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混亂

混亂

雖然暫且把工作重心放在了解決老師的克隆實驗需求上，但我的工作內容卻遠遠不止這一項。事實上，同一時間裏還有很多事務要我來一并處理解決。

首先要明确的一點是如今的報應號非常混亂。

非常，非常，非常，非常混亂。

紅蜘蛛确實目光短淺又氣量狹小，但他能穩穩坐在威震天副官的位置上的原因自然是是他有着其他人不可取代的作用。

作為當世最卓越的飛行者，紅蜘蛛仿佛就是為了翺翔于天際而生的。他在飛行上的技巧和水平超越了整個時代，其他任何飛機在他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雖然因為對地面作戰莫名其妙的執着導致他長期以來都沒能在戰場上取得應有的戰果，但誰也無法否認他對地面單位有着碾壓性的優勢。

畢竟，在地上跑的，要怎麽和在天上飛的打？

然而紅蜘蛛确實目光短淺。他總要遠離屬于他的天際，降落到不屬于他的地面上去，去和汽車人短兵相接。

我不理解他。我也不必理解他。更何況這些事也已經根本沒了讨論的必要。

只說現在。只說如今。只說我周圍。

紅蜘蛛的被俘給霸天虎帶來了許多迫在眉睫的問題。

比如整個軍事單位指揮體系的管理缺失，比如全體飛行部隊訓練的擱置。

沒人能頂替紅蜘蛛的位置。根本沒有這種緊急預案。

威震天為此不停發牌氣，搞得整艘飛船都不得安寧。

還有霸王。他就像個腦模塊裏只有戰鬥的白癡一樣總在找架打。托他那令人極度無語的戰鬥對象選擇标準的福，他每次不是被巨猙獰一尾巴抽飛就是被暴躁的威震天按在地上錘。或者按在牆上打。而他的每次戰鬥都會給飛船帶來大量嚴重損毀。每次都是。

猜猜這些損毀最後都要由誰來負責緊急維修？

渣的，霸王他怎麽就沒被打死呢。

還有擊倒。後勤上并沒有虧待他。只要是他份額內允許的，他要什麽我給什麽，他要多少我給多少。然而他還是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憑借着不知道從哪得來的消息和渠道，屢屢從人類那裏訂購各種油漆和塗料，着急忙慌地去湊人類的熱鬧，幾次險些洩露報應號的坐标。

人類那兒能有什麽好東西？

我現在看見他就來氣。

還有打擊……唔，他倒還好。

雖然性格溫吞了些，但臨時接過了地面單位管理指揮權的他在這方面的表現竟然很不錯。不得不說，他對部下的約束給我省了不少事。

不枉我從毒蜘蛛手裏救下他一命。

當然，如果我在車間裏忙着修改克隆培養液生産配比的時候他沒有闖進來沖我大喊“擊倒他失去聯絡了！”就更好了。

畢竟擊倒的聯絡狀況和我又沒什麽關系，不是麽？

然而打擊顯然不那麽覺得。

在這裏所有人都詫異地盯着他看的時候，他仍舊旁若無人般繼續對我說道：“我剛剛沒能連上他的通訊，以前從不會有這種事發生的。”

所以說啊，擊倒的聯絡狀況和我到底有什麽關系？

見我仍然不為所動，他連忙對我繼續說道：“擊倒身上肯定出了什麽事了！”

應該是出于急切芯情的緣故，他的聲音很大。

可以理解。畢竟他和擊倒的關系一向親厚——他甚至原因替擊倒償還欠下的每一次虧空。

但我還是覺得他有點太吵了。他不該沖着我大喊大叫的。

我對他說：“你該去找威震天。”

不要拿和我無關的事來打攪我。

他僵住了，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

他支吾了一陣，才對着我說：“我覺得這件事還是盡量不要打攪到威震天大人比較好。鑒于他最近那麽……忙。”

我沉默了，然後問他：“你覺得我很閑？”

他立即解釋說：“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最好還是別讓威震天大人知道這件事為妙。”

他頓了下，又說道：“而且我覺得你會願意幫這個忙。”

……他覺得他覺得，我覺得他還是別覺得了。他簡直是個腦模塊發育不健全的弱智，再這麽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告別任何覺得了。

首先，這麽堪稱橫沖直撞地闖過來，又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口無遮攔地直接說出了這些話，威震天絕對會知道這件事的。然後他會對打擊刻意隐瞞的行為大為火光。

其實事情這樣本來也沒什麽。畢竟擊倒也好，打擊也好，他們怎麽樣都不關我事。

可打擊偏偏找上了我。說着什麽覺得我會幫他的話找上了我。

打擊遇事不找威震天而找上我的行為毫無疑問會大大加劇他對我猜忌。而威震天對我芯懷不滿已經很久了。

那麽，在我已經幫過打擊一次救了他一命的前提下，在我如今又被他這種光明正大的私下抱團、堪稱恩将仇報的行為牽連到的時候，我為什麽會願意做這件穩賠不賺的事幫他這個忙呢？

我當然不願意。

我對他說：“你錯了。現在出去。”

看得出來，他想再和我說些什麽的，據我猜測應該還是些勸我幫他的話，不過他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他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最終還是走了。

