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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沉默并未延續太久，周放若無其事地岔開話題，問沈游年在哪讀書，沈游年說了英國一個藝術院校的名字。

“厲害啊小學弟，”周放說，“那你畢業一年了啊，畢業之後做什麽呢？”

沈游年如實說：“有事耽誤了一年，今年剛畢業。”

周放擅于察言觀色，沒有問那一年裏發生了什麽，而是問：“诶，你畫什麽風格的？”

“我什麽都能畫。”沈游年頓了一下，有些刻意地補充，“我會畫游戲插畫，原畫設計也行，打算找個游戲公司上班。”

賀铮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周放來了興致：“巧了嗎這不是，我們就是游戲公司啊，正好缺人呢，你來我們公司呗。”

沈游年手指蜷着，嘴上半開玩笑地說：“我得多看幾家，對比一下。”

“不用對比，我們公司待遇吊打別家。”周放打完保票，又把話題往一言不發的賀铮身上引，“你來了正好可以盯着點你哥，免得這工作狂加班加到忘記時間。”

沈游年沒接話，心裏絞着疼。

是真的需要加班，還是在躲他？

賀铮總算開口，話是對周放說的：“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行，我不說了。”周放從善如流，“反正我快到了，前面那個花壇把我放下就行。”

周放下車後，賀铮打開音響，随手調的電臺裏在放歌。

“刻在我心底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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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藏在塵封的位置/

要不是這樣我怎麽過一輩子……”

賀铮伸手把廣播關掉，車內再次陷入安靜。

沈游年坐在後座，隐藏在陰影裏，像是做賊一樣，偷偷看後視鏡映出的一點點賀铮的眉眼。

一路無話，好在只剩短短的一段路，不至于太過尴尬。

車停在地上停車位，賀铮說到了，沈游年便下車，亦步亦趨地跟在賀铮身後。

賀铮骨架長開了，不再是少年身形，比高三時還高，沈游年喝酒喝得有點暈，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想着，賀铮怎麽更帥了，明明以前就夠帥的了。

賀铮忽然回頭，他來不及收回視線，呆呆地和對方對視。

沈游年喝酒上臉，雙頰酡紅。不知道是不是幻覺，他好像聽到賀铮嘆了口氣。

賀铮回過頭往前走，沈游年繼續跟着，賀铮走的方向不是回家，他也沒察覺，一直到賀铮停下，他才發現他們停在一家藥店門口。

沈游年緊張道：“你生病了？”

賀铮：“不是我。”

“那是……”沈游年閉上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

賀铮說：“給你買醒酒藥。”

沈游年驚訝地看了賀铮一眼，帶着掩飾不住的欣喜，賀铮不再看他，拉開藥店的門，沈游年跟了進去。

付錢的時候，沈游年故技重施，磨磨蹭蹭地掏手機，慢了一步，賀铮已經付了錢。

他道謝，說要把錢給賀铮。

賀铮說不用，沈游年堅持要給，賀铮看着他，說：“那你微信轉我。”

沈游年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出國之後，他換了聯系方式，沒有賀铮的微信了。

“我……我微信裏沒錢，等會兒回家拿錢給你。”

電梯到了15層，發出“叮”的一聲，賀铮說：“不用了。回去好好休息。”

沈游年看着賀铮家的門關上才進了家門，有點舍不得吃那包醒酒藥，盯了好一會兒才小心地拆開吃了兩粒。

洗完澡時間還早，沒有睡意，沈游年打開電腦，看甲方有沒有發來修改意見。

沒有甲方的消息，倒是趙醫生的頭像上有紅點。

趙醫生是他幾年前的心理醫生，治療結束後也還是會定期和他聊天。沈游年喝了酒，剛好很想找人說話，就和趙醫生閑聊起來。

趙醫生說：“感覺你心情不錯。”

沈游年：“嗯，遇見了重要的人，所以很開心。”

而且賀铮還給他買藥了。

趙醫生：“是你說過的那個哥哥嗎？”

沈游年說是，趙醫生問：“那你還喜不喜歡他？”

沈游年沒有回答。喜歡又能怎麽樣呢。

趙醫生沒有在意他的沉默，接着說：“如果還喜歡，就試着追求。從你的描述來看，對方是個很溫柔的人，過去的問題可以勇敢坦誠地去面對，不要害怕。”

沈游年說：“讓我再想一想。”

