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異鄉的歸途

異鄉的歸途

預期之中冷硬的海水并沒有到來,卻是一股熟悉而久違了的恒溫空氣包裹全身。下一刻,強大的吸力将下墜的身體往上拉,自上方而來的一道疾風在我還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的時候便将我抱在懷裏的礦石擊碎!

即使閉着眼睛,我也能感覺到在碎掉的一瞬間,礦石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光,幾乎要透過眼睑将我緊閉着的雙目刺瞎。而事實上,在數分鐘之內,受到損害的視覺的确出現了短暫的失明。一瞬的光華之後,礦石的光茫急速地暗了下去,裂為成百上千片的碎塊,只帶着細小的宛若星星的碎片一樣的華光自空中撒下,隐沒在已經暗下來的天幕與仍然咆哮着,并一次又一次地吞吐着支離破碎的亞特蘭蒂斯,直至完全不見,也未曾停息的蒼藍的海濤之中。

意識出現短暫的空白,再次醒來時,卻躺在一個熟悉的懷抱裏。我只能感嘆“再見”這個詞對于我來說真是名副其實,只要對我說過這個詞的人,在不久的将來都無一例外地再次相見。上次是那位任性的王子殿下,現在是黑發的元老閣下。

沒有理會他看着我的複雜的目光,我坐直身子打量四周,不出所料,現在所在的地方,是我和瑪雅來到奇跡之星時所乘坐的交通工具,“諾亞號”探測船的主控室裏。

“瑪雅呢?”

到最後,他還是動用探測船去充當了亞特蘭蒂斯的“神明”。正如伊琳娜所說的一樣,宛如海神降臨,将文明的殘片收入這個牢固的盒子,等待着災難的離去,然後到一片新的土地去播撒希望的種子。

“他們在小探測船上。”

我茫然地問:“他們?小探測船?”

“離開衛城之後,瑪雅帶着我們來到海邊,”他的語氣有點虛浮,大概是未知的事物使他的認知有了新了變化,“這時候地震開始了,與以往的地震完全不同。伊琳娜所預言的時間還沒有到,瑪雅說震中在你的位置,這場地震恐怕不是自然災害,而是與你有關。他怕你出事,便将停在海底的你們的探測船召喚了上來。然後瑪雅教了我一些最基本的用精神力操縱探測船的方法,讓我來救你。他們則是上了探測船附帶在外的一只小探測船,去救其他人。”

我吃了一驚,仔細看了看阿爾法多。他的臉色呈不自然的烏青,這正是精神力衰竭的表現之一。我一下子跳起來直奔主控臺,輸入基因碼與語音指令,将精神駕駛改為了自動駕駛。

“他瘋了?!居然讓你用精神駕駛!!在衛城的時候就已經使用了那麽多力量,就算是我們,不在探測船系統毀去99%的時候也絕不會使用精神駕駛!”

精神駕駛是星際航行的最後手段。每架飛船的救援系統中都有精神駕駛一項,加入精神代碼,由腦波操縱。然而這種操縱方法只會在飛船損毀達99%的時候才會啓用,作為備用救援系統中的最後一條。因為使用精神操縱極其耗費精神力,就算是我,使用精神駕駛最多也只能持續十個星際時,更何況是已經大量使用過精神力的阿爾法多!

“他說不能馬上教我學會操縱飛船,所以精神駕駛是最方便的一項。”

只有我和瑪雅的基因碼和語音指令能夠駕駛探測船,如果是阿爾法多,确實也只能使用精神駕駛一項。即使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但就算是有着強大的精神力,對從未學習過操縱方法的人來說,想要馬上成功駕駛,也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我只能說阿爾法多是又一個奇跡。他不但成功地駕駛了探測船,還使用引力機将我吸入艙內,更是用光炮準确地擊碎了被我抱在懷裏的礦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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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得馬上去醫療艙治療……”

“該去治療的人是你,”他不滿地走到我身邊,“……我已經很小心了……但還是傷了你……”

順着他的視線低頭,我這才發現自己全身都是血。那個時候礦石被我緊抱着,就算是電腦自動調整射擊也不可能不傷到我。前胸與雙臂被礦石碎片割得破破爛爛,最嚴重的是左肩和左臉,直接被光炮擦過,現在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痛感這才遲遲地到來,我為自己的狼狽樣嘆了口氣,餘光卻瞄到了背在肩上已經快要斷掉的帶子。用帶子綁着的是進入神殿之前為了方便而挂在肩上的七弦琴,我急忙将它取下,打開袋子查看。琴身有一定的破損,卻不是完全不能修複。我這才長舒了口氣,将有些破爛的七弦琴重新裹起來,打算等下拿去修理。

“都什麽時候了還管你的琴!”阿爾法多有點氣急敗壞,一把扯過琴袋丢在控制臺上,“你想就這樣等血流幹死掉嗎?!”

