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菲麗爾斯的青蘋果詛咒

菲麗爾斯的青蘋果詛咒

磁歐石是大西洲最主要的能源。只在大西洲東北部洛桑德拉地區出産的磁歐石是橫斷面為規則六邊形的黑色柱狀晶體。只需50哩克的礦石便能提供整個如波賽多尼亞般大小的城市的所有的機械日夜不間斷地運作五十個地球年。所以磁歐石的開采工作由政府所壟斷，只針對政府機構及神殿發放。普通民衆不被充許擁有磁歐石。

這種能源的運作方式很特殊，将能源塊（磁歐石）放在神殿裏，由神官們向其施加被稱為“祈禱”的精神力，然後能源塊的波動便會與放置在各類機械中作為動力裝置的水晶石産生共鳴，從而使能源到達各機械，以此推運機械的運作。

大西洲的機械雖然還基本上處于木質結構，但也有一部分機械開始采用銅鐵等金屬作為基本框架。整個大西洲的機械運用已經達到了一個很高的水平，所有生産頂目都已機械化。但遺憾的是，大西洲的人們目前還只将機械運用于最基本的與生活相關的農業、工業，和武器制造等方面。

在交通與通迅領域之中，大西洲的人們并沒有使用機械，而是主要使用精神力。他們的主要交通工具為各種動物，及以動物為動力的車輛。擁有強大精神力的人可以使用同樣具有精神力與淺層次自我意識的高級動物為交通工具，普通人只能使用較原始的低級動物。使用的動物級別與人類本身所擁有的力量有關。同樣的，在通迅領域也有着與交通方面一樣的規則。

據調查，雖然文明程度仍處于宇宙聯邦關于文明等級劃分的較低水平，但居住在大西洲的人類擁有精神力及念動力等高級體能的比例卻非常之高，幾乎與4級文明中的比例相當。原因在于大西洲的土壤中所含的極高的天然磁磷有關。大西洲的人和動物從土壤中生長出的天然作物中吸收磁磷，不同的體質與磁磷作用後的敏感度不同，這也就造就了能力高低的區別。但是大西洲的人類日常所攝入的植物類較少，而經過動物二次轉化的磁磷已大為減少。所以作為大西洲宗教力量的象征的神官們通常都只食用素食，以确保自己的能力的提升。

——摘自《蠻荒文明漫游手劄》第10972號文明359卷“大西洲”篇，羅蘭伽洛斯緋着，科依斯特拉艾德編。

得裏的小酒館一如既往的熱鬧，今天也雲集了許多人。這裏是一個四通八達的交通要道，所以得裏鎮上每家每戶都開着各種各樣的小旅管，住着各種各樣的人。

不管是商人、游俠、旅行者，還是以團隊為單位的冒險者，所有人都會去的一個地方便是消息靈通的酒館。在将近傍晚的時間裏，酒館裏便已經坐滿了人，高聲地談論着各自的事。

“我說，這還有什麽好懷疑的？絕對是正宗的依特斯堡釀制的‘菲麗爾斯’！”

一個戴着小圓眼鏡的人得意地向目測身高幾乎達到兩米的壯漢說着。

壯漢拿着一邊的軟木瓶塞把玩着，臉部的疑雲不管小圓眼鏡怎麽說也絲毫沒有消退的跡象。

“最近的仿制品多起來了啊，”嘆息般地說着，壯漢将琥珀色瓶子裏的液體緩緩倒入透明的高腳杯，“一些幾乎可以亂真，更有甚者還用魔法做出了比真品更加地道的口味……”

“你的意思是在懷疑我的人品嗎？！”

小圓眼鏡生氣地拍桌子站起來，整個酒館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向這邊望過來，注視着紛争的進一步發展。

“老亨利的酒可是連波塞多尼亞的大人們都經常定購，你竟然懷疑我的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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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沒有說是你的人品問題，只是這酒有點不對罷了。”壯漢将擺在面前的三個透明的郁金香杯分別注入三分之一的酒，然後将瓶子放到一邊，“我的意思是說，說不定你自己也被賣家騙了呢。”

