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符紙
符紙
這夢正美着呢,就被啪啪啪響的敲門聲吵醒。
陳短不厭其煩,打開門,“阿保,你幹嘛呢,大早上的吵什麽吵。”
“觀主,有人來祈願。”阿保急得來回走動,嘴裏不停念叨,“可是我們這裏現在,還什麽都沒有準備,連個祈願簽都沒有,這可如何是好。”
“現在是幾點了。”陳短聞言清醒了幾分,擡頭看着天際邊剛剛蒙亮,山半腰萦繞白霧依舊很厚,空氣裏泛着霧水涼意,太陽都還沒出來。
阿保道,“觀主,尚未到七點。”
“還沒有七點就爬上山來祈願,這是有多着急。”陳短暗暗佩服,很少人有這等毅力。
阿保急得瞪了他一眼,趕緊催促,“哎呀,觀主,你就別說這些有的沒的,趕緊去換身衣服,不要在香客面前丢了身份。”
“行了行了,你去看看段英怎麽樣了。”陳短抓了抓雞窩頭,掉頭往回走。
阿保撅了撅嘴,忍不住吐槽,“人家段道長早就起來了,現在就在後山盤腿打坐,哪裏像你啊,懶得出奇。”
不過他也是說得很小聲,還時不時回頭看陳短有沒有偷聽,要是被抓到個現行,抄書一百遍都是最輕的懲罰。
阿保返回到前院,看見香客正在姻緣樹下,擡頭靜靜望着,久久都沒有收回目光,此人站在樹下,從背影看就很溫和有禮,文質彬彬。
“這位善人,莫不是想求姻緣。”阿保好奇跟着擡頭看,依舊是看了十幾年的樹,一年四季都是這個樣子,永不凋謝,枝繁葉茂,實在是沒看出其他別的不同。
“不是的。”謝黎勾了勾嘴角,看着姻緣樹上随風飄揚的紅帶子,他眼神溫和,連聲音都是如沐春風般舒适,“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每個人的姻緣,都是上天注定好的,不管生生世世,都會再次碰見。”
阿保被問住了,好一會兒才糾結道,“也許是吧。”
他從來沒有想過姻緣之事,雖然說修道之人可以找道侶,但對他來說太遙遠了,自然就無法回答。
回頭看見陳短已經晃蕩出來,阿保連忙對着謝黎笑到,“我們道長已經在正堂等候,善人如果有什麽所求,或者心中有疑惑想解答,可以挪步過去。”
“謝謝,有勞了。”謝黎朝着阿保點了點頭,讓阿保覺得很受尊重,更是認真對待招呼。
正堂是上香的地方,裏面有各路仙家聚集。
他們三清觀裏有香,但一般只需要上一柱三根香,然後誠信誠懇祭拜即可,太多了濃煙滾滾,也沒有什麽作用。
謝黎舉着香,閉上眼睛,照做了。
等插入香爐之後,這才走向門旁邊,陳短坐在檀木桌子後,桌子上鋪着黃色卦布,而旁邊還有個架子,上面放着一盆清水。
和其他輝煌大氣的道觀相比,這裏實在是太小了,一切都很簡單。
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謝黎進來後,卻有種得到了放松,得到了庇護的感覺,讓人不自覺放下心房,尋求一片寧靜。
人走到了面前坐下,陳短才從打瞌睡中醒來,擡頭看着謝黎一會兒,慢悠悠道,“你想求什麽。”
這價位表就放在山下路口,他沒有解開上山的迷障陣法,能看到的有緣人自然會看到,也知道價錢怎麽樣,自己心裏有數就行。
雖然陳短一直嚷嚷着價錢太低,可他是吃天糧,所以不想和普通人系下太多道緣,有時候傭金易得,道債難還。
“我想求保平安。”謝黎心中有點詫異觀主居然那麽年輕,不過他既然選擇來到了這裏,也就沒有什麽好懷疑的。
“你自己?”陳短雖然是疑問句,可也看得出來謝黎求的不是自己,這人面相很好,是個很有氣運的人。
可能有點缺陷就是,親人會比較少,屬于那種高處不勝寒的人生。
謝黎怔了怔,語氣遲疑,“算是一個朋友吧。”
陳短皺了皺眉,建議道,“如果不是幫自己,或者幫至親之人求平安,你可以買個平安符回去給他就好,畢竟求多緣薄。”
被很直白拒絕了,謝黎有點意外,那些路邊神算子,甚至有些道觀裏的道長,不管你是去做什麽,為了誰,只要肯花錢,他們都可以幫忙算。
卻也因為如此,他心中信賴了幾分,“雖然我們算是泛泛之交,可她也是因為我而失蹤的,于情于理,心中還是會有點不舒坦。所以還請道長幫我算算,她怎麽樣了。”
他似乎很罕見求人,說到後面時語氣有點僵硬,不過眼神表面很真誠。
“你人雖然來到了這裏,但其實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
陳短說道很直接,讓謝黎臉色有些不太自然,但也沒有隐瞞,“是的,我是個唯物主義者。”
“可你還是來了。”陳短覺得,這個人還挺有趣的。
謝黎眼鏡背後棕色眸子溫和,又似乎隔着萬水千山般冷漠,如實道,“因為我不想背負着,子虛烏有的指責,即時對我沒有什麽影響,但會讓我很不開心。而她的失蹤又确實很詭異,前後一個星期怎麽找都找不到人,所以我是通過張老夫人介紹,這才上來的。”
難怪,不然放着隔壁有名的大恩寺不去,又怎麽會找到他這裏來,原來還熟人介紹。
見他始終堅持,陳短也沒有再勸說,“想要求平安,是要有對方的生辰八字,且是農歷。”
“我知道。”以謝家的本事,要想知道這些很簡單,謝黎說道,“一九九八年農歷二月初二六點整。”
在謝黎說出來時,陳短已經将手放入盆中,這裏面是晨間收集起來的露水,專門拿來淨手的。
待用白毛巾擦幹之後,他掐算着手指,本是慵懶神色,忽而變得有些凝重,“二月初二……她是不是在近期失蹤的。”
“是的。就在上周五,我們分別後,就沒有再見過人影了。”謝黎是個很謹慎細微的人,時刻注意着陳短的表情,看見他神色忽變,自己也跟着有了心情起伏,“道長,這裏面有什麽問題嗎?”