“我命大得很,不勞元老閣下操心。”

“你……”

[哎呀,原來又是這個黑頭發的小鬼呢,]眼前巨大的顯示屏上各色的數據與投影窗口突然滅掉,取而代之的是金發的王子妙曼的身影,[我親愛的緋,你看起來好慘呢。]

“你是誰?!”

沒有聽懂異國的語言,但王子臉上戲谑的笑意和眼底的幽暗立即引起了阿爾法多的警覺,馬上将我護在身後。

“我是誰……”王子笑笑,“是誰都不關你的事呢,多事的家夥。如果不是你啊,他現在就已經是我的人了呢。”

阿爾法多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現在這種狀況還真是混亂啊。

“到底是誰多事啊,”我嘆了口氣,“你剛才使用精神力對我的情緒産生影響了吧?雖然只是在我原來的情緒上加了一點看似微不足道的東西,但有時候卻是最重要的一環呢。差點就上了你的當了!”

“生氣了嗎?”金發的男子歪着頭,天真得像個好孩子,“我只是想要跟你在一起而已嘛,怎麽可以讓你被這種家夥搶走?不管了哦,你要是不到我這裏來,我就殺了這個讨厭的家夥!”

看似輕松的語氣,但我知道他是認真的。在漫長的歲月裏,他的情緒變得十分奇怪,任起性來讓人猜不着摸不透。就算他主動将所有意識都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你眼前,也無法預測到在下一秒,他的心情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

我一巴掌拍在控制臺上,低聲怒吼,“殿下,請不要任性!”

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蔚藍的眼睛:“你兇我?為了這麽個人,你竟然兇我?!”

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态,我立即調整了情緒。這也是一種失算,要是刺激到他的神經,指不定他會做出什麽事來。我只得又放緩了語氣說,“抱歉,殿下,我不能到你那裏去。”

“明明剛才已經……”

“我還有必需去做的事,你是知道的,”我适當地流露出憂郁與脆弱,柔聲道,“殿下,你想讓我一輩子都活在痛苦裏嗎?還是……其實你想讓我也去體會你曾嘗過的痛苦?”

美麗的雙眸暗了暗,“……對不起……我只是……”

話剛說到一半,蒼藍的眸子突然瞄到了阿爾法多為了支撐我而扶在我腰上的手。細長的眼睛立即眯了起來,剛剛才開始軟下去的語氣再次加入了硝煙味。

“但我讨厭這個家夥!不過是個替身罷了,他憑什麽能那麽理所當然地站在你的身邊?!”

腰間的手緊了緊,我無奈地說:“殿下,這個世界上是誰也代替不了誰的。”

他不滿地嘟起了嘴巴,又像是嫌這個動作太孩子氣了,于是不自然地調整了臉部的表情。

“算了,反正不管你在哪裏,我們的精神都會一直在一起……不過這個家夥,你是打算帶他一起回去嗎?”

“是,”我點了點頭,“瑪雅動用了救生艙去救人,想必是不會和我回去了吧……”

“這下你可麻煩了吧?”

“是啊,”我無奈地笑笑,“真沒看出他也是個如此任性的人呢……因為瑪雅動用救生艙時的情況我并不清楚,所以只能帶一位目擊證人回去替我解釋了。”

“說得好聽,”他露出鄙視的眼神,“不過是找個借口保下他的命而已。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幹脆了?”

“殿下,我已經無法再次承受失去重要的人時的痛苦了。”

“重要的人……?”

長長的睫毛閃了閃,垂下來蓋住了流出回憶的色澤的眼睛,“當生命中出現重要的東西的時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呢?”

