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妖妃

妖妃

“陛下，你的生辰是九月初九嗎？”

又一天，修雲過來送飯時，向墨沉問道。

來魔界将近半年，算算時間，快到九月了……修雲還記得在幻境裏初次見到小九時，那孩子說過的話——“我是九月初九出生的，你就叫我小九吧！”

修雲總覺得，小九和墨沉之間，一定有着某種關聯。

“修雲，你不知道随意打探別人的生辰，是取死之道？”墨沉語聲冰冷。

“嗷嗚？”他的反應，叫小狗妖臉上的燦爛笑容一僵，擺動的尾巴也停滞在空氣中，尾巴尖尖折了下來，“我、我忘了……”

修雲還真忘了，在以仙、魔、妖、鬼四界統稱的靈界，問人生辰八字是最忌諱的一件事，不知有多少巫蠱邪術可以借此施展。雖然他沒有問更具體的時辰，光問日期也是不應該的。

“陛下，是我疏忽了，你大人有大量，就當我沒問過……”修雲小聲嘀嘀咕咕。

雖然面前的墨沉還冷着一張臉，但修雲能感覺到他并沒有很生氣，頓住的尾巴又重新搖了起來：“我本來想趁着那一天，把埋在花壇裏的櫻桃酒起出來，一壇用來喝，一壇用來做糕點給你慶生，既然如此，我——”

不是為了所謂的“妖妃事業”，而是因為魔尊待他不錯，所以他才會對墨沉的生日上心。修雲一直是個別人對他好，他就會盡己所能對別人好的人。

“……慶生就不必了，還在九月初九那一日，就照你說的那般過節吧。”墨沉突然開口，截斷了修雲“既然如此”後面那半截話。

“嗷嗚？過老人節？”修雲眼珠一轉，在被魔尊瞪了一眼後改口，“過重陽節。嗯，正是适宜飲酒出游的好日子！”

“還有，陛下——”修雲繼續得寸進尺。

“你還有何事？”墨沉語氣不耐，面色冷漠。

殊不知他在修雲心裏，沒用半年時間就已經從最初的“青面獠牙大魔頭”降格成了“龇牙的布偶老虎”。就算還剩下最後的一點點威嚴，但想要維持表面上不近人情不可親近的姿态，再怎麽裝樣，都是徒勞無功了。

只要主動一點，熱情一點，就能把冰融化。

被小狗狗拿捏~

“到了九月初九那日，帶上酒和糕點，陛下帶我出游好不好？”修雲啓用小狗式的特色撒嬌法，耳朵往兩旁平趴，狗狗眼裏滿是期待，“好不好呀，找個風景好的地方，與陛下一起登高望遠放放風，呃，散散心……關在魔宮裏這麽久，我還從沒出去過呢！”

自從來了魔界，魔宮他是不敢出去的，外面都是要吃妖肉的魔頭。就連魔宮裏他也不敢亂逛，不知哪個犄角旮旯就有可怕的地縛靈……當初可把修雲吓得夠嗆，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有清衡相救——說起來，好久沒見到清衡好兄弟了啊，不知他現狀如何。修雲只能天天往幻境裏跑。

半年了，他憋壞了！

“……本座事務繁忙，到那一天再說。”

“好嘞~”基本等于是答應了。

小狗妖快快樂樂地準備跑路，背後傳來一聲“站住”，只好變回原形，趴在毛毯上睡了個午覺。魔尊看狗還沒看膩呀……

修雲驚醒的時候，只覺殿中溫度驟降，冰冷刺骨。

大白狗警覺地擡起頭，瞪圓了眼，一個不知從哪闖進來的白衣男子，正掀起霜風，催動萬千冰錐攻向墨沉。天啊，有刺客——

護駕，護駕！！

（汪，汪！！）

緊張地叫出聲來，一出口才發現自己沒說人話，是在吠叫。給殿中的森冷氣氛，平添了幾分……滑稽。

“你叫什麽？”墨沉到這時候還有閑心回頭掃了他一眼，“一個小賊罷了，毋須驚慌。”

随着他一語落下，血色絲線如蛛網，将白衣刺客困鎖其中。充斥大殿的暴風雪，也在驟然間一掃而空。

“嗷嗚。”看來不用擔心了。大白狗乖巧地坐好，等着看戲。

“誰指使你來的？”重新看向刺客，墨沉冷冷地問。

“墨沉！沒有人指使我來，當初你能弑殺瀝泉奪位，總有一天你也會——”白衣刺客被血色蛛絲禁锢得動彈不得，全身上下就只有嘴最硬，緊接着就是一連串惡毒的咒罵。

墨沉皺了皺眉，于是白衣刺客頓時噤聲，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了。

要不是當着修雲的面，他不想下手太過血腥，這刺客已經化為血泥，魂飛魄散。

他、他罵得好髒！盡管起了個頭就被打斷，大白狗依然瞳孔地震，幼小的心靈受到了震懾。修雲擡頭望向墨沉不動如山的身影，少有地從心底湧起一股怒氣——

陛下絕不是他說的那樣，他怎麽敢那樣罵的！嗷嗚，好氣，氣得想把他一口咬死！

大白狗“很兇”地龇起了牙，朝那刺客發出了威脅的嗚嚕聲。

“……說人話，修雲，你好像有話要說？”墨沉對他的興趣，似乎比對刺客的興趣更濃一些，将視線移了過來。

“嗷。”修雲也慢慢冷靜下來。他忽然覺得此情此景，仿佛在哪裏見過，就像是……他看過的某個話本子。暴君在殿中飲酒作樂，妖妃依偎在旁，此時一名刺客突然闖入——

久違的事業心突然上線，輪到他說妖妃該說的臺詞了！

修雲變回了人身——沒忘記給自己幻化出一身衣裳，磕磕絆絆地開了口：“他該死！竟敢辱罵陛下，驚、驚擾我睡覺，罪無可赦，應受虿盆之刑。陛下知道虿盆嗎？就是把人丢、丢進……”

丢進毒蟲坑裏……

修雲說不下去了，尤其是看到墨沉似笑非笑地注視着自己的時候。

呃，已經不算似笑非笑了，他是真的在笑。嘴角勾起，眉眼間透着愉悅。

“虿盆？你是說那種話本裏編的萬蟲噬身之刑麽？修雲，我帶你去魔界絕獄親眼看看吧。”

修雲忽覺身子一輕，已經被帶到了墨沉身邊，墨沉一把握住自己手腕，他手勁好大！

就見墨沉一擡手，空氣撕裂開來，剎那間，眼前變了一副光景。

濃重的血腥味迎面撲來，他們懸空而立，腳下是翻湧的血海。凄厲的慘叫聲，在耳畔萦繞不絕。

灰衣的獄卒們，正利用鐵鈎、尖刺、鋸子……一刻不停地執行着對犯人的折磨。每一個犯人，都在享用精心“款待”。就算血肉模糊不見人形，也求死不能。

這番景象，比虿盆還要殘酷無數倍。

修雲臉色發白，心髒咚咚狂跳，他抱緊墨沉的胳膊，下意識地往魔尊身上靠去。不僅閉起眼睛，狗耳也耷拉下來，恨不得把那些可怖的聲音都攔在外面。

太、太吓人了！

墨沉垂眸，看向了瑟瑟發抖的小狗妖。那種肌膚相貼的溫熱觸感，本是他不習慣的，這回他卻沒有再把手臂抽出來。只是再度催動遁法，回到了魔宮主殿之中。

呵，修雲，你不是當妖妃的那塊料子啊。

可修雲裝出妖妃姿态的樣子，實在是很有趣，他……舍不得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