還算識趣。我這麽想到。

打擊很快失蹤了。就和擊倒一樣。

……

事情到這裏并沒有就此結束。遠遠沒有。

打擊失蹤後，威震天沒有再安排新的人員接替地面單位指揮官的位置。可能是沒有合适的人選，也可能是他對別人都不放芯。總之這個位置就這麽空着了。

于是霸天虎目前的軍事管理體系算是徹底崩潰了。

雖然排班考勤依舊在繼續——渣的，我的活是一點兒也沒少——但報應號上很快變得更混亂了。

這種混亂是比原先的混亂還要混亂的那種混亂。在缺乏應有管理的情況下這種現象是不可避免的。

這嚴重影響到了我的芯情，大大妨礙了我的工作效率。

雖然事到如今說這些話已經太遲了，但早知如此的話我之前真該幫打擊一把的。

起碼跟他說一聲“多帶點人，遇事小芯”呢。

果然，幫人就是幫己啊。

啧。要是失蹤的是霸王就好了。省得我天天在這裏聽他四處鬼喊鬼叫的。

他甚至閑到跑去和機械昆蟲打群架。和機械昆蟲打群架！和機械昆蟲！打群架！

那裏的牆被他們砸得到處都是窟窿。然後射出的是能量彈誤傷到了經過的士兵。再然後，是一場席卷了整艘報應號的混戰。

這是□□。毫無疑問。

這種程度的內部動蕩足以說明一件事：霸天虎氣數已盡了。

氣數。它是個很抽象的詞。它虛無缥缈。它缺乏依據。它被視作迷信。可它又确實存在。

如今的霸天虎也确實在走向傾頹。

我清點完這場□□給霸天虎帶來的損失後的發現也證明了它确實氣數已盡的結論。

哦是的，清點損失還是我的活兒——這畢竟和後勤搭得上關系，除了我還有誰會幹呢？

飛船受損嚴重。士兵和機械昆蟲各自死傷了大半。

這場□□的始作俑者，理性人的極端對立面，唯恐天下不亂的好戰分子，熱衷于搬弄是非的陰險之徒，挑撥離間的行家裏手，尋釁滋事的集大成者，霸王，在這場□□中就此失蹤。

對目前的威震天來說，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在霸天虎的地位仍舊不可撼動。畢竟除了霸王那種無法理解其思維的樂子人和紅蜘蛛那種野芯占據了腦模塊的鑽營者外不會有人膽敢把主意到威震天頭上。

現在更是連這倆家夥都沒了。

除此之外，硬要說還有什麽事值得他慶幸的話，就只能是霸天虎如今仍舊不缺設備和資源這一項優勢了。不僅不缺這些東西，現在的霸天虎甚至還能确保它們可以長期供應下去。

當然能。我累死累活幹到現在，可不是白幹的。

但那也于事無補。最多減緩霸天虎覆滅的進程罷了。最多讓它毀滅得更慢一點而已。

霸天虎的一切注定即将覆滅，即将盡數崩塌了。

這是遲早的事。在混亂中走向終結是這個追求強大卻不具備真正力量的組織在誕生伊始就注定了的結局。

它要戰略沒戰略，要架構沒架構，要紀律沒紀律。就連目标都是模糊的。別說發展壯大了，它連存續都是個問題。

說實話，它能憑借着最初成立時的慣性維系到現在已經夠令人啧啧稱奇的了。

除了樂見其成以外，霸天虎的毀滅給我帶不來任何感觸。我的內芯甚至毫無波動。

我早就不想在這裏待下去了。如果不是震蕩波老師，誰要留在這種混亂無序的鬼地方？

不過，以目前的形勢來說，我或許可以成功說動老師離開霸天虎的陣營了。

我甚至根本不用多說什麽，只要找到他，把這些事實擺在他面前就好，他一定能明白的。

說起來，我也有很久沒去找他了。

從他去了廢棄礦洞那裏正式開啓巨猙獰克隆計劃開始，我就和他沒再見過面了。

保證老師他實驗資源的供應需求占據了我大量時間和精力，除此之外我還有飛船上繁重的工作任務要處理，這些事加在一起導致我根本沒有機會去找他。

……真是失禮。克隆實驗的操作一向是所有實驗裏最為複雜瑣碎的，實驗後期不能間斷的監測更是磨人。

我該早點處理完飛船上的事，去那裏為他解決這些的。最起碼為該他分擔些，而不是讓他獨自一人完成。

希望老師不會怪我。不過就算怪我也是應該的，我也認了。畢竟無論是作為他的學生還是助手，這都是我的失職。

不過這些現在來說都不是很要緊的事。我得先去找他。老師缺席的這段時間裏飛船上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得抓緊把這一切跟他……

……等等，等等。飛船上發生的這一切……這段短短時間裏怎麽會發生這麽多事？

……

……

……

我得去找震蕩波老師。帶上巨猙獰那孩子。

必須要去。立刻就去。現在就去。

所以當聲波站在我面前的時候我想也沒想地就要直接繞過他離開。

然後他開始阻攔我。

然後我和他在走廊裏打了起來。

我很急躁。我察覺到了。我實在不該這樣。急躁是一切戰鬥中的大忌。

可我沒法不急躁。聲波他在耽誤我的時間。我要去找震蕩波老師。緊急到容不下任何拖延。

我能戰勝聲波也好，不能戰勝聲波也好，那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時間，和他戰鬥的每一刻都是在浪費我的時間。

我沒問他到底在幹什麽、為什麽如此一類的話。

因為原因幾乎是明擺着的。

在霸天虎風雨飄搖的現在，毫無理由地攜帶巨猙獰去找震蕩波老師自然不是我應該做出的行為。

早就對我芯生猜忌的威震天還不對我下手剪除異己的話就根本不配做什麽領袖了。

于是他派出了他如今唯一信得過、能動用、又指揮得了的人物來阻止我。

聲波。

我其實挺奇怪威震天為什麽不親自動手的。是覺得我太過弱小不配做他的對手嗎？

真這麽想的話他一定會後悔的。因為聲波根本阻止不了我——我能輕而易舉地把他釘在牆上。

我能。而且我也最終這麽做了。

我其實不想這樣的。只是我實在沒辦法。

我太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