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認錯

第27章 認錯

顧梨追上二人, 離兩步遠時,又放慢了步子,怕忽然的打招呼吓到人, 沖着他們搖了搖手,用着不大不小的聲音, 帶着些試探道:“爺爺奶奶你們好。”

老奶奶更靠近顧梨, 也率先側過頭來,一見到她, 便笑了,“你好啊五顏六色的小姑娘。”

笑容總是能舒緩人的情緒,拉近人的距離的,顧梨松了口氣,知道來度假村,她今天穿了條寬松撞色格紋吊帶連衣裙, 确實也蠻五顏六色的。

再開口時,人便輕松了很多, “是這樣的, 剛剛我在你們身後, 無意間抓拍到了一張照片,覺得很好看,你們介不介意, 要是不介意, 我洗出來送給你們。”

說着的同時,将那張定格的照片給兩人看。

兩人湊近, 大抵是眼睛不好用了, 看了半天老奶奶才對着她笑道:“小姑娘手真巧,拍的真好看。”

“您喜歡麽?”顧梨高興又期待的問。

“當然喜歡, 把我拍的這麽好看我喜歡的不得了。”老奶奶眼底笑意更深了,眼尾堆出幾條深深的紋路,但看上去也越發的慈祥起來。

顧梨一聽,瞬間興奮起來,也露出同樣燦爛的微笑,“那我洗好當時候給你們送來。”

“好好。”老奶奶連說了兩句,又沖着她感激道,“謝謝你啊小姑娘。”

旁邊一直未開口的爺爺也跟着道謝,“謝謝你了小姑娘。”

“是我要謝謝你們,讓我看到愛情變老的樣子。”顧梨又問他們要了聯系方式,才喜笑顏開的和他們再見。

她覺得,這是她拍過的最好最滿意的照片了。

-

“她那麽大的一個人了,還能丢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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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樂山實在受不了這位,才談完正經事便片刻坐不住的人,卻仍是懶洋洋的跟着他一同出來找人。

出來後,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

不知遇到什麽開心的事,顧梨雀躍的迎着他們的方向走着,缤紛的裙擺在她身後随風飄揚着,随她一同雀躍,她整個人都帶着一股向上的輕盈感,像是林間靈動的小鹿。

五光十色炫麗缤紛。

确實挺怕丢的。

鄭樂山有點理解了自己這位小老弟的心情。

顧梨看到他們,本就清亮的眸子瞬間更亮了起來,不受控制的小跑着奔向了聞屹揚,聞屹揚也快走了兩步。

雖然知道旁邊有人,但她還是沒忍住的撲進了聞屹揚的懷裏,在他懷裏輕輕晃着。

聞屹揚也将人抱住,感受到了她的高興,情緒也不自覺的跟着上揚着,“好玩麽?”

顧梨快速的點了點頭,但她沒忘記旁邊人的存在,克制的從他懷裏出來,雖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沖着鄭樂山笑了下。

鄭樂山給了她一個越發寬容的笑。

忽然想到了什麽,顧梨擡頭問向身旁的男人,“這裏可以收到快遞麽?”

“當然可以,這裏又不是深山老林。”鄭樂山在一旁搶答,“甚至每天還有人固定往山上給腿腳不太利落的老人送。”

這裏的房子依山而建,愈發喜歡安靜的住的越靠山頂。

顧梨松了口氣。

“你想寄什麽?”聞屹揚問。

“我剛剛給一對老夫妻拍了照片,剛剛答應洗好給他們送過來。”她說着,忽然看到也往回走的那對老夫妻,伸手向聞屹揚指了指,“就是他們。”

那對老夫妻也恰好側過頭來,顧梨熱情的将胳膊舉高,十分興奮的笑着向他們揮手。明豔的像是被朝陽照耀的燦爛牡丹。

老夫婦也笑着看向她,同時看到了她身邊站着的人。

聞屹揚有禮周到的向兩位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鄭樂山在旁看着,當真覺得兩個人有着自帶結界的氣場,或者說,和顧梨在一起的聞屹揚氣場是不一樣的,讓人一看就知道兩人是一對的。

不然那對老夫妻幹嘛不看自己?