“怎麽可能！”小圓眼鏡漲紅了臉道，“要是我都會被騙，那酒神的酒館也可以倒閉啦！這一批的‘菲麗爾斯’可是直接從依特斯堡拿的貨，要是被騙，那不就是在說依特斯大人把我騙了嗎？”

“叫三個人來嘗一嘗怎麽樣？”壯漢說着，毫不客氣地拿起其中一個杯子，先将杯中殷紅的液體蕩了蕩，再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後才慢慢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而令人奇妙的是，這一系列本該由身着燕尾服的紳士做才會完美的動作現在由這個高達兩米的壯漢做起來卻絲毫沒有違和感，反而在這個世俗的小酒館中感受到了一股自他的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特殊的優雅。

所有人都極其安靜，好奇地等待着壯漢的結論。吐出酒再用白水漱了口的壯漢的表情并不輕松，只見他皺起眉頭說，“雖然與正宗的‘菲麗爾斯’無異……但還是有什麽地方不對。”

小圓眼鏡質問着說：“那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對？”

壯漢搖了搖頭，“我也說不上來……但是，的确有什麽地方和以前的‘菲麗爾斯’不同了。”

“既然說不上來，你憑什麽說這不是正宗的‘菲麗爾斯’？！”小圓眼鏡生氣地拿起另一個杯子遞給小酒館的老板，“來，歐文，你也來嘗嘗，看看這到底是不是正宗的‘菲麗爾斯’！”

頭發花白的歐文無奈地接過杯子，“托你的福，我也曾經喝過正宗的依特斯堡的‘菲麗爾斯’，那我也來嘗嘗吧。”

做了與壯漢剛才無異的一系列動作之後，歐文向等待着他的回答的衆人笑道：“與我以前喝過的‘菲麗爾斯’沒什麽不同的，我覺得這應該是正宗的‘菲麗爾斯’。”

小圓眼鏡高興地拍了拍歐文的肩膀，然後得意地向壯漢說：“怎麽樣？老歐文的話你總該信了吧？說不定是你自己這幾天舌頭抽筋，嘗出的味道才不對吧。”

壯漢搖了搖頭，仍是滿臉疑惑。小圓眼鏡在獲得初步勝利之後笑得那叫一個開心：“你要是還不信，這裏還有一杯，就再叫一個人來嘗嘗好了。”

壯漢拿起最後一杯看了看，然後開始在小酒館裏環視起來。突然，他的眼睛一亮，然後高聲叫道：

“喂，那邊的吟游詩人，別彈了！如果是見多識廣的你，一定會知道的吧？過來幫我嘗嘗這杯酒吧！”

随着壯漢的目光，所有人都一起回頭。停下手中播弄着的七弦琴，我嘆了口氣，只得站起身來，慢慢走到事件的中心地帶。

并沒有接過壯漢手中的杯子，我只是在他們那一桌的邊上找了張凳子坐下，然後拿起瓶子看了看上面的标簽。

在人們不解地盯着我的時候，我這才接過壯漢手中的杯子，輕輕搖蕩着，然後向小圓眼鏡問道：“你是直接到依特斯堡找特德管家要的貨嗎？”

“是啊，”小圓眼鏡驚奇地說，“你也認識特德管家？”

沒有回答他的話，我拿起杯子湊到鼻子底下。一股果朵的芬芳氣息随之而來，夾雜着若隐若現的鐵腥。

“這的确是依特斯産的‘菲麗爾斯’，”

“哈哈！怎麽樣？”小圓眼鏡向壯漢炫耀道，“這回你可沒話說了吧？”

“不過，”我接着說，“卻不是‘真正’的‘菲麗爾斯’。”

“什、什麽？！”

不但是小圓眼鏡，壯漢與老板歐文都不解地望向我。原本因此紛争而安靜下來的小酒館內響起了一片議論。

“你剛才不是說這的确是依特斯産的‘菲麗爾斯’嗎？又說什麽不是‘真正’的‘菲麗爾斯’，”小圓眼鏡不依不饒地質問我，“難道你的意思是說依特斯堡會釀假的‘菲麗爾斯’嗎？！”

