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自由

第十九章   林陌玖番外   自由

林陌玖第一次見到小洛時，被她吓到了。

當時她又幹又瘦，眼神渙散，由于過瘦顯得身上的睡衣寬大松垮，全身上下唯一精致點的東西就是手上套的紫色護腕形飾品。

林陌玖進門就看見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喊了好多遍都沒有反應，湊到她面前揮了半分鐘手她才往他這邊轉頭，眼珠顏色像漆黑又像深藍，眼神空洞。

林陌玖覺得恐怖，後退了好幾步，之後小洛再沒反應。

後來和小洛談起這件事，他才知道那天她聽不見也看不見。

小洛的大腦神經會間歇性麻痹，可能今天聽不見，明天看不見，後天下肢癱瘓。可能一天一換，也可能疊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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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陌玖是鹿北時請來照顧小洛的護工之一，另一位女性護工負責喂食洗漱之類，他只需要哄小洛開心。

鹿北時高薪招他的原因就是他能消除別人的負面情緒。

林陌玖花了半個月時間才讓小洛開始搭理他，她從恍惚中回過神，看到他後像瘋了一樣突然抓狂：“你是誰？為什麽在我房間？滾出去！”

林陌玖的解釋還沒出口，就被一道巨浪沖到了門外。

之後鹿北時來看小洛時給小洛介紹了林陌玖的護工身份，也提醒林陌玖小洛的能力是水，逼急了她能用別人身體裏的水分化成水刀切割肢體，要小心別惹她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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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洛的精神狀态很差，記憶力也差，有時她前一秒還和林陌玖聊天，下一秒就突然睡着，十幾分鐘後醒過來就不記得林陌玖是誰，發狂吼叫後用巨浪把他沖出門去。

被水沖了四次後，林陌玖學聰明了，在她動手前及時消除了她的負面情緒。

情緒平和的小洛記憶終于正常：“林陌玖，是吧？你好像和我說過。不好意思啊，我腦子有點亂。”

林陌玖連聲“沒事”，待遇差點無所謂，畢竟高薪資。

從那之後，林陌玖對小洛用異能時就沒顧慮了，上一秒還在精神失常發瘋亂叫的小洛下一秒就能恢複正常，效果确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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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處久了，他習慣了小洛的偶爾發狂，小洛也習慣了他。

在小洛清醒時，他們會聊天，雖然基本都是林陌玖說話。

他得知了小洛的腦神經會間歇性麻痹的，也得知她每次睡着後都會被鹿北時拉進夢裏，有的夢會很長，長到她醒後會和現實記憶脫節，在林陌玖看來是“十幾分鐘前發生的事”，在小洛眼裏卻是“幾年前甚至更久前發生的事”。

小洛的身體狀況和精神狀态都很差。

糟糕的是她明明骨瘦如柴，還要被鹿北時定時抽血，抽完後她會暈倒，要靠藥物注射才能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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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洛的狀況越來越差，由于痛覺逐漸消失，她開始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某天她甚至拿了把菜刀剁手指，好在發現及時，林陌玖在她左手手掌被切下前控制住她，扔了刀。

雖然在初見時她就已經混亂，但當時她還沒這麽嚴重。

林陌玖覺得原因在他的情緒消除能力。本來小洛的情況就夠糟糕了，他用能力後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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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洛是被鹿北時關在這裏的。

鹿北時雖然對她很親昵，但沒人會把在乎的人囚禁起來三天兩頭抽血。

由于屋裏有好幾個鹿北時裝的攝像頭，林陌玖和小洛不敢提及他太多，也不敢光明正大說要逃走——雖然小洛根本出不去。

也不知道是異能副作用還是什麽別的原因，小洛一被陽光照到就會消散——小洛說那是傳說中的“灰飛煙滅”。

小洛痛覺消失後，她有一次伸手摸陽光，剛碰到陽光，手指就被灼燒成灰，畫面還挺好看。

林陌玖看到她這自殘的行為立刻制止，小洛卻不以為意，只是看着沒了幾根手指的手掌自嘲地笑，“像鬼一樣。”