似乎幾千年傳統基因存在,他雖然說相信科學,但是踏入這裏,看着仙家石像,跟着道長聊天,也不自覺心生敬畏。
“沒什麽,等下我會同你下山一趟。”陳短搖了搖頭,他拿過毛筆,沾了沾朱砂,這才在黃紙上快速寫下了符咒 ,毛筆游走那瞬間,謝黎好像看見了有着隐隐金光在這些紋路上閃過。
畫好之後,陳短折疊成三角形,推到了謝黎面前,“這張符你拿好,必要時可以保你一命。”
“…好的。”謝黎頓了頓眼神,不過還是淺笑着感謝。
陳短同樣笑了笑,“平安符每個九十九,兩個一百九十八,你的有了,她的正在辦,這裏只收現金,謝謝合作。”
只要沒有超過一百上限,就算是在定下的規矩之內,而這點錢夠用挺久了。
“……好。”謝黎有點慶幸,他包裏随時會放有不少現金,否則就要體驗人生第一次賒賬了。
接過錢,又拉開抽屜找補了兩塊遞過去,陳短臉色又變得嚴肅,“謝先生,我需要去鄭女士家裏看看,不知道方便嗎。”
聞言,謝黎瞳孔微微縮,鏡片剎那反光,看不清他的神色如何。
他從未價紹過自己姓名,而眼前年輕道士居然連這個都能算出來,想來比起路邊神算子要好上不少。
謝黎點頭,“可以的,鄭蓉蓉的父母,也在通過各種方法找人。”
“好。”陳短站起來,随意收拾了些東西,“阿保,去叫段英,我們馬上下山。”
阿保在外面應了聲好,連忙去後院找人,又趕緊跑回屋裏全副武裝。
看來這次比較兇險,否則觀主是不會着急下山,他要做好準備。
段英也是匆匆趕來,同陳短一起行動,他臉色又滄桑了一圈,看來昨晚沒有睡好。
路上,陳短偏頭看向段英,問道,“段叔,你侄女的生辰八字是多少,農歷。”
“二零零二年二月初二七點整。”段英以為是陳短要幫忙推算,眼神期待。
至于旁邊的謝黎,在知道段英是道士,還前來求助陳短之後,心中莫名有種,碰上了世外高人的感覺。
不過能解決張家之事,讓張老太太如此信服,或許還真有點本事也說不定跑,他突然很期待這次下山後會發生的事情了,總感覺你有意想不到的驚喜。
“果然如此。”陳短垂眸,輕聲呢喃。
“陳觀主,可是你有了什麽發現。”段英聽到這句話,神色着急。
“現在還只是猜測,等拿到資料之後,我才能判斷。”陳短搖了搖頭,不同于往常嬉鬧,他此刻面帶憂慮。
希望不是他想的這般,不然麻煩确實很大。
謝黎自己開車來的,駛入市區,直接往一家高檔小區而去。
乘坐電梯來到了七樓,一家屋前。
謝黎敲了敲門,打開門的是一對中年夫妻。
剛剛謝黎已經打過電話了,所以他們這會也沒有攔着,而是側身讓進,“謝少爺,你們來了。”
夫妻兩眼睛紅彤彤,聲音還帶着哭泣後的嘶啞,看來他們對女兒的失蹤很痛心。
謝黎面色溫和,輕聲寬慰道,“伯父伯母,相信鄭蓉蓉她會平安回來的。”
其他人或許沒有看出來,但陳短發現,謝黎眼底深處其實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就像恒古不動的枯井般。
“謝謝。”鄭家父母擦幹眼淚,看向陳短他們,不過最主要的是看向段英,這個身穿道袍,年紀也大,看着就很有實力。
鄭母更是眼神哀求,“想必這位就是高人了吧,還請高人救救我女兒。”
他們夫妻兩走投無路,親戚朋友介紹的土方子,仙公仙婆都找遍了,還是沒有任何結果。
剛剛接到謝黎的電話說有個高人介紹,當然是直接應下,只要有一絲機會,他們是不會放棄找自己女兒的。
“我……”段英怔了怔,他下意識看向陳短,見陳短朝他隐晦點頭,這才應下,“是我,你們女兒具體是怎麽失蹤的,還請跟我詳細說一下。”
“好,還請道長往這邊走。”鄭母喜得連忙将人迎去客廳,謝黎也是跟在了後面。
得到空隙時間,陳短則是在屋內走動,最後在一間屋子門邊邊角落裏發現了一些殘留煙灰,是那種燒紙留下的碎屑,還有一小塊沒有燒完,是黃色的,有點像符紙。
他蹲下來,撿起這塊紙屑,兩指間仔細摩擦,還放在鼻下輕嗅。
質感同符紙一樣,只不過更加粗糙些罷了。
也就是說,這個鄭蓉蓉在失蹤前,有在屋裏燒符紙之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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