雖然他這張臉天天在這晃已經被看膩了吧——他才不會承認是自己的這張臉不如聞屹揚的吸人。

但終于還是因為兩人的氛圍太過不一樣。

他看着,嘴角勾起個極淡的弧度,他們這群人,總要有個過得如意一點。

晚飯直接在這裏搞定,鄭樂山非要讓顧梨嘗嘗這裏飯菜的味道如何,還美其名曰為了老年養老生活提前考察。

顧梨很想說:謝謝,但是目前到老,應該還有好長的時間,現在就來考察還為時過早。

其實更想說,怕到時候她真的過來養老時,如今做飯的廚子們都已經躺在床上不能動了。

也想說,她老公做的飯才是最好吃的,老了也不需要別人。

但想到鄭大哥的情況,這些話她都沒說。

其實,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是,養老這個話題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遙遠,她沒有任何的想法,至少現在,是非常排斥這種被困在一個山谷裏的生活的。

雖然這裏很美,也很有的玩,可是不行啊,她需要更多的絢麗多彩的生活。

不過留在這裏吃飯是沒問題的,她能感覺到鄭樂山很希望他們留下來。

這裏有食堂,每天吃什麽要看今天買了些什麽食材回來,或者前天提前預定,不能臨時再點菜。每個房間裏也能開火做飯,不想吃食堂的也能自己做,還可以提前一天告訴食堂的采購人員,将需要的食材一并幫忙買回來。

不過即使是已有的當日菜單,也是符合每人三菜一湯的标準的。

食堂中還有各種菜系,不過鄭樂山說最受歡迎的還是川菜和東北菜,西餐窗口的師傅整日無所事事,甚至都想去隔壁川菜幫忙學習新的技藝了。

顧梨覺得這也太可憐了,決定光顧一下這位師傅的生意。于是,顧梨成了今天西餐窗口唯一的客人。

食堂提供堂食也可以送餐到房間,如果不想一個人吃飯,便到食堂來碰運氣看看能不能交到新的朋友,或者提前約好一起來吃;

喜歡安靜不願意被打擾或者腿腳不便的,也有專門的人将餐食用保溫箱裝好,送過去。

他們幾個便是在鄭樂山別墅中吃的,當顧梨打開自己的那份牛排時,真的有被吓到。她感覺那位西餐師傅可能将全部的肉做給了她。

“鄭大哥,你真的不會虧錢麽?”顧梨為此表示擔憂。

聞屹揚幫她将上面沾着醬汁的保鮮膜扔掉,聽到她這話,勾起半邊唇角輕笑,“你先問他住在這裏每人每年要交多少錢。”

“多少?”顧梨下意識地問,表情帶着幾分萌萌噠天真。

鄭樂山比劃了個數。

顧梨看後,覺得還好,一個普通包包的錢。

鄭大哥果然是做慈善的嗚嗚嗚,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瞬間又高大偉岸了不少。

就在顧梨即将熱淚盈眶時,鄭樂山不緊不慢的補充着,“七位數。”

“哈?”

眼淚瞬間憋了回去,頂天立地的形象瞬間縮回了面前的一米八,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感受到了自家太太三觀瞬間被沖擊的震撼和無助,聞屹揚夾了快鍋包肉給她,顧梨含淚吃下,并暗罵了一聲奸商。

聞屹揚回去還要開車,鄭樂山便自己喝着自己據說是珍藏了二十多年的酒,不過被聞屹揚當場拆穿,“你兩天都藏不住,還藏二十年。”

鄭樂山最後讪讪承認,“好吧,昨天特地為了招待你下山買的。”

招待人的酒最後全喝進了自己的肚子,他們倆一人喝着奶茶一人禁不住鄭樂山的指責,“你像話麽啊,天天人請不來,好不容易賞臉屈尊降貴的來了,酒都不陪着喝,你來幹什麽幹什麽幹什麽?!”

沒喝就開始耍酒瘋了。

最後聞屹揚沒辦法,跟着喝了杯檸檬水。

顧梨最驚訝的是,這裏竟然有奶茶飲品。

鄭樂山用着說出“七位數”的從容語氣道:“不然我這錢是白收的?人家又不是傻子。”

好吧,或許不應該叫他奸商,而是“物有所值”。

然而就這樣,人家一杯奶茶一杯檸檬水的,這位老哥生生把自己給喝飄了。

先是拉着顧梨講他們公司的發展史,“我們幾個那時候是真的慘啊,忙到覺都沒得睡啊,不能睡啊,不敢睡,公司上上下下還那麽多人要吃飯呢,我們倒了公司垮了他們怎麽辦啊。還是聞屹揚這小子厲害,跟鐵打的似的連續三天三夜不睡,生熬了一周把那項目給啃下來了,當時——”

聞屹揚越聽越不對,皺了下眉,不着痕跡的在桌下輕踢了他一腳。而後用餘光觀察着顧梨的反應,只見她聽得入神,沒有過多的表情,也揣測不出她是怎麽想的。

“你踢我幹嘛?”鄭樂山轉過頭來,向他不滿意的嚷嚷着。

聞屹揚語氣淡淡,卻壓了壓眼尾,“我踢你了麽?”