“殿下……”

王子的身影在屏幕上閃了閃,然後消失不見。主控室裏一片寂靜,只能聽見身邊不穩的呼吸聲。我和他懷着各自的心事沉默着,許久之後才注意到重新恢複各種數據與視窗的大屏幕上跳動着的,來自脫離了主船的救生艙的通訊信號。

我立即接通,但在看到一身狼狽,化去了夢幻的冰藍的雙眸的人時,複雜的情緒仍然止不住地沖了上來。

“瑪雅……”

不知到底該用什麽表情來面對他,有怨怒,也有愧疚,還有一些悵然。屏幕正前方是衣服頭發上沾滿塵垢與一些幹掉的血污的瑪雅,在他旁邊的是看到我和阿爾法多之後松了一口氣的波奇亞斯和菲利克斯。屏幕背景裏原本便不大的救生艙主控室此時卻擠滿了人,或坐或站,甚至躺在地板上的,那些個個都一身狼狽的劫後餘生的人。一些人正穿梭于其間,為受傷的人進行治療。雖然氣氛顯得井井有條,但人人臉上都無一例外地被慘淡的陰雲布滿,眼睛只有在飄向瑪雅的時候才顯現出活人應有的神采。

就算将救生艙塞滿,最多也就只能載上千人左右。瑪雅,你指望這些人能幹什麽?

“你……你得馬上接受治療……”那雙淡得幾乎沒有色彩的眸子裏全是愧色,但堅定的語氣卻是在告訴我他絲毫沒有後悔,“對不起,看來我并不适合這項工作。”

“是啊,回去以後一定要向學院議會抗議,再也不能讓達達尼的人來幹涉巴比洛克的行動。”終究是價值觀不同的原因吧?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作為一名軍人,他也是不合格的。

“薩拉……阿爾法……”

菲利克斯小心翼翼地插嘴,“薩拉你受傷了?阿爾法多……”

“謝謝,菲利克斯,”我笑笑,“你們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呵呵……這種話從我嘴裏說出來很奇怪是不是?明明想要自己一個人逃跑的……”

“不是的薩拉!”他急忙搖搖頭,“瑪雅都告訴我們了,不是你的錯!”

“夠了吧你!”波奇亞斯粗魯的揉了揉他的頭,“現在看到人了,安心了吧?快到一邊去休息!”

“可是薩拉受了這麽重的傷……”

“那些不是他的血啦,好啦好啦,快去給我躺着!”

菲利克斯還想說什麽,卻被波奇亞斯拎着去了另一邊。瑪雅将頭轉向他們離開的方向,對我說,“其實……在我說你可能出事的時候,他們都想要回去你身邊的。雖然那個時候……抱歉……”

“你不用說抱歉,”我無力地搖了搖頭,“我們都不過是走在自己選擇的路上而已,沒有誰有資格去責備誰。”

他頓了頓,換成星際語問:[當時……到底出了什麽事?]

我搖了搖頭,[你現在已經算是單方面脫離了達達尼和巴比洛克了吧,所以我不能告訴你。而且這件事的誘因……就算回到巴比洛克,只怕也是會被列入保密事件的吧。]

[這麽嚴重?]

[還不止,]因失血過多,我有點支持不住,只得讓系統叫來椅子坐下,[這是念動力引發的人為的破壞,這種大規模的念動力的破壞在近地衛星上也是能夠被記錄的。如此一來,牽扯到的就不止巴比洛克和達達尼,如果處理不好,約格也會插手其中。]

[牽扯到約格了嗎?]他皺了皺眉,[看來的确不是我能知道的事……不過,這次的主要責任在我。反正我也不會再回去了,你就把責任全推給我好了。阿爾法多……]

[他有沒有資格進學院議會都成問題,你就不用指望他的證言了。]

我換了語氣對他說,[不過艾德一定保我的,更何況好歹我現在還姓羅蘭伽洛斯,你就不要管我了,先擔心你那邊吧。接下來你要怎麽辦?帶這些人去另一片大陸嗎?]

[只要人類和思想還在,文明就不會毀滅。]

說出這句話的瑪雅在一瞬間讓我覺得他才是真正的學者。然而如同他身為一名軍人卻做出不合格的事一樣,這樣的言論,也只有不各格的學者才會輕易說出。

[你這麽覺得嗎?]我輕蔑地笑笑,[人類的确會創造許許多多的奇跡,在大西洲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親眼見識過了,所以到如今你才如此肯定吧?但是瑪雅,你想過嗎?現在在你身邊的都是些什麽人?]

