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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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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津南在門邊不停踱步,時而伏在門上聽外頭的聲音。

不知是混亂已經結束,還是這扇門也裝了隔音材質,他什麽也聽不到,終于忍不住,看向電腦桌旁鎮定自若的人。

“逸哥,你怎麽一點都不着急?”

程家逸重新開始一局《祖瑪》,淡淡道:“打架而已,我的人不會吃虧。”

“鐘春雨以前是練搏擊的,一個人能打三個,餘文濤他們也不是吃素的。”他頓了頓,看着轉盤中間吐球的蛤蟆,繼續說:“至于公主,聰明的很,一般人傷不了他。”

可是他剛才被打傷了!陳津南差點脫口而出。

然而看着程家逸的表情,他又不敢太咋呼,顯得自己很笨,不相信隋陸似的。

一句話就這麽委屈地哽住,他又朝門口看了一眼,耷拉下肩膀——門被鎖了,他打不開,只能乖乖待在裏面。

之前為了戒煙,程家逸準備了一抽屜QQ糖,是在超市才能見到的,十幾包連在一起的那種,有菠蘿、桃子和葡萄味,總共三長條。他拉開抽屜,讓陳津南自己挑,告訴他最多半小時,外頭準會結束,然後他就可以和隋陸去過生日了。

陳津南挑了一包桃子味的,聽到程家逸說:“生日快樂。”

“啊,謝謝逸哥……”

受寵若驚的同時,陳津南還是有些緊張,但一想到隋陸說的,有事就找逸哥,陳津南心裏對他有種無意識的信任,幹脆坐到旁邊,看他玩游戲。

他拽着塑料繩,把隋陸給的氣球抱在懷裏,說:“我也會玩這個。”

其實他想說:“我比你玩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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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說。

程家逸“嗯”了一聲,撣了撣煙灰:“公主玩這個很厲害。他說這個游戲不僅靠手速和應變,還要做規劃,像編程題。”

“可能是我不懂編程吧,所以玩不好。”

他的語氣始終不冷不熱,只在反複提到公主時,摻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溫度。

陳津南雖然遲鈍,這幾年來卻在有關隋陸的事情上敏感異常,當即抱緊氣球,心中騰起一陣怪異的感覺。

在隋陸的再三囑咐下,他出門穿得挺厚,這會兒圍巾還沒解下來,剛好把半張臉縮進去。

就着這個姿勢,他假裝關注游戲裏的蛤蟆和彩球,實則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程家逸。

程家逸的長相不屬于傳統審美下的英俊,他五官不算精致,輪廓硬朗,眉眼英氣十足,尤其是那對濃眉,沒怎麽修過,看着雜亂,自成一種野性。

這讓他看起來有些兇,陳津南也因此怕他,今天算是第一次和他單獨地面對面說話。

“逸哥,你認識隋陸很久了嗎?”陳津南試探性地開口。

程家逸:“不到兩年吧。”

屏幕上又一次顯示游戲結束,《祖瑪》的這一關,程家逸怎麽也過不了。他掐了煙,控制着轉椅旋過一個角度,側臉面對着陳津南,啞聲道:“他在我這兒也待不了多久了。”

“我一直覺得他不應該上北京來,更不應該留在北京。”

“我知道啊——”

像是急于證明自己,陳津南下意識擡高了音量。

“現在那個單位事情多,可是內容沒意義,我也不喜歡讓他做,”他托着下巴,手縮進衛衣袖口,只露出一點指尖,摩挲着氣球,聲音慢慢低下去,“他那麽厲害,要是能去更自由的地方就好了……”

“不過不管去哪,我們肯定要一起走,這是很早以前就說好的事。”

程家逸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意識到自己越線了,但更重要的是,陳津南的回應完全在預料之外。陳津南并不像表面上那樣,只有孩子氣,什麽都不考慮,是自己先入為主了。

于是剛才那番話更顯得多餘至極。

但說都說了,他也不是會反複咀嚼一兩句錯話的性子,索性當自己燒糊塗了,頭腦不清醒。

他重新點了支煙,同時拉開抽屜,對着那堆閑置已久的QQ糖,一時語塞。

“多拿幾包吧,就當生日禮物了。”

陳津南又被塞了幾包糖,這下面對程家逸就有點吃人嘴軟的意思了。

“逸哥,其實你、你長得挺帥的,你多笑笑,肯定會更帥的。”他磕磕巴巴地說。

程家逸愣了愣,一口煙差點憋在喉嚨裏。

随後他忽然笑了,笑得很開懷,幾乎是不加掩飾的大笑。

轉椅又轉了一個角度,他終于看向陳津南,也是他第一次帶着探究欲,去觀察這個人。

這些年來,程家逸無疑是在人堆裏混出來的,眼力從來不會出錯,可無奈,陳津南着實沒什麽值得觀察的,他的眼力無處可用。

小朋友據說是和隋陸同年生日,今天滿22了,看着年紀卻要小一些,懷裏抱着個圓鼓鼓的氫氣球,因為怕自己,眼神帶着點戒備,但還是幹淨的,一眼就看到底了。

程家逸垂眼按着眉心,再一次笑了。

看了這麽一通,挫敗倒談不上,更多的是自嘲。

畢竟,隋陸為什麽會放不下這個人,原因一點都不難懂。一起長大的,認識有……起碼十多年了吧,又是這麽一個幹淨透徹的狀态,大概這麽多年只有彼此,放不下的。

也挺好,他想。

程家逸預估的沒錯,大概過了半小時,汪岷叫來的人被打發走了。

大夥沒什麽損失,都是皮外傷,其中稍顯戲劇性的只有隋陸臉上挂了彩,以及鐘春雨的胳膊被人啃了一口。

鐘春雨從櫃子裏拎出醫藥箱,罵罵咧咧:“這都啥人啊,打不過就上嘴,媽的,我簡直夢回小學時代。”