“我可沒那麽說哦，”放下杯子，我解釋着，“這的确是依特斯堡所釀制的‘正宗’的‘菲麗爾斯’，但卻不是‘真正’的‘菲麗爾斯’。”

所有人都迷糊了，壯漢問我：“這有什麽不一樣嗎？”

“不一樣的地方，就在于你所察覺到的那個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我向他說，“的确有一些地方不一樣了，不過因為一些你所不了解的釀制‘菲麗爾斯’的過程，所以才不能說出不一樣的地方。”

我最後結論道：“這酒的确是依特斯堡所醇制的‘正宗’的‘菲麗爾斯’，但卻不是‘真正’的‘菲麗爾斯’。因為釀制的過程已經發生了改變。”

“改變？是說……秘方改進了……還是……”小圓眼鏡不明所以。

“到底是什麽地方改變了呢？”壯漢追根糾底。

我向他們問道：“你們知道這酒的來歷嗎？”

壯漢回答說：“三百年前的一天，當時的依特斯家的老爺在睡夢中得到了酒神的啓示，然後便釀出了這種以青蘋果為主要原料的酒。因為在夢裏，是他最心愛的女兒菲麗爾斯将他帶到了那片給他以啓示的蘋果園，所以酒的名字就叫‘菲麗爾斯’。”

不至可否地笑了笑，重新抱好琴，我撥動着琴弦，向這些人說着：

“吶，要不要聽聽另一個版本的故事呢？”

依特斯堡裏住着這片土地上最顯赫的依特斯家族。身為世襲貴族，總會有一些特殊的嗜好，但依特斯家族卻是特殊中的特殊。每一代的家長都對酒類情有獨鐘，不但收集各類名酒，他們自己也對釀酒有着獨特的心得。所以依特斯堡下屬的産業中，釀酒成為了最主要的部分。

代代的依特斯家的老爺們都潛心研究釀酒方法，而這一代的依特斯老爺卻幾乎達到了瘋狂的程度。在品嘗過世間所有的美酒之後，他仍不能滿意，立志一定要釀制出超越世間所有美味的酒。

依特斯老爺日夜不休地尋找并試驗着各種各樣的配方，卻始終不能滿意。有一天，他終于在過度勞累之後倒在桌子上睡着了。在夢裏，他來到了一片結滿了青蘋果的果園，并看到他年僅十歲的女兒菲麗爾斯在果園中與小鳥們玩耍。小小的菲麗爾斯光着腳爬上樹，想要去看看還呆在窩裏的還沒有學會飛翔的鳥兒們，可是在爬樹的時候，她的手指卻被粗糙的樹皮劃破了。鮮紅的血液滴在挂在枝頭的青蘋果上，原本翠綠的蘋果一下子變成了豔麗的紅色。紅透了的蘋果落了下來，正好落在依特斯老爺的手中。他拿起蘋果咬了一口，神奇的是這一口卻并不是蘋果的味道，而是酒的味道！正是他所想要尋找的世間最完美的酒的味道！

醒來之後的依特斯老爺非常激動，他馬上便來到自己的工作室裏，開始用青蘋果為原料，來還原夢中那完美的口味。一遍又一遍地，依特斯老爺不斷地改善着蘋果酒的味道，讓它越來越接近夢中的幻覺。

依特斯老爺不再去做其它的酒，而将心思完全放在了青蘋果酒的制作上。在他的專心研究中，時間飛快地過去了。三年之後，一桶終于在味覺上達到他的要求的蘋果酒釀成了。在品嘗之後，所有人都向他表示慶賀，并都說這樣的酒一定會成為世間名酒。

但依特斯老爺仍然不滿意。味道是對的，但感覺卻不對。夢中的酒的味道讓他得到了靈魂的升華，如果沒有做出那樣的效果，再完美的味道也不過是一種好喝的飲料，而不能成為高品質的酒。

他仔細地回想着夢中的每一個細節，突然間，一滴紅色的液體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從小菲麗爾斯被劃破的手指滴落到蘋果上的鮮血，将原本翠綠的青蘋果染成紅色的鮮血！