他沒有說話,似乎在仔細考慮着我提出的問題。于是我單方面地繼續說道:[你犯的第一個錯誤就是只開走了救生艙。現在你身邊有多少人?不到一千吧?救生艙可裝不了多少人。你應該開走主船,如果把主船上這半個世紀以來我們所收集的那些樣品和一些裝備全部丢掉的話,少說也可以載上萬人。對于要當救世主的你來說能救更多的人不是更好嗎?可是你卻把主船留給我,只開走了救生艙。瑪雅,為什麽?因為你舍不得吧?對這幾十年來的工作成果,你舍不得讓它付諸流水。就像你舍不得大西洲,舍不得在這裏認識的朋友,舍不得你的愛情一樣。你的優柔寡斷害了你,如果你稍微狠一下心舍去其一,将工作完全抛開,去救更多的人,說不定真的能再重現這個文明。結果現在呢?看看你,工作沒完成,人也沒救多少。兩頭不是人,這樣算什麽?]

[第二個錯誤就是你所救的人絲毫沒有選擇性,你以為你真的是救世主,所以救人也是人人平等嗎?老弱婦孺一把抓,真正能派上用場的人不多,會添亂子的人到是不少。要在一片空白的蠻荒之地重建文明最需要的是什麽?是勞動力。壯年時期身體健康的男女是主力,其中又以男性為主。最正确的應該是十五到四十歲之間的男性七成十五到三十歲之間的女性三成,就算在混亂的情況下不能達到理想比例,但也并不是沒有時間做出挑選。可你呢?看看你身邊都是些什麽人?已介垂暮之年的老者,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兒,沒有勞動力量與生育能力的孩子,這些人只能拖累你而已。]

[更何況,你只怕也是就近救人而已吧?在文明已達奢靡腐化的極端的大西洲的首府,人人養尊處優的波塞多尼亞,這裏的人非富即貴,又有幾個人是真正有一技之長在身?文明的重建需要的勞動力與技術,你去仔細問問他們中有幾人能夠真正幫上你的忙?現在他們把你當神明看,因為在絕望的頂點上,你在這一瞬間救了他們的性命。然而當到達另一片蠻荒之地,需要他們親手去一片片地開拓滿是荊棘與岩石的荒土時,他們只會埋怨你身為‘神明’卻不能給他們創造安樂的生活,更會恨你當初救了他們,因為在面對艱難之時他們只會後悔為何當初沒有在享樂之中死去。]

[瑪雅,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為什麽不被允許去幹涉大西洲的未來?因為在發現這個文明的時候它就已經在走向無法避免的死亡。這裏的人們的精神已經開始腐爛,負面心理占據了社會的主流。它的滅忘是必然,不是我們插手就能解決的問題。預測永遠無法達到100%的準确率,但也不是只要有0.1%就能夠有所希冀。不然當那0.1%出現的時候又為什麽會被叫做奇跡?]

[當然,在這個星球上,大西洲只是最小的一片陸地。另外還有七片大陸(在這個系列的設定裏亞歐算一片大陸,格陵蘭島算一片大陸,大西洲比格陵蘭島略小一圈左右,位置就在現在的百慕大附近^_^)正孕育着蓬勃的生命和萌芽的文明。也許你的到來會給予新的大陸以新的血液,改變原住民們原本的生活與社會形态,終究讓這些人也能在新的環境裏生活下去。但是瑪雅,那樣的文明還是亞特蘭蒂斯嗎?那裏的人還能被稱為亞特蘭蒂斯人嗎?不管你如何努力,你所愛着的亞特蘭蒂斯只能永遠地沉睡在海底,并被這個星球未來的主人們所遺忘,甚至根本不知其存在。瑪雅,你覺得現在你所做的有意義嗎?僅僅只是出于人道主義救出一些智慧生命體,為此與巴比洛克為敵?瑪雅,值得嗎?到底是為什麽?是什麽蒙蔽了你的心志,讓你看不清如此簡單的利害?瑪雅你告訴我,你是為了什麽?為什麽要抛棄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寧願留在這片蠻荒之地?!]