“你就随便吧,反正皮糙肉厚的,咬不壞,”餘文濤的調侃總是精準到位,直戳鐘春雨心坎,“瞧瞧咱公主這臉,都破相了……”

鐘春雨聽習慣了,也不惱,哼哼兩聲,十分自覺地先給隋陸上藥。

以前練搏擊的時候,受傷是常事,鐘春雨翻出碘伏棉簽,熟練地拆開一支,準備往隋陸嘴角上招呼。

還沒碰到皮膚,隋陸偏頭躲過,看着棉簽上碘伏藥水發黑發黃的顏色,微不可聞地皺了下眉:“有酒精嗎?”

鐘春雨愣了下,顯然難以理解,瞪他:“酒精多疼啊,蜇得慌!”

“沒事,就用酒精。”

拗不過他堅持,鐘春雨一邊心說這人是不是故意在對象面前嘚瑟,一邊老老實實換成了酒精。

真開始消毒時,隋陸一聲沒吭,為他固執的選擇負責,倒是陳津南,緊張兮兮地咬着嘴唇,像是替隋陸疼過了一遭。

鬧了一晚上,俱樂部裏早已是一片狼藉,為了不耽誤明天的生意,需要抓緊時間收拾。

隋陸和陳津南本想留下幫忙,但大家一致認為他倆的當務之急是抓緊時間去約會。

退燒藥起效後,程家逸的臉色好了許多,在一旁悶咳了幾聲,也開口道:“趕緊帶人走吧,生日不剩幾個小時了。”

這是要趕人的意思了,兩人不得不從。

冬天天黑得早,不過八九點鐘的樣子,街上已是深夜光景。

銀行和服裝店都已經拉下門簾,只有餐館和音像店還在營業,招牌的燈箱齊刷刷地亮着,黑色大音響不再用電子舞曲吸引路人,改放Beyond的《情人》,面館煮高湯的大鍋還在咕嘟,熱氣飄出窄小陳舊的門,暈開一團溫度。

陳津南喜歡走在北四環的這一片地帶,尤其是夜間。

昏暗的光影會模糊掉城市自帶的标簽,只留下具體的感受,再匹配到相似的記憶。

他會覺得這裏像長灣,像油田大院門口的那條街,他和隋陸一同走過無數次。

附近行人很少,牽手也不用回避,陳津南肉眼可見地高興。他哼着歌,踩在馬路牙子上,和隋陸差不多高,一手綁着氣球,一手扶着他的胳膊,故意走得一搖一晃,這樣隋陸就會摟住他的腰,怕他摔倒。

“這麽開心?”隋陸低頭看着兩個相貼的影子,忍不住勾起唇角,傷口牽起的疼全被忽略,“我本來還擔心你會被我吓到。”

“為什麽?”

“因為……我和以前不太一樣。”

剛好走到路的盡頭,陳津南停下來,側身,懶懶地趴到隋陸肩膀上,拖長了聲音說:“你今天是不一樣——因為穿了西裝。”

隋陸笑了笑,托住他的屁股,把他抱到臺階底下,親昵地蹭着鼻尖,說:“下班之後特意沒換,想着你可能會喜歡。”

當然喜歡,陳津南心想。

隋陸穿什麽都好看,牛仔外套、風衣、毛衣,他都喜歡,至于穿西裝……他第一次見,喜歡之外,還有新鮮感。現在沒有別人,終于能專心看一看這樣的隋陸,他的眼睛都亮起來了。

摩托車停在暗處的車棚,路過的人很難注意到裏面。

“冷不冷啊?”陳津南吸了吸鼻子,手覆上隋陸的臉頰。

他穿得厚,想把圍巾給隋陸,隋陸也不讓,一路走過來,掌心熱乎乎的,對比之下,更顯得隋陸皮膚冰涼。

“有點,”隋陸捉住他的手腕,偏頭蹭了蹭,臉頰是冷的,眼角眉梢卻染上暖意,“你要抱抱我嗎?”

“那你怎麽不穿外套?”陳津南一邊說着,一邊乖乖抱了上去。

“本來穿了大衣,下班前放在單位了,穿着騎車不方便。”

陳津南像撞進了大號毛絨熊的懷抱裏,抱着隋陸輕晃,小聲嘟囔:“我看是故意勾引我……”

他們在車棚裏擁抱,直到體溫一致,像十六歲在鼓樓大街的公交站,隋陸也穿得很好看,代價也是要挨凍,但只要他身邊有陳津南,這樣的擁抱就不會缺席。

那時候陳津南十六歲,今天他滿二十二歲了。

他長大了,不再閉着眼睛過馬路,盲目依賴他的相對坐标系。

幼年期相互取暖的小動物,已經各自長出豐盈的羽毛,只等未來的某一天,定下目的地,然後并肩飛行。

時間真的不早了,該去過生日了。

隋陸把頭盔扣在陳津南頭上,垂眸幫他調整松緊。湊近時,感受到陳津南的目光一直追着自己走,隋陸使壞不看他,等頭盔戴好了,才捏着他的下巴,碰了一下嘴唇。

“生日快樂,南南。”他淺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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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糖都給南南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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