他們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又聊了一會兒別的便結束了對話。

沈游年抱着腿坐在地毯上，腦海裏回響起趙醫生的話。

以前他總覺得自己喜歡得更多，賀铮好像沒有那麽喜歡他，都是他在主動靠近，賀铮在被動接受。

分開之後才後知後覺地明白，賀铮從不逾距，不是因為不夠喜歡他，而是因為他當時還小，賀铮尊重他，怕他後悔，給他可以回頭的機會。

賀铮那麽好，可他呢。

沈游年覺得自己不配。

他坐在地上發呆，思緒被外面的吵鬧聲打斷。沈游年站起身，走到陽臺上向下看，兩個衣着精致的女子厮打在一起，互扯頭發，旁邊立着一個手足無措的男人。

好像是在抓小三。

沈游年倚着欄杆看熱鬧，忽然察覺到什麽，轉過頭，看到了賀铮。

相鄰兩戶的露天陽臺沒有遮擋，可以看到彼此。

賀铮沖他很輕地笑了一下。

沈游年恍惚，此時的場景好像回到七年前。賀铮是不是在笑他，過了七年也沒什麽長進，還是那麽愛看熱鬧。

賀铮移開視線，漫不經心地看着樓下的戰場，沈游年卻沒有心情關注那三個人之間的糾葛，他的心思牽在隔壁的陽臺上，想轉過頭去盯着那人看，又不敢光明正大地看，整個人開心又折磨。

樓下的沖突并沒有持續太久，小區保安迅速趕到，制止了打架雙方，将三人帶走。沒熱鬧可看了，賀铮轉頭看向沈游年，問：“你不進去嗎？”

沈游年沒防備，有點緊張：“噢，進去、這就進去了。”

賀铮點頭，拉開陽臺門先回了房間，沈游年看着賀铮家的陽臺發了會兒呆，回到房間拿起手機，打開微信輸入那個熟悉的號碼。

賀铮沒有換手機號，微信頭像也還是七年前的樣子，沈游年鼓足勇氣按下添加好友的按鈕，忐忑地等待着。

他沒有等太久，只過了五分鐘，賀铮通過了他的好友申請。

沈游年受寵若驚，在對話框裏輸入又删除，最後很緊張地發送：[哥，今天謝謝你，謝謝你幫我買醒酒藥]

賀铮很快回複：[早點睡]

沈游年眼眶有點熱，回道：[你也是，晚安]

那天沈游年的睡眠質量格外好，夢到了一些開心的事。第二天是周六，不知道賀铮周末放不放假，沈游年去陽臺上轉悠好幾次，隔壁沒有人出來，他想，難不成周末也要去加班？

他要幫他爸設計婚禮請柬，打開文件心思浮躁地随便畫了幾筆，聽到門外有動靜，提起癟癟的垃圾袋打開門，随後臉上褪去血色，變得慘白。

他看到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在按賀铮家門的密碼。

那人穿着白襯衫黑西褲，聽到聲響回過頭，善意地對沈游年微笑了一下，然後打開門走了進去。

晚上沈游年失眠了。

第二天他又看到那個面容清秀的男人進了賀铮家，他坐回桌前，卻怎樣也無法集中精神，坐立難安，備受煎熬，嫉妒得快死了。

他知道這樣龌龊，卻無法控制自己，時刻關注着門外的動靜。

大概過了半小時，男人從賀铮家離開，帶走了一袋垃圾。

沈游年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憑着本能跑出去，擡手敲響賀铮家的門。

回過神時覺得自己瘋了。

賀铮有沒有男朋友，和誰談戀愛，和他有什麽關系，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顯得很可笑。

沈游年茫然地站在那裏，想如果賀铮出來開門他要找什麽理由，但是幾分鐘過去，沒有人回應。

賀铮不在家。

沈游年又站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走回去。

星期一，沈游年換好衣服，打算出門去轉轉。他這兩天的狀态實在很不好，何況他不想留在家裏，再次看到那個男人進賀铮家。

剛走到電梯前，電梯門打開，賀铮站在裏面，身側立着行李箱。

沈游年退後一步，讓賀铮走出來，故作自然地問：“出差了嗎？”

賀铮說是，禮尚往來地問沈游年：“有事出門？”

沈游年搖頭：“沒什麽事，在家裏太悶了，想出去走走。”

賀铮說哦。

沒人再開口，有些冷場，賀铮正打算結束對話，沈游年忽然說：“昨天……我看到有人去你家，男朋友啊？”

他表情輕松，語氣是閑聊的語氣，雲淡風輕的，賀铮看向沈游年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成拳頭。

賀铮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盯着沈游年看，沈游年臉上的表情險些繃不住時才聽到對方說：“是我助理，我讓他幫忙喂一下寵物。”

沈游年眼睛飛快地眨了兩下，微微低頭，怕自己眼裏的情緒太過明顯。

壓在心上的巨石一下子挪開，身體輕得像是要飄起來，他說：“你還養寵物了啊？”

賀铮答：“養了快八年了。”

沈游年驚訝地擡起頭：“甜筒還活着嗎？”

賀铮說嗯。

沈游年由衷地感到開心，又有點緊張地說：“下次你出差，我可以幫忙照顧的。”

賀铮笑了一下，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