過度的激動使我眼前發黑,只得靠在椅子上大口地喘氣。傷口基本上已經停止流血,但仍然已經失去了大量的血液,不管是剛才醒來時躺倒的地方還是現在坐椅的下面,都有一大灘看起來很恐怖的紅。阿爾法多的手放在我的肩上,時重時輕,像是在猶豫到底應不應該打斷我和瑪雅的對話,帶我去治身上的傷。我只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目光仍然直視着瑪雅,像是要把他的身體洞穿。

他沉默了一陣,然後才對我說,[我沒想過這麽多,可以說根本沒往這方面想過。這應該說是巴比洛克的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吧?但我是軍人,來自達達尼的情報部。我們所受的最基本的訓練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将有價值的東西帶回去,但這有一個前提,就是生命。我的教官有一句很俗氣的口頭闡,只要人活着,沒有辦不到的事。只要生命還在,沒有送不回的情報。所以情報官并不是像文學和影音作品裏所描寫的那樣,動不動就死去活來。正相反,情報部的人的生命力往往比達達尼的其他部門的人更強。]

[緋,我并不覺得他們會像你所說的那樣一無是處。]就算視力已經因為水牢裏的那場精神波事故而不複存在,他也習慣性地回過身去望向充滿了恐慌與哀鳴的主控室,[我只知道,人類在極限的環境之中,更容易創造奇跡。這是達達尼的價值觀,也是我的。]

我和他都明白,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談話一時間陷入了僵局,但結局卻是再也無法改變。很快,我們将各奔東西,而不是像來時一樣結伴而行。我突然想起艾德将我們稱為“冰”與“火”,也許這樣的搭配的确能夠互補,但也很容易對立。就像現在這樣。

去而複返的波奇亞斯及時回到了瑪雅身邊,他只是奇怪地盯了瑪雅和我幾眼,卻也沒理會我們之間僵硬的氣氛。

“我說小白臉,你怎麽回事?”他皺着眉頭對阿爾法多說,“這個笨蛋詩人的血都快流幹了,你不帶他去治治還讓他就這樣在這兒和另一個笨蛋詩人聊天?”

阿爾法多一時無語,我對波奇亞斯笑笑,“這或許就是永別了,雖然我也想最後給你們留個好印象,但恐怕沒機會了吧。”

他臉色變了變,低吼着說:“是啊是啊!都要永別了你還是這麽可惡!真想再給你臉上來兩拳!”

“波奇亞斯,”我放柔了聲音,帶着笑對他說,“謝謝你,也替我謝謝菲利克斯。和你們在一起的時間,是我目前為止最快樂的記憶——真正的快樂的記憶。”

他咬着牙,雙目通紅,最後一拳打在控制臺上,“搞什麽啊!……說這樣的話……是想讓我原諒你嗎?!”

“是的,請原諒我。”我垂下眼睛,試圖讓睫毛蓋住我的情緒,“我永遠也無法回報你們的友誼,就算你恨我,在我心中,你也是我永遠的朋友。”

“可惡!……原諒個屁……我……”他別開臉,喘了口氣才繼續說道,“我恨你做什麽……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謝謝,波奇亞斯。”我向他點了點了,然後對瑪雅說,“就這樣吧,該說再見了,搭檔。”

波奇亞斯叫道,“你們這就走?!”

“還有許許多多的事需要我們去做,你們也一樣。”我靠阿爾法多扶着站起來,用巴比洛克的禮節向瑪雅道別,[祝你好運,再見,瑪雅尼斯。]

再見,亞特蘭蒂斯。

[也祝你,]他向我行了個軍禮,[再見,緋。]

再見,我的搭檔。

道別之後,他切斷了通訊,而我再也支持不住地倒在了阿爾法多懷裏。

“薩拉!”

我無力說話,只是啓動了瞬移裝置,來到醫療艙。

“要怎麽做?”

面對一堆從未見過的器械,他只能茫然而又焦躁地等着我的指示。我指了指一個盛滿藍色液體的圓形大水槽,阿爾法多扶着我過去,按我的指示将我放入水槽中。

“放心,只是肉體受創,很快就會好……倒是你,精神損傷要比肉體損傷嚴重得多,”我指了指另一邊的一個接滿線管的手術臺,“你躺到那裏去,系統會幫你修複受損的腦波……現在……先治療……其它的事……等治療結束……再說吧……”

他倒是沒多問,按我的指示躺到了指定地點。手術臺的兩邊立即升起玻璃罩将他罩住,線管立即接入了玻璃罩上的接孔,一股淡粉的霧氣在玻璃罩中彌漫開來,阿爾法多立即陷入了沉睡。

