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三

十三

他爸揉揉太陽穴道，他媽對他媽安慰道：“你先帶着這孩子洗洗手，張媽今天做了點點心，你們先去吃點墊墊肚子，我去和阿程談談。”

“要不要我……”

“不用了，你們兩父子向來不和，別在他屋子裏打起來。”她看向少年朝他笑笑：“過一會飯就好了，你先去和爸爸吃點東西，我去看看你弟弟。”

短短一句話，所有的人都已經定位好。

他媽看到龔鄭和他爸離開後才嘆了一口氣，她該怎麽和他解釋他還有一個哥哥呢，一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阿程。”

他哼哼唧唧：“就知道你會來，什麽事？”

“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哥哥麽？”

“你不是說我只能有弟弟妹妹。”

“那現在有個哥哥，你要不要？”

“哥哥？”他一臉警惕地問：“不會是剛才客廳裏的那個？”

“你不喜歡？”

那時的他還小，心思不像大人這樣缜密，他想有哥哥總比沒有哥哥強吧，雖然看起來有點柔弱。

現在他想起來他為什麽肯接受龔鄭，或許就是他們四目相對的那一個眼神，就像古話說的那樣血濃于水，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也不是不喜歡，”他難得有難為情的時候：“就是看他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不知道打起來會不會拖我後腿！”

吃飯的時候，桌子上的情形就很詭異。

明明應該對龔鄭客氣的他爸他媽都很安靜的吃飯，只有他一口一個哥哥叫的歡暢，還把自己愛吃的菜全加到龔鄭的碗裏。

“哥哥，你嘗嘗這個。”

“哥哥，你吃辣的嗎，這個辣椒做的特別棒，我最喜歡是這個了。”

“哥哥，你喜歡吃海鮮麽，我不喜歡吃的，我前幾天看到冰箱裏有，你想吃就叫張媽做，我媽就算了，她那廚藝我就不吐槽了，哈哈。”

“……”

自從他認了哥哥後，口頭禪就從“小爺我……”變成了“我哥他……”

大院裏誰都知道龔少爺有了哥哥，有人甚至特地穿過大半個院子來看看他哥哥到底是何方神聖。

從那以後，他就像一塊狗皮膏藥一樣，黏上了龔鄭。

龔鄭從來都沒有叫過他一聲弟弟，他叫哥哥叫起來特別特別的順：

“哥哥，你要不要來塊西瓜？”

“哥哥，你要不要出來玩？”

“哥哥，你載我回家吧。”“

哥哥，你會不會打架啊？”

龔鄭的到來，絲毫沒有讓他覺得他有了一個能為自己出頭的哥哥，直到遇到展輝。

在展輝沒有回到B市時，他的風頭是獨一無二的，在整個附中裏提起他，好學生知道，混混也知道，他絕對是一個黑白兩道都通吃的人物。

他聰明，不用怎麽努力，就能考到第一；他霸道，他的家世背景，是他狂妄的資本；他花心，他的女朋友和他追女朋友的手段，數不勝數……

龔程第一次聽到展輝的名字，是在一次模拟考後，有一個人以五分的優勢超過了他，還是他不認識的名字。

一開始他沒有放在心上，直到第二次模拟考的時候，他又自己多了幾分，排在了年級的第一。

那一天，他在年級排名榜上，看着自己名字上面的那個名字—展輝。

他開始認真的對待這個對手，結果在高二這一學期的最後的模拟考，他還是排在第二，那個叫展輝的依舊排在第一。

一次兩次可能是因為僥幸，現在這種情況，說明展輝的能力确實是在自己之上。

他開始留意展輝，越來越多的人在他的耳邊提起這個名字，也有越來越多的人把他們兩個人做計較。

一山怎能容兩虎！

在高二文理分課重新排班時，他們兩個人都選了理科班，作為拔尖生的兩個人都被分到了實驗班，他們成了同班同桌。

校園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他們彼此都聽過彼此的名字，卻從來沒有遇到過。

他第一次見到展輝的時候，他上早自習遲到了，其實他上課從來就沒有早到過，最好的記錄是卡到鈴聲。

正在看書的展輝從書裏擡起頭，他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對，又低下頭開始看書，只是他卻看不懂展輝眼裏的眼神，總感覺怪怪的。

他也沒有好氣的把書包甩在桌子上，弄出不小的動靜。

他本來想在氣勢上壓壓展輝，結果人家根本沒有擡頭。

他覺得自己就是滿腔怒火撒在一團棉花上，趴在桌子上補覺。

他在附中根深蒂固，自然有不少死黨。

他們下課後常常聚在一起，只要他們過來聚一聚，展輝就會很自覺的走開。

“龔程，你這個同桌感覺如何？”