像夢游一般，依特斯老爺來到了女兒的寝室。十三歲的菲麗爾斯在這個美好的年華出落得更加地嬌豔，如同朝霧中初放的純白睡蓮，未到盛況，卻最為誘人。她正坐在妝臺前，梳着自己那一頭及腰的炫麗的金發。

絲毫沒有理會微笑着叫自己爸爸的菲麗爾斯，依特斯老爺的目光落到女兒纖長的手指上，然後便不再移開。

“爸爸？”菲麗爾斯望着不同異常的父親，天真地歪着頭看着他。

“啊……菲麗，我的好菲麗，”依特斯老爺顫抖着走向菲麗爾斯，“爸爸的工作遇到了一個難題，只有菲麗能夠幫我了……好菲麗，你願意幫爸爸嗎？”

“願意啊，”菲麗爾斯露出天使般的微笑，“能幫到爸爸，菲麗很高興啊。”

依特斯将菲麗爾斯帶到地下的酒窖，将一個木桶的蓋子打開，對菲麗爾斯說：“菲麗，這是爸爸花盡畢生的心血所釀出的世界上最好喝的酒。”

菲麗爾斯高興地對依特斯老爺說：“如果是爸爸釀的酒，大家一定都會喜歡的！”

“可是現在，這酒還不完美，”依特斯老爺用陰黯的眼神注視着菲麗爾斯，“好菲麗，要讓這酒更加好喝的話，還得加進一件東西，一件菲麗的東西。”

“要加菲麗的什麽東西呢？”聽說能夠幫到爸爸的忙，菲麗爾斯非常的高興，“菲麗一定會幫爸爸的！”

“好菲麗……”拉起女兒白皙的手，依特斯老爺拿出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爸爸最喜歡菲麗了……”

“爸爸……”

此時才感覺到害怕的菲麗爾斯掙紮着想要擺脫父親的鉗制，依特斯老爺大力地将菲麗爾斯的手放到木桶邊沿，用匕首将她的手指劃破。

“嗚……好痛！爸爸！好痛！”

不理會哭泣的菲麗爾斯，依特斯老爺看着女兒的鮮血滴入純淨透明的蘋果酒裏。雖然只有少許的血液，卻将整桶酒都染得通紅。一股久違了的味道飄了出來，依特斯老爺興奮地将女兒丢到一邊，拿過一只杯子盛了酒便開始品嘗。

就是這個……就是這個了！夢中那世間最完美的味道與感覺，終于一模一樣地還原出來了！

依特斯老爺因自己的成功而哈哈大笑起來，看到如此陌生而恐怖的父親，菲麗爾斯慌忙從地上起來想要逃跑。

“你要上哪兒去？我的好菲麗……”依特斯老爺擋住了菲麗爾斯的去路，“爸爸沒有你可不行呢……”

“爸爸……”驚恐地哭泣着的菲麗爾斯只得不斷往後退，“不要……爸爸……菲麗好痛……菲麗不要……”

然而此時的依特斯已被成功的喜悅完全包圍，平日裏最疼愛的女兒的話絲毫不能進入他的耳朵。

“菲麗……我的好菲麗……爸爸沒有你可不行呢……爸爸要讓全世界的人都嘗嘗爸爸的酒，讓全世界的人都喜歡上爸爸釀的酒！菲麗，幫幫爸爸吧，只有你……能幫爸爸了……”

随手拿起放在一邊的木棍，依特斯老爺一下子将女兒的頭敲破。把倒下的女兒鎖到酒窖裏，依特斯用最好的水晶酒瓶盛上殷紅色的美酒，然後獻給了神殿裏的神官。這樣的世間美味，一定會成為神的供品，不，只有它，才能夠成為神的供品。

然而神官卻嚴厲地拒絕了他。

“受到惡魔鼓惑的人啊！如果不馬上停止你的惡行，等待你的将是罪惡的地獄！”

被神官責備的依斯特老爺回到家中，怎麽也想不通為什麽如此美味的酒會被神官拒絕。

“……一定是還不夠……”一邊喘着粗氣向酒窖走去，依斯特老爺喃喃自語着，“還不夠……再多加一點進去……”

