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歸來

歸來

多日以後。

屹立在春明宮庭院正中的長槍，猶如一支紅燭，從晝到夜，綻射着沖天血光。守禦結界則像一堵堅韌不移的牆，隔絕裏外，忠實地攔下了每一個充滿惡意的來客。

修雲每天都會坐在長槍邊等待，從天亮至天黑。

新鮮的食材送不進來，地窖裏倒還有不少存糧，足夠吃上很久，不用擔心餓死。但他已經沒有心思再去琢磨，每頓飯吃什麽了。

總是快快樂樂的小狗妖不那麽快樂了，耳朵耷拉着，笑意從嘴角消失，眉眼間是藏不住的擔憂神色。以前一個狗過日子，沒心沒肺，沒有什麽要操心，現在不同了。

墨沉從天空中落下時，看到的正是修雲抱着膝，背後倚靠在長槍上的模樣。

銀白的發絲垂落在臉頰上，乖巧又可憐。

墨沉從結界前走過。赤紅色的微光沒有阻攔他，讓他輕松穿了過去——畢竟他才是這結界的主人，漫步踱到了垂着頭的小狗妖面前。

“聽說人界有個話本，講的是一條名為八公的狗，每日坐在街口等待主人回家的故事。”墨沉悠然開口，語聲裏帶着戲谑，“你現在看起來就像是那條狗。”

小狗妖有些遲緩地擡起頭，望向他，愣住了。狗耳朵先一步彈了起來，随即紅了眼眶。

下一刻，修雲撲進了他懷裏，埋頭在他胸前，滾燙的淚水将他衣襟打得濕透。

“大王，你終于回來了……前陣子出了好多事情，好在你終于回來了。”修雲的聲音裏帶着鼻音。

墨沉伸手，将懷中人抱住了，抱住了一個柔軟、脆弱又溫熱的小東西。

“你坐在這裏，是在等我麽？”

“我……”修雲不擅長說謊，磕絆了一下，說了老實話，“我在等你，也在等一個救過我，現在生死不明的人。”

他沒有說出那個人的名字，但兩個人都知道說的是誰。

墨沉心底泛起了無名的幽暗殘屑，是種連他自己都分辨不清的，纖微複雜的滋味。什麽樣的蠢人，會連自己的醋都吃？

他會吃。

修雲在看着他的時候，心裏浮現出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影子，把惦念他的心思，分割出一些給了另一個人……他光是想一想，就嫉妒得要發瘋。

縱使不是愛慕，只是感激，他也不允許有這樣一個人存在。

“愛妃，你看。”他松開修雲的腰，擡起手，寬大的衣袖滑落下去，露出了宛如白玉的小臂。下一刻，墨沉面無表情地以指化刃，将左手手腕劃破。

刺目的殷紅鮮血湧了出來。些許疼痛，就如蟲蚋叮咬，他絲毫不放在心上。

他已經可以自如地收放靈力，只需要将仙靈之氣外放，就能改變自身氣息。但他選擇了放血，将淬煉過仙氣的血液，全不吝惜地如水流一般逼出體外。

青石板地面，染上了斑駁血色。

修雲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連忙捂住他的手腕：“你做什麽！”

不疼嗎，大王怎麽突然開始胡鬧！

血從指縫間流下，血氣彌漫開來。在血液的腥味裏，夾雜着仙靈之氣潔淨清冽的味道。

“你有沒有覺得這氣味很熟悉？”墨沉道。

修雲愣住，呆呆地擡頭看他，又像小狗一樣嗅了嗅鼻子，聞聞這，聞聞那。

“是清衡的氣息？為什麽？”修雲困惑了片刻，突然明白過來，笑着落淚，“原來你就是他，我等的是同一個人……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又慌忙說道：“快止血！”

墨沉一指撫過，手腕上的傷痕頓時愈合。他攬住了頰邊帶淚的修雲，軟語溫聲：“嗯，我沒事，回來了。”

……

大王回來了，懸着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修雲在廚房張羅着，準備做一頓豐盛的大餐。

他愛吃的和大王愛吃的，一樣都不能少！

墨沉在他身畔幫忙，突然望了一眼挂在屋檐下的鳥籠，說道：“這只鴿子叫什麽名字？”

紅眼白羽的肥鴿子，正無辜地趴在鳥籠裏發呆。

……大王在客房養傷的時候，早就聽到了吧。修雲十分心虛，顧左右而言他：“你、你要是饞了想吃，就炖了吧。”

對不起，塵塵。

鴿子瞪圓眼睛，一個哆嗦。

墨沉輕聲笑了：“也不是非吃不可。”

“嗷。”修雲知道他在逗弄自己，抖了抖耳朵，突然反将一軍，“大王，既然你就是清衡，那你為什麽要一直瞞着我？”

小狗妖現在才回過味來，大王竟然一聲不吭騙了自己這麽久，讓自己擔了雙倍的心。哼，生氣了！

墨沉沉默片刻，不知該如何解釋，末了看着鳥籠說道：“……那還是把它炖了吧。”

肥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