鄭樂山雖然喝的有點大了,但多年來的默契還在,反應了兩秒,忽地轉頭站起身,拉起了顧梨,“來來,小阿梨我們唱歌去。”

顧梨都沒反應過來呢,就被拉了起來,茫然的看向聞屹揚。

聞屹揚實在看不下去了,站起來将人攔住,眉心微蹙道:“你耍酒瘋就耍你自己的,折騰她幹什麽?”

“你小子真是,有了老婆就忘了兄弟。”鄭樂山滿眼失望的看着他,自顧自地連上了話筒,一套設備倒挺像模像樣。

顧梨有些擔憂,不放心的小聲問聞屹揚,“鄭大哥沒事吧?”

聞屹揚輕撩了下眼皮,“他喝多了就這樣,別跟他一般見識。”

顧梨搖了搖頭,怎麽會。

他這樣話多,平時一定也很寂寞吧,守在這個處處是回憶但處處見不到人的度假村裏,百般折磨千般愁緒。如今好不容易聞屹揚這個朋友來,他高興話多都是應該的。

而且,她也不覺得煩。

顧梨還拽了拽聞屹揚的衣袖,聞屹揚低頭看向她,顧梨微微踮起腳,在他耳邊小聲說:“你有時間多來看看鄭大哥吧,你看他平時一個人,好孤單啊。”

“你确定?”聞屹揚看着她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下一秒,一首《最炫民族風》響徹整棟別墅,顧梨有些慶幸,幸好鄭大哥選擇了遠離“市區”的別墅,不然讓鄰居聽到,會被這似鬼哭似狼嚎,又像是某種奇怪的宗教禱告吟唱給吓到吧。

其實,聽出這是《最炫民族風》都是因為曲調太過耳熟能詳,和他唱的沒有半毛錢關系。

她對上聞屹揚意味深長的目光,猛地搖了搖頭。

她并沒有那種舍老公為人的高尚情懷,“還是偶爾請鄭大哥過來找我們吧。”

兩個人的耳朵被荼毒了一個多小時,鄭樂山還非得坐在他倆的中間,跟開個人演唱會似的,一手摟着聞屹揚的肩,一邊跟着顧梨互動。

顧梨發現,聞屹揚其實是個對朋友特別寬容的人,都被折磨成這樣了,愣是沒将鄭樂山扒在他身上的爪子扒拉下來,只是沒什麽表情的坐在那裏繼續吃飯,偶爾露出一絲無奈。

顧梨覺得自己的神經都有些衰弱了,鄭樂山終于将搭在聞屹揚甚至跟沒骨頭似的快要挂在他身上的手收了回來,卡着最後一句點,結束了自己的個人演唱會。

顧梨簡直謝天謝地,就差雙手合十的給拜一拜。

發完瘋,酒勁上來,兩人都沒敢讓他送。但鄭樂山不同意,路都走不穩的非要把他們送上車。

聞屹揚也不跟他急,只半靠在沙發上,淡聲說:“那我們就不走了,等你什麽時候睡着我們再什麽時候自己走。”

大有跟他耗上的意思。

鄭樂山這人,喝醉不到半個小時,就會睡得不省人事。他們都知道,話外音是——你連送都別送。

最後,大家各退了一步,同意鄭樂山只送他們到玄關。

臨走,鄭樂山忽然目光有些鄭重,又像是托孤那樣看向顧梨,帶着幾分請求聲音含糊不清道:“小阿梨,這個倔小子這些年不容易,對他好點。”

顧梨微怔,聞屹揚額心狠狠一跳。

鄭樂山腳步虛浮的還欲再說些什麽,沒來得及開口,聞屹揚便将顧梨拉到自己身邊,同時無情的關上了大門,将他要說的話也一并關進了裏面。

回城的路上,悄悄看着身旁的人,帶着幾分打量。

聞屹揚仍向來時那樣,姿态松散目光專注的開着車。

事實上,他并非沒有注意到這道目光,更确切的說,從鄭樂山說完那句話後,他便一直留意着顧梨的表情。鄭樂山喝多以後,嘴上就沒個把門,剛見時,不知道顧梨的身份和情況,在那裏人五人六的“顧小姐”,等知道後又喝了酒,什麽都敢往外冒。

