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笑死

笑死

這個小狗妖突然要找“仙靈界的人”做什麽？聽着小梅的傳訊，墨沉眉頭微皺。

他并不擔心修雲身為妖界使者，有意勾搭仙靈界，共同籌謀什麽針對他的計策，小狗妖根本沒有那種心機。不過，那所謂“仙靈界的人”，可不是什麽交朋友的好選擇。

心念一動，墨沉的神識瞬間覆蓋四方，落在了行走于魔宮中的修雲身上。

當修雲停下腳步，在草木萋萋的院落前張望之時，墨沉也在頃刻之間，閃現在了他背後的不遠處。

這只蠢狗，果然毫無戒心地被騙進去了。

留意着院子中的狀況，墨沉略一思忖，召喚出了血海珠。

散發詭豔猩紅光輝的血海珠，懸浮在他掌心上方，血光幾息間轉變成了湛湛清靈之光，投射在他身上。

他早就有所猜測，這只小狗妖認人不看長相，也不看衣裝，而是憑借氣息……上一回修雲未能認出他，将他當做一個可以親近的陌生人，或許就是因為那天他剛用血海珠療過傷，身上的無量殺伐之氣被玄門清氣暫時蓋過的緣故。

今日便可驗證了。

破敗的景陽宮內，神色瘋狂的男子朝修雲伸出了雙臂，要将他永遠禁锢于此——院門外，墨沉收起血海珠，随意一揮袖。

如在水中倒影裏投下一顆無形石子，男子瞬間破碎消亡，連句驚叫聲都來不及發出。

“呼”“呼”，修雲吓得倒退兩步，腿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後知後覺地扭頭，看到站在門外的墨沉，臉上殘餘的驚恐之色立刻轉變成了歡喜，簡直是興高采烈地向墨沉飛撲過來。

“好兄弟，是你啊！是你救了我！”

這一刻明明還是人形，卻莫名像一只正吐舌搖着尾巴熱情奔過來的大白狗。

墨沉微微蹙眉，他有一萬種法子可以避開，把修雲定在原地、用氣罩隔開、把人瞬間挪移到遠處……但他最終沒有動用絲毫法力，只是腳下往側面動了一步，避免了被修雲直愣愣撞個滿懷的結局。

修雲去勢太急不好調整，撲了個空——根本難不住他，他一擡手就抓住了好兄弟的胳膊，把車剎住，然後轉過身來，順勢就跟人家親親熱熱地挽住了手。

“清衡好兄弟，吓死我了剛才！嗷嗚，我找錯地方了，還好你還真的住在這附近！多謝你出手相救啦！”

小狗妖身體的溫熱，那股跳躍的陽光般的氣息，隔着薄薄一層衣料渡到了墨沉身上。

“……”片刻之前才跟着修雲閃現過來的墨沉，不習慣有人挨得如此近，不自在地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出來，淡淡說道，“我不住在附近，只是恰巧撞見你遇險。救你也不過順手而為罷了。”

不管墨沉有沒有口是心非，修雲都一概聽不出來，特別開心地說：“是嗎，那可真是太巧了！看來我們倆真的很有緣分嘛！”雙眼亮晶晶的，一點看不出不久前險些喪命的後怕。

“……此處是一個枉死在冷宮的地縛靈，他會将踏入院中的生靈視為血食，你找他做什麽？”墨沉道。

“我沒找他，我找你呀！”修雲連忙辯解，“沒想到魔宮裏除了你，還有別的仙靈界來客，還好最終還是遇到你了……哎，咱們說好的晚上一起吃烤雞，那天你怎麽不來！”

“……”墨沉不想回答，邁開步，自顧自地走了。

修雲小跑幾步，像只小尾巴緊緊跟在他身後，嘴巴也沒有閑着，一路叨叨：“是不是那天突然走不開？你有事忙，我可閑得很，魔宮裏又太冷清，得空就來找我玩呀，我住在春明宮裏，你要是不方便，我去找你也行，除了烤雞也可以吃別的，我什麽都會……”