将女兒吊到酒桶上方，依斯特老爺拿出匕首劃破了女兒的手腕。被疼痛從暈迷中拉回現實的菲麗爾斯驚恐萬狀地尖叫起來，卻被她的父親用軟木塞堵住了嘴。

“好菲麗，你不是想幫爸爸的忙嗎？”依特斯拿着染滿鮮血的匕首向菲麗爾斯笑道，“好菲麗，只有你能幫到爸爸了……”

一刀刀地向女兒嬌小的身軀刺去，越來越多的鮮血湧了出來。菲麗爾斯無助地在半空中掙紮，驚呼被堵在了喉嚨裏，只能發現痛苦的悶哼。大滴的眼淚和着鮮血一起流向下方的酒桶，酒桶裏本就裝着快滿的蘋果酒，在菲麗爾斯的鮮血将桶剩下的部分填滿之後，液體便開始往外流去。

然而依特斯老爺卻仍然沒有停止對女兒的暴行。向着小小的身軀，他繼續瘋狂地一刀刀地刺着，嘴裏不斷地喃喃自語道：

“還不夠……還不夠……還不夠……”

小圓眼鏡打了個寒顫，艱難了咽了口唾液，然後說：“你的意思是說……‘真正’的‘菲麗爾斯’裏，有菲麗爾斯的血……嗎？”

“是的，所以這酒的名字才叫做‘菲麗爾斯’。那一代的依特斯老爺将女兒殺死之後，用那桶溶入了許多菲麗爾斯的血的蘋果酒作為原液，開始大量制造這種酒。很快地，有着夢幻般美妙口味的‘菲麗爾斯’便風彌了整個亞特蘭蒂斯，成為了衆多名酒之中最出衆的一種。這就是‘菲麗爾斯’的來歷。”

“可是，”壯漢插嘴道，“溶有菲麗爾斯的血的原液只有一桶，總有用完的一天吧？那以後所釀造的‘菲麗爾斯’的口味不是和以前的大不相同嗎？還是說，這就是這瓶‘菲麗爾斯’和我以前喝過的‘菲麗爾斯’不一樣的原因？”

我搖了搖頭，“這并不是故事的結局，真正的關于‘菲麗爾斯’的故事，才剛開始……”

成功地釀出名酒的依特斯老爺将它命名為“菲麗爾斯”，然後把女兒的屍體埋在了青蘋果園之下。發現女兒不見了的依特斯夫人每天都到處尋找着自己的女兒，終日以淚洗面。

第二年，當果園裏又開始結果之時，人們驚訝地發現原先的青蘋果園裏，每棵樹上都結出了紅色的蘋果！在蘋果成熟之後，有人嘗了一口，沒想到竟從蘋果中嘗到了名酒“菲麗爾斯”的味道！

傳言迅速散播開來，依特斯家的青蘋果園中所發生的事成為了這片土地上的頭號談資。因這不同尋常之事，依特斯夫人開始向自己的丈夫尋問女兒的下落，而依特斯老爺卻絕口不提。

這一年，依特斯家的青蘋果園裏收獲的果實并沒有用來釀酒，而是作為“有着美酒口味的神奇的蘋果”在市場上高價銷售。

正當依特斯老爺為自己成功而春風得意之時，一件恐怖的事情發生了。所有吃過這種蘋果的少女們——不，應該說是處女們——竟一天天地變成了菲麗爾斯的樣子！嬌小的身軀、白晳的皮膚、金色及腰的長發……

恐慌在這片土地上蔓延，大街上随處可見容貌相同的少女。女孩們因害怕而再也不敢走出家門。

然而，情況還遠不止如此。只要這些變成“菲麗爾斯”的少女們一照到鏡子，鏡子裏便會重現菲麗爾斯被吊在酒桶之上被父親一刀刀地殺死的情景。所有人都知道了依特斯老爺的惡行，知道了他是如何為了自己而殘忍地将自己的女兒殺害。