林陌玖見到的小洛多是混亂瘋狂，或如死水般平靜，很少能看到她正常微笑。

林陌玖覺得她可憐。

他認真地看着小洛的眼睛：“我幫你逃走。”

他沒考慮過鹿北時的監控能不能聽到他的聲音，鹿北時會不會讀唇語，他只是告訴她，他會幫她逃離這裏。

小洛平靜地看着他，不悲不喜，“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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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還沒開始就失敗了，鹿北時對林陌玖下了死手。

先是頭發被一把把拔出，再是手腳血肉被一塊塊剜去，然後是軀幹被剖，內髒被扯出，最後身首分離。

滿地鮮紅。

不知道鹿北時用了什麽方法，林陌玖直到腦袋被鈍刀割下來前，意識都還在，清晰感受所有痛苦絕望。

再次恢複意識時，林陌玖又看到了精神失常的小洛，她看上去比以前更瘦，以前還能勉強說是過瘦的人類，現在她像具繃着人皮的骷髅。

林陌玖花費一年時間消除她的負面情緒，之後她一直情緒穩定，算下來該有快十年沒見過這個狀态的小洛了，林陌玖有些恍惚。

“我不是死了嗎？”林陌玖問。

可精神失常的小洛只會抱着他重複“你別死”，偶爾再喊聲“哥”，根本無法溝通。

林陌玖花了十年多讓她恢複正常，現在她又變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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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鹿北時那裏得知，是小洛用她的血救活了林陌玖。

小洛的血能讓傷口快速愈合林陌玖是知道的，卻沒想到能這麽神奇，連自己破碎成那樣的屍體都能修複。

不愧是神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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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北時警告林陌玖別再想着逃跑，他不會給他再次複活的機會。

林陌玖安分了。

可小洛不願意被關着了，現實中她被鹿北時囚禁，夢中她也被鹿北時折磨。

病情惡化的她多次嘗試逃跑，全部失敗，後來她已經動不了了，只能躺在床上受人照顧。

她一直念叨着想曬太陽，林陌玖要抱她到輪椅上推到陽光下，被她拒絕。

她想靠自己的力量走向陽光。

可惜跟她的逃跑計劃一樣，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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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機是從橙柳來探望小洛開始的。

小洛跟橙柳原本就認識，但鹿北時不讓她們接觸，是小洛現在幾乎全身癱瘓了他才允許橙柳來看她。

跟橙柳見過面後，小洛又睡了一覺，很短，可能就幾分鐘。

再次睜開眼的小洛，眼裏有了神采。

她讓林陌玖查天氣，看哪天會出太陽，但最近臺風天，未來半個多月都是陰雨天。

小洛嘆息：“我等不了那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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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柳打開了很多個傳送門，放跑了鹿北時養的那些孩子，林陌玖背着小洛進了傳送門。

傳送目的地随機，因為鹿北時在他們身體裏都嵌了定位器，鹿北時可能會優先追聚在一起的人，所以他們分散逃跑，免得被其他人拖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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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陌玖背着小洛在山林裏狂奔。

理由是她依然能感覺到在被監視，鹿北時正在趕過來。

跑到一處崖邊，林陌玖要返回，被小洛阻止。

小洛讓林陌玖放她下來，“是我讓橙柳把門開到這邊的。”

“為什麽？”

“活着是逃不掉的。”或許是回光返照，小洛居然能靠自己的力量站着。

“……沒有其他辦法嗎？把定位器挖出來之類的？”

“那得把我身上所有骨頭都挖出來才行。”

“……”林陌玖終于知道她一直逃不掉的原因。

“謝謝你啊，照顧了我這麽久。”小洛一步步後退，站到了懸崖邊。

林陌玖看到她眼裏的決絕，沒說話。

今天天氣不好，烏雲壓頂，風從四面八方刮來，滿眼枯葉飛旋。

小洛在大風中站得筆直。

“永別了。”骷髅一樣的小洛跟他告別，笑容明媚如春光。

她後退一步，跌進風裏。

“嗯，永別了。”林陌玖看着她墜落，沒有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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