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

二十

當年是展輝不得已離開了顧和和，如今是顧和和無法不離開展輝。

展輝這一覺睡了很長時間，之前為了完成手頭的材料，他通宵了幾個晚上，被顧和和這幾粒安眠藥激發出來，他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下午了。

他習慣性的叫和和，他叫了幾聲，始終沒有人答應。

展輝走下樓，遇到了正在做飯的馮媽。

馮媽見到一臉驚慌的展輝，關火走出廚房：“展先生，你醒了？”

展輝見到馮媽仿佛見到了救命稻草：“馮媽，和和呢？”

“她出去了，不是和展先生的助理一起出去的嗎？”

展輝聞言後退了兩步，馮媽立刻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展輝，關心的問道：“是出了什麽事情了嗎？”

展輝沒有回答，而是給阿進打了電話：“你在哪？”

阿進被問的一頭霧水，實話實說道：“在辦公室啊。”

“和和有沒有聯系你？”

“顧小姐，沒有啊。”

轟隆一聲，展輝一下子坐在了沙發上。

“展先生......”馮媽不安的問。

展輝擺擺手：“你去忙吧。”

顧和和近來的情況，他的心裏隐隐生出不好的感覺，但是他還是心存一絲僥幸，希望她能夠留下來。

最終她還是走了。

佛說的八苦，乃衆生輪回六道所受的八種苦果，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怨憎恨苦，求不得苦，五蘊盛苦。

展輝雙手顫抖的撥打顧和和的手機，每一個數字對他來說既是希望也是希望的破滅。

等到電話撥通的那一刻，裏面傳來“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展輝的手機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他們最後說的是什麽呢？

對了，什麽都沒有。

他們相識十年，到頭來連句道別的話都沒有。

他連最後一次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他曾經一次次準備的求婚再也沒有開口的機會了。

最容易的一件事情，就是将自己淹沒在茫茫的人海裏。

展輝坐在沙發裏，他知道如果現在去找，一定能夠将顧和和追回來，可是，她會心甘情願的跟她回來嗎？

這一次離開，他知道，這是顧和和謀劃了很長時間。

“展先生......你不去找顧小姐嗎？”

展輝起身，搖搖頭：“以後你就不用來了。”說完，他一步步的向樓上走去。

如果這就是顧和和想要的結局，那他決定放她離開。

展輝回到自己的房間，一下子撲倒在床上。

他曾将他的人生分為兩部分，龔程笑着取笑他說“是不是離開展家和回到展家”，他搖搖頭“是沒有遇到顧和和和遇到顧和和”。

這是真的。

可是利用顧和和也是真的。

顧和和離開他也是真的。

自從顧和和消失後，展輝經常想起和顧和和在一起的時候，有時候看到顧和和愛吃的零食，他都會不由自主地拿起來然後側身問:“如果你聽話......”

接下來的話卻頓住了，只能默默在心裏說:“你可以随便買。”

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再也沒有機會說給她聽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會是什麽反應，是厚臉皮的把看中的都放到購物籃裏，還是蹦蹦跳跳地自己傻樂。

以前就沒怎麽和她一起逛過街，每次也只有她在旁邊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可是他那個時候滿腦子都是方案數據。

龔程今天約他去吃飯，龔程開着他那輛燒包的法拉利，展輝最近精神一直都不怎麽好，老是夢着顧和和回來了，每一次醒後都是空空蕩蕩的房間。

龔程看着展輝說：“你別開車了，你現在開車就是一馬路殺手。”

難的的是，展輝竟然也沒有反駁，坐在龔程的車裏，展輝問：“最近怎麽這麽閑，你哥怎麽沒管你？”

龔程笑的一臉燦爛：“我哥最近有了個紅顏知己，嘿嘿，你懂得。”

展輝撇了撇自得自樂的人：“哦。”

可是龔程可不滿他的态度，繼續說：“其實也不能說是紅顏知己，我哥前一段日子不是去下鄉義診了麽，然後碰着一個病人。”

“可能病重的厲害，我哥也一時沒有辦法，但你也知道我哥的脾氣啊，就鑽上了牛角尖。一來二回，就沒有時間管我了。”

其實展輝并沒有想明白龔鄭的事，龔鄭的性子比他的都冷淡，很難想象他為了那個病人鑽牛角尖，這麽說來這個病人應該對他很重要。

龔程直接跨過這個問題，說起去哪吃：“聽說那兒開了個新店，朋友叫我去一直都沒有時間......”

