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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卓然被他吓了一跳，沒想到他突然能有這麽大的反應，傻了一瞬才對天翻了個白眼，冷笑了一聲說道：“你這人怎麽喜怒無常，我又沒有惹你，剛才還英勇地幫你抓賊來着，你該不會嫉妒我在李筱然面前搶了你的風頭吧？”

李恒殊緩緩起身站起來，把手背在身後，先是看向窗外瞄了一眼天色，看到逐漸亮起來的天，表情有些懊惱，然後看向卓然，輕聲說道：“你先自己回家，晚上在家等着我，別到處亂跑。”

“……”卓然無語：“我為什麽要在家等你？”

“反正你等不等都一樣，我總有辦法找到你。”李恒殊毫不在意地說道。

卓然心裏一跳，這兩天淨把李恒殊當人看了，這會聽他說這句話才想起來對方其實是個鬼。

就在卓然發呆的時候，李恒殊已經轉身走了，等他回過神來追過去，只看得到他那輛拉風的跑車呼嘯着從眼前走過。

“狗比！你知道這裏離我家有多遠嗎！！”卓然氣憤地大吼。

卓然自認倒黴，一肚子火氣沒處發洩，本來應該快快樂樂的團建活動變成了受難日，勞累了一整天不說，晚上還幫着抓賊鬧得一整夜沒睡。

他也沒有那麽多力氣再走去車站，只好花了大價錢叫了車回去，一到家就脫了衣服倒頭大睡。

卓然本來是想小睡一會就起來的，可是累了一天實在爬不起來，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到再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卓然躺在床上，眼睛還沒有完全睜開就先去摸手機，卻忘了手機一直沒有充上電。

卓然郁悶地從床上爬起來，摸黑拿着手機去找充電器，可是雙腳剛一沾地，就感覺到一股涼氣竄了上來。

卓然渾身一抖，遲疑地回頭看過去，身後依舊空無一物。

卓然松了口氣，覺得自己最近被李恒殊吓得神經有些過敏了，稍微有一點風吹草動就覺得是靈異事件。

卓然一顆心放回肚子裏，剛回過頭準備繼續找充電器，沒想到面前突然怼上來了一張大臉。

卓然“啊”的一聲叫了出來，吓得連連後退，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雙大手穩穩地把他給撐住，摟着他的腰調笑着說道：“寶貝兒，你膽子也太小了，我都提前跟你打過招呼讓你晚上等着我，怎麽還吓成這樣？”

卓然劇烈地喘息着，緊緊盯着面前的人，辨認了好一會才認出這個不是陸修遠，而是那天晚上出現在他家門口，沒有影子的那只鬼。

“李，李恒殊？”卓然試探地問道。

“是不是你相公我太久沒有出來，所以你都認不出我了？”李恒殊扶他站好，又湊過去輕輕在他臉上輕舔了一下。

卓然顯然還沒有恢複過來，被李恒殊的舌尖冰得渾身打了個激靈。

“你，你這麽這幅德行了？”過了許久，卓然才終于緩過神來，愣愣地問道。

李恒殊挑眉，“這才是我的本來面目，你是覺得我配不上你？”

“……”卓然覺得幸虧這貨是只鬼，這要是個人，搞不好早就被人給砍死了。

“陸修遠呢？”卓然問他。

“在家裏，我帶着他出來不方便。”李恒殊很自然地回答。

卓然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所以你是把陸修遠的屍，屍體放在家裏了？”

“在我面前最好別提別的男人，我會生氣。”李恒殊不想多說。

“穿好衣服，陪我去個地方。”不等卓然說什麽，李恒殊又開口命令。

卓然不爽：“這麽晚了我去個屁，我到現在連飯都沒吃呢。”

“聽話。”李恒殊只用了兩個字哄他，不由分說地把外套披在卓然身上。

“我不去！”卓然打定主意：“要去你自己去，你還真當我是你的奴隸了？”

李恒殊看他，“你總不會是想讓我抱着你出去吧？”

“有種你試試，看老子……”卓然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李恒殊已經把他攔腰扛了起來，卓然肚子頂在李恒殊的肩頭，看着眼前颠倒的世界，連忙求饒：“放我下來，我陪你去還不行嗎！”

李恒殊滿意地勾起嘴角。

卓然實在鬥不過這只鬼，只好半夜十點多還得含着熱淚陪他出去。

李恒殊也沒有帶着車來，只能讓卓然出錢打車，好不容易攔下了一輛車，卓然往後座躺屍一樣一癱，什麽都不想管。

“小帥哥，去哪啊？”司機問卓然。

“問他。”卓然指了指坐在身邊的李恒殊。

“他看不見我。”李恒殊說道：“告訴他去火燒地。”

