回桌前。

沈游年耳朵燒得通紅，扶着窗臺緩了一會兒，慢吞吞走回去坐下。

臉上還燙着，他漫無目的地翻課本，數學書最後一頁夾着雙周考成績單，排名是六百二十六名。

想到上次未能實現的約定，沈游年忽然說：“哥，明天你有空嗎？”

賀铮問怎麽了，沈游年把成績單放在賀铮面前：“我比上次前進六十七名……明天咱倆看電影去啊。”

明天是周六，三號。賀铮猶豫片刻，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