龔程推了推展輝的肩膀：“怎麽樣，夠哥們吧，這種好事，我可從來沒有獨吞，全都叫着你一起了啊……”

展輝眼皮都沒有睜開：“下次吧，我想去吃麻辣燙。”

龔程自顧自的說，突然被打斷，愣是有點沒緩過神來，再一理解他話裏的意思，瞬間方向盤狠狠地被一打滑：“你說你吃啥？”

展輝這次睜開了眼：“我根本就不能信你，你這車技真是……”

被某人鄙視的司機雖然不服，可是也沒有為自己辯解這個問題，又問到：“你剛剛你說吃什麽？”

“麻辣燙。”

龔程立馬露出鄙夷的目光：“什麽時候你連路邊攤都吃了！？”

展輝剛剛和許家輝開完會回來，此時他有點累：“恩，就在B 大後門那家麻辣燙。”

龔程看了看展輝，剛想再說些什麽，又聽到他略為疲憊的聲音說：“除了這個，其他的就算了。”

展輝滿臉的疲倦，自從顧和和離開後，再也沒有事情能夠阻攔展輝的事業心，或許也想用工作的疲憊感來填滿失去顧和和空虛的內心。

龔程其實自己今天晚上是有活動的，可是在茶水間的時候聽到了阿進心疼地和其他人的抱怨。

“你說，最近展總怎麽了啊？”

“很正常啊，剛剛不還開完會麽？資本家就是資本家啊，我覺得我一直都在做剩餘價值啊。”

“恩恩，你也別抱怨，展總可是以身作則，他加班加到飯都沒吃。”

龔程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家夥剛剛告訴自己他，剛吃完飯就不和他出去了。

“不是吧，不會悄悄地吃了吧？”

“都有一段時間了，就算吃吃的也很少。一直在忙。”

“難道是要減肥？不要啊，已經那麽完美了，要減也是我們減啊，要讓我們情何以堪啊啊啊！”

“所以你注定是打工者，人家才是展總。”

龔程知道因為顧和和的消失，展輝心情不好，也知道展輝現在心裏一定充滿了悔恨。

可是如果再來一次，展輝依舊會這麽做，因為展輝就是展輝，任何人都不能阻礙他在展家站穩，為了能夠在展家站穩，他可以犧牲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最後龔程還是帶他來了B大後面，那家叫辣婆婆的麻辣燙。

衣裝革履的他們和這裏的環境，格格不入，異常突兀。

龔程小的時候上學都是車接車送，家裏的大廚也是技藝高超，只要自己想吃什麽，幾乎都能吃得到。

之後去了國外讀書，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麻辣燙這個東西。

龔程知道這個東西的名字，在舊城的馬路旁到處都是，所有的人都說不幹淨，他也懶得去嘗試。

所以，此時龔程，特茫然地在想到底該怎麽點菜。

展輝遞過一個小籃子：“那邊櫃子裏的東西，你看看想吃什麽，就去拿什麽。”

龔程拿着小籃子走過去一看，幾乎全是菜，眉頭皺的更高了。

正好有兩個小姑娘叽叽喳喳的選來選去，他随便選了幾樣然後給了店主。

這有什麽好吃的！

青菜，豆腐，丸子，能做出什麽人間美味？

又瞟了瞟選的熱火朝天的兩個女生，心裏說：哼哼，女人就是女人，頭發長見識短。

展輝選完菜後坐在一桌旁，愣愣的出神。

龔程做到他的對面，笑嘻嘻地自誇道：“小爺我的适應能力就是強，第一次來都能适應自如，哪像你一臉的傻愣。”

展輝難得的笑了笑，說：“你就是一只小強，在哪都能活着。”

明明是一句誇獎的話，可是聽在龔程的耳朵裏，怎麽聽都有點別扭。

明明是為了逗他開心，不要讓他觸景傷情，結果人家非但不領情，還一句話噎的他說不出來話。

索性他也不再開腔，掏出手機玩起游戲來。

沒過多久，服務員就先把展輝的那份端了出來。

展輝從盒子裏拿出一次性的筷子，從中間劈開磨了磨，然後把碗裏的東西攪了攪，挑出一根菜葉吃了起來。

龔程的眉頭再一次皺了起來，他覺得眼前的這個人，一定不是他認識的展輝，高高在上。

還沒等龔程緩過神來，他的那份也被端了出來，和展輝的那份差不多，只是量上有點少。

龔程沒有動筷子，只是盯着它看了好一會，他怎麽也想不透，他的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的午餐，怎麽就變成了現在這碗綠油油的菜葉？！

沒有聽到對面有動靜，展輝不解地擡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