“逗我呢？大晚上的可別吓人。”司機回頭看着卓然，不爽地說道。

卓然這才想起李恒殊是只鬼，尴尬地笑了兩聲，“我就是開個玩笑，帶我去火燒地。”

師傅疑惑地看着卓然，然後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道：“這麽晚了，小夥子去那幹什麽？”

火燒地是本市的一個地名，地方不偏僻，可是卻荒涼得要命，據說十幾年前曾經是個小學，後來因為着了一場大火，學校遷址之後就再也沒有人開發過那塊地，這麽多年一直荒廢在那，這才得名“火燒地”。

“去看看。”卓然回答。

“最近那邊不太平，我拉了好幾個像你這麽大的年輕人到那邊去直播了，你不會也是去做直播的吧？”

卓然看了李恒殊一眼，然後才問司機：“直播？那邊又沒什麽人，能直播什麽？”

司機一腳油門踩下去，笑着說道：“沒有人不要緊，可以直播見鬼啊！”

卓然被他這句話成功吓住了，整個身體都僵硬了。

“有我在你怕什麽。”李恒殊捏捏他的手，淡淡地說道：“那裏不可能鬧鬼的，那塊地曾經是我家的祖宅，X市風水最好的一塊地。”

卓然心頭劇烈地一跳，很想順着話茬問清楚，可是又怕司機起疑，只好忍耐下來，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司機聊着。

晚上這個時間路上不堵車，半個小時就到了目的地，卓然手機付了款之後就帶着李恒殊下了車，雖然已經告訴自己無數次沒什麽好怕的，可是真正在大晚上的面對這一片被火燒過的廢墟，聽着耳邊呼呼的風聲，還是有些膽怯。

“你說這裏以前是你家？”卓然試圖找個話題跟李恒殊搭話。

“嗯。”李恒殊走在卓然斜後方，低頭看着腳下的路，輕聲回答：“我從小就在這裏長大……死也是死在這裏。”

卓然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好像只有在談論“死”這個話題的時候，李恒殊就會變得很悲傷。

“你是……怎麽死的？”卓然還是忍不住問道。

李恒殊腳步一頓，過了幾秒才說道：“自殺，我是自願被抽魂的。”

“抽魂？”卓然完全沒有聽過這個概念，迷茫地問他：“什麽意思？你為什麽要自殺？”

李恒殊苦笑，“時間太久了，很多事我都忘了，你知道人死了之後，魂魄可以承載的記憶是有限的，一個執念記了太多遍，其他無關緊要的事反而都忘了。”

卓然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一陣風吹過來，他趕緊捂緊了外套，又看了看李恒殊身上單薄的西裝，別扭地問他：“你穿那麽少，不冷嗎？”

李恒殊終于笑了，轉頭看着他說道：“冷能怎麽辦？我又沒有多餘的衣服。”

卓然不自在地舔了舔嘴唇，猶豫了一下說道：“我裏面還穿了毛衣呢，要不我把外套脫給……”

卓然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李恒殊突然就抱了上來，兩只手插進了卓然的外套裏面，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腰，貼着卓然的耳邊說道：“何必這麽大費周章？我們兩個一起穿不就行了？”

卓然被李恒殊的體溫冰的渾身打了個寒顫，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一把将他推開，冷冷地說道：“蒙鬼的吧！你不是鬼嗎？怎麽還會冷？”

李恒殊低低地笑出聲，左手抵在唇邊好笑地說道：“難道不是你先問我的？”

卓然臉上一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大晚上地把我叫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不會就是為了來調戲我的吧？”

“當然不是。”李恒殊放下手，正色道：“我有正事要辦。”

卓然狐疑地看着他，突然敏銳地發現他左手指尖潰爛的傷口，奇怪地多看了兩眼。

李恒殊察覺到他的目光，立刻把手收了回去，繼續往前走着，同時說道：“我要來這找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你清醒點，現在距離你……已經一百多年了，你覺得什麽東西能藏到現在？”卓然無聊地打了個哈欠。

話音剛落，李恒殊就突然停下了腳步，擡頭看着高處，低聲說道：“這棵樹比起我小的時候倒是長大了不少。”

卓然愣住，順着李恒殊的目光看過去，一棵巨大的槐樹站在月光下搖晃着剛剛抽芽的枝條，發出一聲聲幹澀的摩擦聲，倒像是在向老朋友打招呼一樣。

卓然拿出手機照着大樹旁邊的解說牌，驚訝地發現這棵樹竟然真的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

解說上解釋，這裏從前是一座古宅，後來因為某個特殊時期，破四舊除四害，一把火把宅子全都燒了，唯獨留下了這棵老樹，改革開放之後，才又變成了珍惜古植物保護了起來，一直健□□長到今天。

