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晚風48

晚風48

寒冷深夜，祝之明出現在這裏就是非常奇怪的事情。

但更奇怪的是那捧開得熱烈的紅玫瑰。

商未晚不願往那個方向想，于是尴尬笑笑，安靜下來。

開到下個路口，紅燈時間六十秒，祝之明側過頭瞟她：“你怎麽突然改主意要回雲京了？”

沒帶稱謂，語氣親昵，卻聽得商未晚皺眉。

但商未晚仍沉着氣沒說話。

“而且。”祝之明看向玫瑰：“你不喜歡花嗎？”

盡管他年少，卻也帶着富家少爺的驕橫。

是那種沒将世界萬物放在眼裏的豪氣。

“那下次送你別的。”祝之明笑着問：“餓不餓？要不要去吃宵夜？”

商未晚說：“不用了。你把我放到下個路口，我打車回去就行。”

“專程來接你的。你家在哪兒？我送你。”

商未晚面無表情，聲音沉下來：“小祝。”

“啊。”祝之明捏了下耳垂，車子彙入夜晚的車流，四通八達的街道上亮着的燈都快晃了人的眼，他輕飄飄地喊：“Rieken，我都不在萊星實習了，你就不要這麽喊我了吧。”

連姐都不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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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收到你的離職通知。”商未晚刻意疏離：“就算收到了，你也比我小幾歲，喊你小祝也應該。而且，你都要離職了，我更沒有讓你送我回家的理由。”

祝之明的手搭在方向盤上，骨節敲了幾聲，忽地笑了：“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

“真假都不願意明白。”商未晚把自己的包放在腿上，目光直視前方，隐晦地把他的話推回去：“今天太晚了，我有點累。”

“行，那明天呢？”

“明天和朋友約了跨年。”

“男朋友？”

祝之明語氣輕佻，那一瞬竟讓商未晚想到了程闕。

程闕也習慣用輕飄飄的語氣說些讓人生氣的話。

“這跟你沒關系。”商未晚冷靜又疏離地喊他：“小祝，有事我們在公司說吧。你在前邊把我放下就行。”

車內寂靜下來。

良久，祝之明嗤笑一聲，“商商姐，我喜歡你啊。”

商未晚：“……”

“現在明白了嗎？”祝之明把車停在路邊，商未晚嘗試打開，但他鎖了車門，商未晚打不開，嘗試後只能坐在副駕上等着，等他的下一步動作。

祝之明天之驕子，在學校裏也是叱咤風雲的人物。

在戀愛這方面從沒失過手。

通常還沒等他追人，對方就已經對他有好感貼了過來。

所以這會兒也格外嚣張：“跟我談戀愛呗。”

商未晚：“……”

“我有做什麽讓你誤會的事情嗎？”商未晚先問。

“什麽意思？”祝之明被問懵。

“就是，在你的視角裏，我有對你表現出我沒男朋友這點嗎？”

“……沒有。”

“那就行。”商未晚露出職業假笑：“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

“有男朋友可以分。”祝之明說：“你深夜飛機落地，他都不來接你。在寧市出差都不給你打電話關心幾句，要那種男人有什麽用？一點兒情緒價值都給不了。”

祝之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我都可以給。考慮一下呗。”

商未晚聽完覺得好笑，一方面覺得他自信，一方面又覺得自己都快奔三的人了，竟然還被剛二十出頭的男大告白，這要是被周悅齊她們知道，估計能被嘲笑好久。

而且，這還是個準備挖牆角的。

周悅齊聽完都得想認識一下。

短短幾秒，商未晚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

最終收斂笑意：“我很滿意我現在的生活，謝謝你的喜歡，希望你能遇到更喜歡的。”

少年的喜歡持續不了太長時間。

商未晚對此深信不疑。

就像宮程，說喜歡過她很久，但也會在權衡利弊之後放棄。

很多時候，喜歡最不值一提。

祝之明還是将商未晚送到了小區外，說是她一個人深更半夜不安全。

商未晚下車後拎着包回去，先在樓下擡頭望了眼，高樓裏還有零星幾家亮着燈。

站在門口輸入密碼，開門，家裏黑漆漆一片。

空空蕩蕩的房子沒有溫度。

程闕并不在，商未晚有些失落。

卻沒多大反應。

她早已習慣了一個人。

快速地沖了澡，在沖澡時還想起祝之明在車上說過的話。

他問她：“你要是沒答應我，這是不是就不算辦公室戀情？那我可以繼續在萊星實習吧？”