雖然吵鬧，倒也沒那麽惹人厭煩，不過……

墨沉走在前面，神情冷淡，絲絲縷縷的清氣，如清風缭繞在他的衣袍周身，仿似一個冰雪高潔的玄門道子。

“哎，擇日不如撞日，你現在就跟我回去吧！我有魔尊給我蓋的小廚房，做點什麽吃好呢……”修雲還在尋思。

“往後別來找我了，我也不會再見你。”墨沉忽然開口，語聲斷然。

他懶得再用所謂“清衡”的身份與修雲胡鬧了，這只小狗妖不值得讓他如此浪費精力。他今日出手救下修雲一命，也不過是因為想起修雲的廚藝，沒了有些可惜罷了。

墨沉一步踏出，身影便毫無預兆地消失不見。

“哎？！”留修雲在原地驚詫。

墨沉用的遁術不是他能夠破解的，人去了哪裏他完全不知，小狗妖失望地垂下了頭。

“也沒問出清衡他住在哪裏，下回怎麽找他……都是剛來魔宮和親的，多走動走動不好嗎？還是說他有什麽苦衷？”

人雖然走了但還留了一縷意識在修雲身上的墨沉：

我？剛來魔宮？和親？？

……

留守在偏殿裏的小梅，出來迎接修雲。

“公子回來啦，您想找的人找到了嗎？”

“出了點小意外，好在人是找到了。”修雲笑着說，然後把今天出門後的經歷，描述了一遍給小梅聽。

“啊，公子對不住，還好您安然無恙……”小梅臉色發白，“我聽說時還不知道，原來那人已經死了，淪為地縛靈了嗎？”她在心裏暗想，公子出門的事只有陛下知道，那麽救了公子的，定然是陛下派去的某位下屬吧？看來陛下對公子，真是有幾分上心呢。

“沒事兒，你也不知道他變成那樣了。”修雲并不計較，又好奇問，“景陽宮裏的地縛靈，以前是什麽人啊？”

“據說是前任魔尊瀝泉從仙靈界搶來的樂師，在宴飲時為他奏樂，丫鬟們私下裏說，不止是做樂師，還是魔尊掌中的玩物，曾經看到他衣不蔽體地被人從魔尊的寝宮裏擡出來……等到瀝泉膩味了以後，就将他貶到冷宮裏去了，後來再沒見到他在人前露面。”

小梅說完，看到修雲臉色從開朗變為黯然、浮現出了幾分悲傷的模樣，稍稍有點後悔。

似乎不該和一個天真寶寶說這麽多呀。

修雲的未來，她也暗地裏猜想過，也許比那個樂師好，也許還不如，誰又能知道呢？墨沉畢竟是個陰晴不定的魔尊，他的手段，絕不比在他以前的歷任魔尊仁慈……

想歸想，她還是勸慰道：“公子莫擔憂，陛下對您還算不錯……”

“不怕，我天天做飯送給他吃，他吃我嘴軟嘛！”修雲樂觀得很，又笑着說道，“說起來，狐族流傳一個小法術，只要連續一個月，每天拔一根毛放進親手做的飯菜裏，就能讓吃到的人迷戀上自己。”

“您真的這麽做了嗎？”小梅一驚。魔尊陛下恐怕不會喜歡這種小花招，發覺了會雷霆震怒吧。

“沒有呀！”修雲理直氣壯，“我做飯好吃，臉也長得不差，魔尊不喜歡我是他的損失，又不是我的損失！我幹嘛要用這種法術。”

而且我的毛是狗毛，不一定能和狐貍毛産生同樣的效果……這句話修雲就沒說出來了。

“那、那就好。”這一刻，小梅和身在某處宮殿中暗暗偷聽的某位，一齊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