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打卡
打卡
翌日的清晨時分,修雲索要的甑桶和陶罐,以及一車新鮮食材送進了偏殿。
見車上有一籃瓜果梨桃,修雲從籃子裏掏出一大串晶瑩剔透的葡萄,打了盆清冽井水洗了洗,裝進精致的琉璃果盤裏,又切了幾片西瓜放進去,将整個果盤擱在一塊碩大寒玉上保鮮冰鎮。
然後開始做飯。椒麻雞、鍋包肉、溜肥腸、油焖蝦、青菜蛋花湯,又是四菜一湯。肉食動物·修雲,回想起從小鄰家狐貍大嬸對自己的唠叨,要少吃肉多吃蔬菜雲雲,才不情不願地在湯裏加上了綠葉菜。
吃完飯,修雲把幾碟菜肴和果盤放到木盤上,托着木盤去見魔尊。
這次殿中并無外人。
掃了一眼原封不動送來的葡萄,墨沉道:“你不吃這個?”
“狗……咳,狐貍吃不了葡萄,吃了會生病。”
墨沉一怔,似笑非笑道:“原來如此,倒是我疏忽了。”
“沒事兒,陛下,我……”
“你又有何事?”
修雲遞過去一份昨晚寫的清單,宣紙上密密麻麻地列着蠅頭小字:“陛下,我把一個月的菜單寫好了,以後你讓人送菜就按這個來吧。食材多了我做不過來,吃也吃不完,都浪費了。”
要不是因為那樣不雅,素來愛惜糧食的修雲,甚至能在吃飯時把盤子都舔得幹幹淨淨。
“可以,不過——”墨沉話音一轉,在修雲略顯緊張的注視中淡淡說道,“作為交換,你在我面前時,要将耳朵和尾巴都露出來。”
反正也常常不争氣地被吓出來。
“嗷?”修雲迷惑,“我好不容易才藏起來的。”
只有修為足夠的妖族,才能在變成人身時,把獸形特征藏好。完美化形,不顯獸相,可是很值得一個妖族自豪的呢。
“不答應?”
“嗷,我答應,我答應!”
修雲立即向美食屈服。話音未落,一對雪白狗耳就從發間鑽出了尖尖,身後冒出了一根豐潤蓬松不下于松鼠的大白尾巴。
見魔尊将視線移向了自己的頭頂,修雲有點不自在地抖了抖耳朵,有種耷下來的趨勢。臉上沒見羞怯之色,耳朵先害羞起來了。
“陛下慢吃,我就不打擾啦——”
告退一聲,修雲趕緊轉身,走出了大殿。
墨沉從他背後看去,那根狗尾巴正在快樂地搖擺。這只狗在他面前總是一副唯恐多留片刻的樣子,尾巴就暴露得更加明顯了。
從我這裏離開,就這麽開心?
修雲開始了每天做飯,并且端一份送給魔尊的日子。期間還花兩天工夫自釀了幾壇子果酒,埋在偏殿的小花園裏。
反正自己也要吃飯,無非是多做一點。說起來魔尊也不挑嘴,不用給他專門做所謂的“魔族特色風味”,修雲做什麽他就吃什麽,倒是挺好養活的。
每天去墨沉面前打個卡就跑,滴,今日的妖妃任務已完成——雖然修雲腦子裏并沒有“打卡”的概念,但他确确實實是這麽做的。
這天送飯回來,修雲閑着無聊,向小梅打聽道:“宮裏除了我,還有沒有別人呀?我碰見過一個,像是從仙靈界來的。”
他還惦念着陪他一起吃雞的清衡好兄弟。修雲曾在半夜時分又溜到膳房外面轉悠過兩次,看清衡有沒有給他留話,但宮牆的角落裏依然只有他自己簡筆畫出來的小狗,孤零零地在牆上微笑,并沒有什麽別的痕跡。
“從仙靈界來的?”小梅下意識地搖頭,想了想,又遲疑起來,“好像是有一個。三十多年前就在了,獨居在魔宮最偏僻的地方,幾乎沒人見他走出來過,我也沒見過,只是聽別的丫鬟談論起他。 ”
咦,那我半夜碰見他還挺湊巧的?修雲道:“他住哪裏,我想過去看看。這魔宮裏太冷清了,說不定能跟他交個朋友。”
“公子,這……”小梅微微出神,似乎陷入了思索,其實在給魔尊墨沉傳訊。陛下,您的妃子想去探視冷宮裏那個仙靈界的人,您允許他去嗎?
作為修雲身邊的侍女,小梅的工作當然不僅僅是伺候修雲,還是一個負責監視的“耳目”。當然,往日裏也沒有什麽好彙報的,修雲這種性格也不大可能是妖界安插的刺客或卧底——否則妖界早就完蛋了,但這件事小梅覺得需要向陛下通報一聲。
她收到的答複是,“可”。
“公子,我想起來了,那人住在景陽宮,從這裏出門左拐,直行,見荷花池右轉,然後……”小梅将地址告訴了修雲,還說自己可以帶路。
“不用,你歇着吧,我自己去就行!”修雲覺得他一個人就夠了。
說走就走,當即出門。
午後,蟬鳴陣陣,日光明亮。循着小梅所言,修雲在重重宮闕中穿行。
這座魔宮實在龐大,起初所見還是有人修繕打理的宮殿,直到他越走越偏,越走越荒涼破敗。
快到達小梅所說的地點時,修雲甚至看到路邊躺着一具枯骨,旁邊宮牆上濺落着陳血。嘀咕着“該不會是魔尊殺死的吧”,一股無名陰風吹來,他打了個寒戰,莫名地感覺到了涼意。
就連陽光,都變得晦暗昏沉了。
嘶,好兄弟清衡竟然住在這種鬼地方嗎?
當修雲找到“景陽宮”那塊殘破的匾額時,他站在院門外,透過敞開的門扉往裏望去,看到了遍地瘋長的雜草。密密匝匝的草叢裏沒有一條被人踩踏的小徑,不像有人出入的樣子。
“是無意間至此的客人麽?”
一個溫潤語聲忽的在耳畔響起。看來是此間主人察覺到了修雲,從寝宮裏走出來了。
修雲面前,先是浮現出了一道隐隐綽綽、怎麽看都看不分明的清瘦背影,腰間系着一支玉笛。而後,那人徐徐轉過臉來,身影從模糊變得清晰,一張文雅隽秀的臉映入了眼中。
嗷嗚?修雲愣住。
他雖然臉盲,但也聞得出氣息不對。這裏住的不是清衡?
對方溫和地微笑:“我這裏許久沒來訪客了,快進來,我給你倒杯熱茶,你同我說說外面的事,可好?”
聲音裏似有一種蠱惑的力量,修雲原本眼裏帶着的幾分疑惑,消失不見了。
“好呀,那就打擾你了。”修雲從來不介意再多交一個朋友,往前走了兩步,踏入院子。
天光大暗,空氣愈發陰冷,下一刻,修雲就看見那男人陡然面露瘋狂而惡毒的笑意,向他張開了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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