“什麽怎麽樣！我告訴你我的取向很正常，我喜歡女的，他一個大老爺們，我能感覺怎麽樣！”

他完全想不出，為什麽所有的人，都願把他和展輝湊在一起。

“我們知道啊，你看看那展輝，眉清目秀，唇紅齒白……”

他就随手抓起一本書丢過去：“別敗壞爺的名聲。”

這時鈴聲響起，展輝走進來，他們也各回各位。

他們不提還好，現在他看展輝，他真的覺得展輝眉清目秀，唇紅齒白……

他使勁地晃了晃腦袋，是不是該再給自己找一個女朋友了啊？

他覺得展輝是越看越膈應自己的眼睛。

看一個人不順眼，就會越來越讨厭。

他慢慢感覺展輝在成績上比自己好，緊緊死死的壓着自己，連他剛剛看上的一美女，都似乎對展輝格外的溫柔。

展輝是讓他的事業和愛情雙失利，他看展輝是越看越不順眼，越看越讨人厭，他忍不住給他制造麻煩。

有一段時間，展輝看起來特別的困，上課常常走神，還有幾次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有一次，數學老師不知道從哪裏拿來一道難題，饒是自稱是數學天才的他，看了眉頭都皺在一起。

他用了好幾個思路都不行，他看了一眼犯困的展輝，他喊道：“展輝說他會。”

他這一喊，展輝也清醒了大半。

數學老師聽了，帶着笑意的說：“展輝，你來做，做錯沒關系。”

展輝看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他走到講臺上，試了幾種方法，和他想的一樣，寫到一半就做不下去了。

“你說的就是這種方法啊，我剛剛不是說不行麽。”他坐在下面幸災樂禍的喊道。

數學老師忙打圓場：“沒做出來沒關系，這個是有點難的，做到這裏已經很難得了，是老師太操之過急了。”

展輝回到座位上，自始至終沒有看他一眼。

他卻洋洋得意，就算是年級第一又怎麽樣，不照樣做不出來，再讓你狂！

他們被送去參加奧林匹克數學競賽，賽前進行全封閉式的培訓。

對于這一次比賽，他從來都沒有放在心上，他本來也不想參加，結果這件事不知道怎麽傳到了他爸的耳朵裏，他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去了。

他沒有想到在時間上會和世界杯沖突，作為一名資深的足球迷，他怎麽可能放過！

他只好每次都翻牆出去看比賽。

他有一次回來不小心撞了一下大門，門竟然開了。

他記得，每到吃完飯後，大門都會從裏面關上，也許是忘了，他暗自開心了半天，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然後關上了大門。

下一次他回來的時候，抱着僥幸的心理又推了一下大門，門竟然又開了。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他開始懷疑是有人特意在裏面給他開門，但是到底是誰呢？

在裏面參加培訓的大都是和他一般大的男孩子，世界杯也許不僅僅是對他來說很重要，可能對他們同樣的重要。

而且他每次回來都會說給他們聽，那大門估計也是他們悄悄打開的，這樣想，他也就不在意是誰打開大門的了。

這一次，他看的是淩晨的比賽，看完比賽後，他趕回訓練營。

一路上一個人都沒有，路燈孤零零的撒着橘黃色的光，偶爾幾輛車飛速的走過。

沒走多長時間，他就感覺到後面隐隐有人跟着，他回頭卻又看不到一個人。

他也是從小打架打出來的，這種看似太過正常，常常就是不正常。

他加快腳步，甚至開始小跑了起來，他倒不是怕了。

他不知道後面有幾個人，如今只有他一個人，好漢不吃眼前虧，能跑的過就不動手。

後面的聲音，也越來越大，聽他們的腳步聲，絕對不是一兩個人。

他再怎麽找貓鬥狗，也不過是十六歲的少年，他的速度和體能都比不過他們，沒跑多遠就被他們追上了。

“你小子挺能跑的啊。”一個帶耳釘，染着黃色頭發的人說。

“是啊，上次我還拿了個冠軍，順便把我們學校的記錄給破了。要不今天我們比比？”

“你小子，少給我們耍花招。趕緊把錢交出來。”一個胖矮墩子說。

“你們那麽多人，我能玩出什麽花樣，”龔程數了數一共有七個人，讓他以一敵七，他可做不到。

再說了，他身上根本就沒有多少現金：“有話好好說，原來是讓我拿錢啊，好說好說。”

他一邊應着他們，一邊從懷裏掏出錢夾，“我把錢夾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