“你就是要來找這棵樹？”卓然嫌棄地問道。

李恒殊搖了搖頭，跨過高高的石墩走到樹下，說道：“我當年在樹下埋了很重要的東西。”

“……”卓然覺得這人真的是瘋了：“你知道現在距離你生活的時代已經過去一百多年了嗎？你埋得東西還在不在先不說，你覺得就憑我們這樣赤手空拳的，可能挖出在地底下埋了一百多年的東西？”

說話間，李恒殊圍着大樹繞了一圈，嘴唇一直在翕動，似乎在數着腳下的腳步，表情十分認真。

卓然氣呼呼地用手臂撐着樹幹，可是手掌不知道碰到了什麽尖銳的東西，掌心猛地一痛，他飛快地把手縮了回來，對着不遠處的路燈看了一眼，發現手掌被刺破了一個小口，還冒出了點血絲。

“怎麽了？”李恒殊聽到聲音擡頭看他。

“倒黴呗！”卓然沒好氣地回答，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巾想擦掉掌心的血跡。

“別浪費。”李恒殊莫名其妙地說了這三個字，握住卓然的手腕，很自然地用舌頭舔着他帶血的掌心。

“草啊！你又趁機非禮老子！”卓然大罵，可是卻怎麽不能把手從李恒殊那裏抽回來，只能任由他冰冷的舌尖在自己掌心游走。

這種感覺卓然太熟悉了，在李恒殊還不能現身的那段時間，卓然夜夜都要受這種折磨。

“你夠了吧！”卓然臉都氣紅了，沒有注意到李恒殊左手的傷口已經在慢慢愈合了。

“怕你疼。”李恒殊終于放開了他，笑着問道：“怎麽樣，是不是舒服多了？”

“舒服你大爺！”卓然踢了他一腳，“我要回家，你自己在這玩吧，又冷又困，陰森恐怖的，老子不奉陪了！”

李恒殊拉住他，輕聲哄着他說道：“寶貝兒別生氣，再幫我最後一個忙，咱們就回家。”

“你能不能別……”

“這棵樹的正北方向，距離樹下三尺的距離，幫我挖幾下。”李恒殊根本不給他反駁的機會。

卓然抱着胳膊冷聲說道：“不幫，要挖你自己挖！”

李恒殊嘆氣，“難道要我附你的身自己親自上手？”

卓然驚恐地看着他，“你還有這個功能？”

“要不要試試？”

卓然二話不說，立刻走到李恒殊說的位置，認命地蹲下身開始挖土。

李恒殊笑着看他，也跟着蹲了下來，可是下一秒卻突然拉住了卓然的手。

“幹嘛？又想讓我幹什麽？”卓然恨恨地問他。

“不用了，這土已經松過了，那本書應該早就被人拿走了。”李恒殊表情陰森，似乎處于發怒的邊緣。

這還是卓然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麽可怕的表情。

卓然低頭抓了把土仔細看了一下，又跟旁邊的泥土對比了一番，确實就只有這一塊被人剛剛翻新過。

“說不定是小孩玩的時候鏟過這土，不一定就是動了下面的東西，都過去這麽久了，有誰會這麽準确地挖到你當年埋下的東西？”卓然看到李恒殊眼底顯而易見露骨的仇恨，試着安慰他。

可是李恒殊卻一直低着頭不說話。

卓然又蹲下去仔細看着那一塊明顯被翻新的土地，心裏也覺得有些奇怪，剛想再跟李恒殊說些什麽的時候，結果一擡頭卻發現李恒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不見了。

“李恒殊？”卓然試探地叫了一聲，結果回應他的只有沙沙的風聲，卓然打了個哆嗦拉緊了外套，氣得渾身發抖。

“誰在那？”一束手電的燈光突然照了過來，正好晃在卓然的眼睛上，讓他視野裏頓時一片亮白，什麽也看不到。

“趕緊出來！這個是古樹你知不知道！文物！你們這些小年輕的就喜歡搞破壞，再被我抓到一次，我送你去派出所！”值夜班的保安拿着手電筒一路小跑走了過來，一邊使勁兒照着卓然的眼睛，一邊大聲訓斥。

卓然好不容易适應了光線，還沒等睜開眼睛就被人連拖帶拽地拉了出去，幾乎是被架着扔出了火燒地這片廢墟。

卓然站在冷風凍得直哆嗦，手心的傷口絲絲拉拉疼了起來，李恒殊的突然消失讓好脾氣的卓然憤怒到了極點，咬了咬牙拿出手機給他媽發了個消息：媽，睡了嗎？前兩天看到大姑在群裏說姑父老家的村子裏有個特別靈驗的陰陽先生，能不能幫我問問聯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