于是便有人向神殿裏告發了依特斯老爺的罪行，神殿便向這裏派出了處理此事的神官。

得知了這件事的依特斯老爺十分的恐慌，他決定将這些變成“菲麗爾斯”的少女們殺光，以便為自己的罪行開脫。

于是在神官到來的前一天夜裏，他穿上黑色的鬥蓬，拿着當初殺死菲麗爾斯的匕首，去一個個地尋找容貌變成“菲麗爾斯”的少女們，然後一個個地将她們殺光。

第二天清晨，依特斯老爺像沒事人一般，穿戴整齊地與衆人一起去迎接神官長。就在他以為已經沒有了證人的時候，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

廣場上出現了一片金色的人群，數百名有着同樣容貌與金色長發的“菲麗爾斯”們聚集到了神官長的面前，她們每一個的胸前都有着昨晚被依特斯老爺的匕首刺出的傷口與随後流下的鮮血！

罪魁禍首的依特斯老爺在驚吓之中死去，神官将變成活死屍的少女們送入了亡靈的國度。然而“菲麗爾斯”的詛咒并沒有因此而消失，雖然依特斯家從此荒蕪，但在依特斯家的青蘋果園裏，仍然一年又一年地結出鮮紅的果實。吃了那種果實的處女們仍會變成“菲麗爾斯”的樣子，只要她們一照到鏡子，恐怖的畫面便會一而再再而三映在鏡子裏。

于是便再沒有人敢吃那種被詛咒的果實。但是名酒“菲麗爾斯”卻仍被喜愛美味的人們所想念。得知這一點的依特斯家族分支的一個人便壯着膽子接下了果園，然後繼續用果園裏結出的紅色的青蘋果釀制出名酒“菲麗爾斯”。

“也就是說……”小圓眼鏡已是一頭冷汗，“‘真正’的‘菲麗爾斯’是用那些被詛咒的果實釀出的酒……而這瓶‘菲麗爾斯’并不是那裏的蘋果釀成的……嗎？”

壯漢說：“可是除了‘感覺’以外，口味什麽的還是一點也沒變，用其它的蘋果……那些沒有溶入菲麗爾斯的血的蘋果……能做出如此相同的酒嗎？”

“可以這麽說，但也不全對。”我指着瓶子說，“其實自從三十年前開始，依斯特家便已經無法再釀造帶有菲麗爾斯的詛咒和血液的‘真正’的‘菲麗爾斯’了。”

“為什麽？難道是果園沒有了？不再用那裏的果子釀酒了？”老板歐文也禁不住好奇而問了一句。

“因為詛咒消失了。”

“消失？！”周圍的人不禁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到底是怎麽消失的呢？”小圓眼鏡問。

“據說三十年前的一天，一只獵狗跑到了果園裏。當它在一棵最大的蘋果樹下不停地刨土時，刨出了一根人類的骨頭。人們便在那個地方挖出了一具嬌小的白骨，那具白骨的頭骨上還連着失去光澤的金色的長發。”

壯漢問：“那就是菲麗爾斯了？”

我點點頭，“現任的依特斯家的家主為了平息死者的怨氣而請來了法力高強之人将她送往亡靈之國，然後因菲麗爾斯而加諸于蘋果園之中的詛咒也随之消失了。那一年以後，依特斯家的青蘋果園就再也沒有結出紅色的蘋果。但是果子的口味卻沒有恢複到一般青蘋果的口味，所以用那些果子釀出的酒還是有着同樣的口味，但‘感覺’卻已經不同。”

“因為詛咒消失了的緣故？”

“是的，”我再次拿起那杯沒有喝過的酒，“詛咒消失了，所以那種凝固于‘菲麗爾斯’之中的如夢似幻的‘感覺’也随之不見。所以這酒的确是‘正宗’的依特斯家産的‘菲麗爾斯’，但是卻不是‘真正’的‘菲麗爾斯’，因為沒有了被詛咒的果園結出的被詛咒的果子，酒裏所凝固的菲麗爾斯的怨恨也就同樣地不存在了。”

“是這樣啊……”壯漢有點尴尬地說，“這麽說起來，這酒雖然不是‘真正’的‘菲麗爾斯’，但卻比那個受詛咒的酒好多了？”