吃飯時,就踹了他一腳,好在反應了過來,及時收了回去。

他不知道顧梨聽了這些後,會不會多想,甚至想起些什麽,又或者将她固有的認知打亂,造成更複雜嚴重的局面。

那道悄悄的目光,逐漸大膽,變成了實質,就像是目光的主人已經安耐不住,失去了耐心,從打量變成了某種凝視的審視。

車廂陷入了絕對的安靜,每一秒鐘都很難捱,扶着反向盤的手都不受控制的發緊。

上車時應該放些音樂的,聞屹揚想。

這樣,或許可以環節空氣中的緊張。但放音樂這些事,通常都是顧梨做,連上她的手機,聽她喜歡的歌。

或許,她已經察覺了不對,又或者當時還在思考,所以連連歌這件事,都忘記了。

聞屹揚覺得這是場漫長的宣判,他想痛快一點的聽到死刑通知,這樣便不會再煎熬。可又有些不死心,覺得一秒不被宣判,就多了幾分可能,哪怕結果不變,他也可以再多自欺欺人一會兒。

然而宣判官顧梨終于忍不住,一雙烏潤的大眼睛緊緊盯着他,像是不想錯過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又帶着幾分緊張和心疼,還有些小心翼翼地問:“老公,你這幾年,很不容易麽?”

聞屹揚微微側目,看着她的表情時,忽然覺得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以退為進淺笑着反問:“我這幾年怎麽樣,你不都知道麽?”

顧梨一愣,先是點了點頭,可沒過兩秒,卻又輕搖了下頭。

她看着他,低聲說:“有很多事你都不願意和我講,就像,我今天才知道你還有一個認識這樣多年的一個朋友。”

她言語間并未帶任何指責,只是低低軟軟的,帶着幾分不開心,仔細聽,還有一點點委屈。

聞屹揚微怔,胸口有些發悶,輕聲帶着些低哄的說:“抱歉,以後我會和你講,好不好?”

他道着原本并不屬于自己的那份歉。

顧梨點點頭,總是亮晶晶的眼睛再次笑眯眯的看向他,就這麽容易的雨過天晴,“但是不用道歉,你好多事情我都聽不懂,你又那麽忙。所以不和我講也好正常,所以不用道歉,不過我也很想聽你在幹什麽。”

細細密密的痛從胸口穿出來,慢慢的變成了不可忽視的鈍痛,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無法呼吸。

他簡直難以想象,這些年來,宋謹言究竟是怎麽對她的。

他後悔了,如果知道她在他身邊,是被這樣對待的,他一定早早的對宋家出手,讓她離開他。哪怕在她身邊的不是自己,也一定要是一個對她很好很好的人。

雖然,他覺得,不會再有別人了。

車子一路疾行,聞屹揚全身緊繃着,連唇角都抿成了一條直線,像是在狠狠地壓抑着什麽。

直到幾百米後,遇到了紅燈。

聞屹揚忽地解開了安全帶,将人緊緊的抱進了懷裏。

顧梨還在為和老公又貼近了一步,好像更加融入彼此的世界而感到高興,突然被這樣一抱,讓她愣了下。

不過,她真的很喜歡老公的抱抱。

他的身上總是香香的,但又不會濃郁的刺鼻,是穩重的讓人安心的木質香調。

她喜歡的,不自覺的在他懷裏蹭了蹭,但好像不夠。想要更加的貼近,那股她形容不出的,就像世界僅剩他們兩個的安全感。

這才想起,今天她都還沒和老公親親貼貼诶。

“阿梨,可以不用這麽懂事的。”聞屹揚啞着嗓子,帶着無法言喻的自責與痛苦,“你可以任性一點的。”

“真的麽?”顧梨擡起頭,眼睛亮亮,頭發因為在懷裏蹭的有些毛茸茸。

聞屹揚點頭,和她保證,“你想怎麽樣都可以。”

不用小心翼翼,不用那麽容易的就滿足,不用“懂事”到明明再被冷暴力都覺得是應該,還在為對方找理由。

他內心的氣血仍在翻湧着,恨不得現在就去狠狠打宋謹言一拳,不,一拳不夠。

但怕他身上的戾氣會吓到阿梨,被他狠狠地壓着,壓的他手上的青筋都根根突起。

“那現在可以親親麽?”顧梨眼睛越發的亮了。

“……”

然後她便十分聽話的,行使着自己的“任性”,沒等聞屹揚反應,便親上了他的唇。

老公的唇好軟,怎麽親都親不夠。

聞屹揚也閉上了眼睛,慢慢回應着她的吻,身上快要壓不住的戾氣被她的這一個吻,又被慢慢的重新壓回了身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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