商未晚肯定不想讓他繼續在自己組裏待下去，本來就是什麽都不太懂的關系戶，但她又不能表現得太明顯，只能說随你。

祝之明在送她下車前，還把玫瑰強硬塞進了她手裏。

商未晚回來後找不到地方放，就放在了茶幾上。

顯得沒什麽生機了。

回到雲京市的這夜商未晚也睡得并不踏實，夢裏偶爾是堆積如山的工作，偶爾是笑得不羁的程闕，偶爾還亂入一個祝之明。

商未晚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祝之明到底是為什麽喜歡她？

看她漂亮？或是看她對他溫和？

畢竟跟尤淩比起來，實習生們都更喜歡她。

但商未晚也沒打算去問祝之明，就連早上醒來祝之明給她發早安消息都被她忽略。

祝之明除了早安外還發了一條：【真的不考慮換個男朋友麽？今天換了，咱倆直接多一年戀愛史，你一年換一個，多酷。】

商未晚沒理。

對于這種求愛，商未晚最有經驗。

越拒絕越會激起他們的鬥志，畢竟有錢少爺，沒受過委屈，也沒體驗過被拒絕的感覺，所以偶爾出現一個新奇得不得了。

直接不理會就完事。

過段時間他們看見更好的，更有意思的，自然就轉移了注意力。

22年的最後一天，商未晚還以為能度過輕松的一天，為這一年的辛苦畫上圓滿的句號。

結果從上午古翠芳打來電話要錢，兩人吵了幾句挂斷電話後。

還沒緩過勁兒來就又收到了Vivian的微信。

Vivian臨時發消息說讓她來趟公司開會，她猶豫之後還是開車去了公司。

搬家到雲亭花苑這邊來之後，坐電梯直接到地下停車場，一連三個都是程闕的車庫。

程闕給了她兩把鑰匙，讓她随便停。

商未晚習慣停在離出口最近的地方。

搬家之後的好處之一就是離上班的地方開車只需二十分鐘，快的話十五分鐘。

商未晚到公司之後見到Vivian，對方坐在辦公椅裏，左手邊是一杯喝幹淨的冰美式，右手邊是喝了一半的冰美式。

一看就是剛熬完夜。

Vivian先跟她道了歉，說節假日還把她喊到公司來不應該。

商未晚苦笑：“這一行哪有什麽節假日？”

她不過就是臨時起意回到雲京。

卻沒想到剛好遇見事兒。

Vivian徑直将一份文件放到她面前，是斯悅科技的IPO項目。

商未晚微怔。

Vivian輕笑：“恭喜你啊，Rieken。”

作為商未晚的直系上司，Vivian并沒有被搶奪風頭的嫉妒之意，而是真心實意為商未晚高興。

“斯悅科技點名要你做負責人。如果明年這兩個項目同時上市，你的身價會直接翻幾番。”Vivian說：“不過你這大半年就別想輕松了。”

很多人做一個項目都忙得天昏地暗的，她這一下兩個項目砸過來。

忙是肯定的。

但到了明年年底，年終獎會告訴她忙碌是值得的。

商未晚問Vivian合同的事兒。

Vivian說合同還沒簽，對方欽點了商未晚，自然要等商未晚在場的時候簽，同時給她介紹了一下這個項目的特點，教她該如何組建自己的團隊。

寥寥幾句，卻是傾囊相授。

商未晚心底對Vivian肅然起敬。

之後Vivian又問起吉陵電子那邊的情況，商未晚也都如實以告，沒有什麽大的纰漏和風險，可以看出來這個公司成立之初就是奔着做大做強上市去的，財物報表做得十分細致，每年的稅務情況良好，連續兩年被評為寧市優秀稅收企業，公司法人簡單明了，注冊資金來源清楚，沒有債務，有全新未發布的技術，還有人性化的管理體系……

種種種種，都顯示出這公司在上市時的勢在必得。

做這種項目，比做十個寶萊都舒服。

項目發展前景好，風險小，流程快，一舉上市之後會迅速瓜分市場份額，股價翻起來很快。

自然，她們的提成也會很多。

投資銀行和審計機構那些不同，那些都是在項目上市前拿錢。

不管你公司上市成不成功，都得給人家錢。

但投資銀行分到的薪資跟公司上市情況息息相關，上市後才能拿到錢。

所以沒有一家投資銀行不希望自己經手的項目趕緊成功上市。

商未晚把這些情況細致地告訴了Vivian。

兩人交流了一番，Vivian又問起尤淩和實習生的情況，商未晚略去了祝之明昨晚那些事，只講了他在寧市的表現。

Vivian也無奈聳肩：“這些大少爺們可真自由。”

聊得投入，等停下來才發現已經過了中午飯點，商未晚猶豫過後喊Vivian一起去吃飯。

Vivian卻搖頭：“我三點有約，你先去吃吧。”

商未晚在走出她辦公室前，思慮之後還是跟她說：“Vivian，謝謝。”

Vivian一愣：“謝我什麽？”