“其實也并不是那個道理。”我說，“詛咒是存在于果實裏的，所以吃了受詛咒的果實的處女們會變成菲麗爾斯的樣子，并從鏡子裏看到菲麗爾斯被殺死時的情景。但是釀成的酒裏卻并沒有詛咒。只是菲麗爾斯的怨氣也随着蘋果一起凝固在了酒裏，但是那種怨氣卻能夠增加酒的魅力，帶着菲麗爾斯的怨氣的酒雖然和這瓶酒是同樣的味道，不過卻能産生特殊而微妙的奇異的感覺。這一點便是‘菲麗爾斯’為什麽會如此暢銷的原因。雖然已經對外宣稱詛咒消失以前的酒已經沒有了，但實際上卻還有五十瓶哦。據說到現在為止，這些‘真正’的‘菲麗爾斯’的價格已經被哄擡到了一般人所不敢想像的天價，卻還是有人想要呢。”

“是嗎？”小圓眼鏡拿出手絹擦了擦自己的一頭冷汗，“雖然‘真正’的‘菲麗爾斯’是名酒，不過怎麽也不太吉利吧？知道我拿到的不是‘真正’的‘菲麗爾斯’，還真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呢。”

“可是為什麽酒的顏色還是紅色呢？”壯漢不解地問，“蘋果恢複成了青蘋果，那麽釀出的酒就應該和一般的蘋果酒一樣清澈透明吧？”

“那是因為酒裏被加入了染色劑，”我遺憾地說，“雖然有同樣的味道，但顏色不一樣的話，大家還是無法接受這就是‘菲麗爾斯’吧？所以在釀造過程中加入了染色劑，使酒的顏色與以前一樣。”

人們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然後又開始相互小聲地讨論起來。

故事講完了，酒館漸漸地恢複了喧鬧。我慢慢地收好七弦琴，準備結帳離開。

“不用了，”老板歐文笑着對我說，“你給我們講了那麽精彩的故事，今晚的酒就算是我請客吧。”

道過謝走出酒館，還沒走多遠，壯漢便從酒館中追了出來。

“嘿，等一下等一下！吟游詩人！等一下啦！”

壯漢跑到了我面前，一片陰影将我罩住。我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高最多只到壯漢的肩膀，只得擡起頭來仰望才能與他對視。

“還沒問你叫什麽名字呢？你住哪家旅館？要在這裏呆幾天？”

“你問這些有意義嗎？”我重新低下頭，“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

“馬上？”他吃了一驚，“天都已經黑了，你要往哪裏走？如果還沒找到地方，就和我一起住吧？”

我搖了搖頭，“謝謝，不過不用了。即使是在黑暗的夜晚，來自波賽多尼亞的賢者之光也會為我指引方向。”

“雖然賢者之光能照耀整個亞特蘭蒂斯，但也不是很亮啊，尤其是在這種大陸另一端的離得遠的偏遠地方。你看現在，最多只能映出東西的影子而已。而且在夜裏一個人趕路很危險的……”

我嘆了口氣，打斷他的話，“有着屠龍者之盛名的勇士波奇亞斯——”

“咦……咦咦？！”

被點名之後，壯漢大吃一驚：“你……你認識我嗎？”

“我是不會跟随任何團隊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也？！”被猜中心思之後，高大的壯漢變得手忙腳亂地，“這個……那個……”

不理會他，我自顧自地擾過他向前走去。

“喂……喂！我說啊！”

追上來想要拉下我即使在室內也一直罩着嘴巴以上的大半張臉的鬥蓬，卻被我輕松地躲過。看見他眼裏閃動的更加興趣濃厚的光茫，我加快了向前的步伐。

“那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吧？你叫什麽名字啊，吟游詩人？”有着屠龍者盛名的波奇亞斯在我背後不甘心地大聲嚷嚷着。

預見到如果不告訴他的話，他就會一直不甘心地跟着我。我嘆了口氣，背對着他說：“我的名字無法用你們的語言文字來表達。”

“什麽……意思？”

“在你們的意識中，沒有那個字的意義存在；在你們的語言中，沒有那個字的音節存在；在你們的文字中，沒有那個字的形态存在。”

沉默片刻，我繼續說道，“有着屠龍盛名的勇者波奇亞斯，我們還會再見的，于不久的将來。”

留下這句話，我消失在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