“教我怎麽做領導。”商未晚說：“今天受教了。”

“你會成長得很快。”Vivian坐在那張寬大的辦公椅裏，目光溫和：“我從來沒看錯過人。”

得到了Vivian的鼓勵，商未晚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興奮。

還沖淡了她早上跟古翠芳吵架的情緒。

同時做兩個IPO大項目，這種事放在一年前，商未晚夢都不敢夢。

她剛得知消息，她那位在萊星的同學就給她發了消息。

走出電梯有了網，她就收到了信，先恭喜她拿到了斯悅科技的項目。

在一番寒暄之後，問她項目小隊組建好了嗎？如果沒有，可不可以加她一個。

她跟新領導的觀念不和，導致自己在原部門被排擠，想着調部門，卻又沒有合适的理由。

正好聽說了商未晚拿到了斯悅科技的項目，便想着來問一問。

商未晚想到對方之前誠懇給她提了那麽多工作建議，還多次将自己的資料遞到萊星的hr那兒，不過因為第一學歷問題沒能成功，再加上上學時，她對自己也多有幫扶，便答應下來，卻沒有說死。

對方還問她有沒有人約朋友一起跨年，不然可以去她的局一起玩。

商未晚婉拒。

孰料還沒聊完，群消息就又蹦了出來。

【周公主：姐妹們，我有罪！！】

商未晚還沒來得及回複，周悅齊直接打了語音電話：“我今天早上臨時接到通知，我哥包了機準備帶我們飛到南極跨年，嗚嗚嗚我好想看企鵝。你們要不要一起啊？咱們去南極一起跨年，多有意義。”

怕她們不願意，周悅齊還說：“我出錢，真的！咱們一起去吧。就當是小奴給各位賠罪了。”

趙南星跟商未晚當然不願意，只寬慰她沒關系。

周悅齊仍舊愧疚，還想再勸，商未晚直接道：“星星可是結了婚的人，哪有空在跨年夜跟你厮混在一起。”

“那你呢？”周悅齊撒嬌，“晚晚，你陪我嘛~”

商未晚聳了聳肩，佯裝無謂：“我要享受我難得的假期，回家葛優癱了。”

三人又聊了一陣才挂斷電話。

世界驀然安靜下來，商未晚站在原地趕走腦海裏那些不開心的聲音。

等到心也靜下來，她覺得回家也沒什麽事兒做，不如上去陪着Vivian加班。

于是又一次折返。

簡單整合了斯悅科技的資料，再一擡頭已經晚上七點。

商未晚中午連飯都沒吃，這會兒腹中空空如也。

合了電腦便準備下樓覓食，結果剛走進電梯，就看到了很久沒見的人。

程闕穿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站在電梯裏，他身邊是一位精神抖擻的老人，看上去不過五十多歲，但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種大佬氣質，讓人不可小觑。

電梯裏的氣氛也并不愉快。

商未晚和程闕目光對上那一瞬間，程闕朝她挑了下眉，格外放蕩，卻又帶着幾分正經。

很久沒見，他好像更帥了點。

商未晚抿唇，忍着沒笑，盡量縮低自己的存在感走到了電梯角落。

這劍拔弩張的氣氛并沒波及到她這個無辜的人，到了車庫，商未晚率先下了電梯，疾走了幾步回到車上，卻沒着急開走。

她看見程闕和老人站在一旁，兩人面對面，在光線昏暗的地下車庫裏，仿佛在對峙。

“你還要弄你那個破酒吧到什麽時候？”老人悶聲開口，不動聲色的施壓，“回公司，先從基層做起。”

“你公司又不會留給我。”程闕在他面前也仍是吊兒郎當的不正經模樣：“我這號反正已經練廢了，你直接練小號吧。不是還有程方麽？”

“你就這麽不求上進？要是商津還活着，早就把公司給撐起來了。”

程闕淡笑，“确實，我哥厲害。”

老人擰眉，“你這輩子都不準備進公司了？”

程闕頓了幾秒，聲音淡淡的，卻透着幾分認真：“什麽條件？”

老人輕嗤，“把偌大的家業給你，別人求之不得，你還在這裏推三阻四……”

“有話直說。”程闕徑直打斷了老人的話。

如果想把家業給他，早年間就該讓他進公司了。

老人恨鐵不成鋼地看他一眼，眼神中還帶着幾分悵然的恨。

“聽說你養了個女人？”老人冷着聲音問。

商未晚在車內将車窗降下來一點兒，剛好能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

在聽到他說這話的時候心驀地一緊。

程闕的目光在空中瞟過來，商未晚感覺他好像在跟自己對視。

下一秒卻聽老人冷冷道：“玩夠就該收心了，上不得臺面的女人，斷了吧。”

沒寫到，我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