我這才舒了一口氣,将全身都浸入水槽之中。修複液體會自動修複受損的細胞,所以我也安心地陷入了睡眠。

再次醒來,是三個星際日之後。原本破破爛爛的身體已經完好得如同新生,然而阿爾法多的治療卻仍在繼續。乘這個時間,我收拾好自己,換回了久違的在巴比洛克時穿的便裝,并修好了破損的七弦琴。這段時間探測船一直都停在原大西洲的上方,而瑪雅他們所乘坐的救生艙早已不見。我沒有去尋找他們的蹤跡,從今往後,他們的命運由他們自己把握,與我毫不相幹。

清點了半個多世紀以來收集的物品樣本,将所有資料彙編整理。之後我便開始了最後的編撰工作。《蠻荒文明漫游手劄》是宇宙大百科全書中的一小部分,主要記錄技術革命階段以前的各類文明遺跡。因為本次的考察是引起轟動效應的“奇跡之星”,所以對“大西洲”卷的重視比以往的工作要來得高得多。不過因為考察手劄的內容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我在考察之中随時随地記錄好的現成文字,所以為現在減少了不少的工作量。

阿爾法多醒來,是在十個星際日之後。看到我時他有點茫然,一時不知身在何方。我帶他去清洗整理,因為身材差不多,所以就讓他穿我的衣服。他對探測船上的一切都很好奇,新鮮感讓他暫時遺忘了大西洲的沉沒,而求知欲更是令他近乎貪婪地想要了解這裏的一切,直到我提醒他我們即将離開。

原本在我醒來之時就可以啓航,但我想讓他再最後看一眼他的故土。探測船下方早已沒有了陸地的影子,只餘一片蒼藍的大海在陽光之下靜靜地閃耀着鱗光。這樣的寧靜與美好讓人無論如何也不敢回想那一晝夜的慘劇,只能默默的悼念安睡在海底的文明的廢墟。

“當你告訴我它的命運的時候,我那麽激動,還差點和你打起來,”薄薄的嘴角勾起一絲嘲諷的笑意,“可是想不到在真正來臨時,我卻如此平靜。”

“因為這并不是一個絕望的結局的原因吧?”看着屏幕中越來越遠的泛着夢一般的青藍色的星球,我對他說,“亞特蘭蒂斯的死亡并不是結局,在那裏還有無數的文明正在崛起。一些将夭折,一些會存活,失去是一種遺憾,但人類的旅行永不會走到終點。”

“他們會怎麽樣呢?”他的語氣中透着懷念,“波奇亞斯,菲利克斯,瑪雅……他們會去什麽樣的地方,做些什麽事呢?”

“不知道啊,不過有瑪雅在,沒問題的。”我笑笑,然後挑起眉梢說,“我現在有點好奇呢……”

“好奇什麽?”

“你說……”我拖長了語尾,成功地挑起他的好奇心,“波奇亞斯會不會把菲利克斯追到手呢?”

“哈?”前元老閣下一副下巴快要掉下來的樣子,“你是說……他對菲利克斯……”

“嗯,而且菲利克斯好像也不讨厭他的樣子……”

“呵呵,”他愉快要笑起來,“也是啊,他們兩個在一起雖然經常打打鬧鬧,但看起來就十分開心的樣子啊。”

我點點頭,“他們一定會開心地活着的,瑪雅也是……有他們在身邊,瑪雅也一定會……”

“呵呵,看起來不錯嘛,挺悠閑的哦。”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眼前映着奇跡之星的屏幕再次被某人的身影占滿,一副不爽的表情瞪着我。

“殿下?”我驚訝地叫了起來,“已經離開這麽遠了,你還能把影像傳送過來嗎?”

如果只是精神波,他的力量如此強大,現在又沒有了肉體的束縛,就算我在宇宙的那一邊也同樣能夠用精神波和他交流。但影像的傳送就十分有限,幾乎是出了大氣層就不可能再傳過來。

“是啊,見到我很開心是不是?”他笑得十分無辜,“不過探測船馬上就要離開奇跡星系了(設定中指太陽系,因為那時候巴比洛克還沒有正式給這個星際定名,所以便以“奇跡之星”和“奇跡星系”暫定名^_^),脫離奇跡星系之後影像就傳不過來了。”

“那麽殿下還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這次不是找你的,”他擺了擺手,目露兇光地瞪着坐在我旁邊的阿爾法多,“我是來找這個把你拐跑的黑發小子算賬的!”

我回過頭去看了看阿爾法多,他很平靜地對任性的王子說:“您好,殿下。請問有何指教?”

王子的事我已向他簡單地說明,對于王子的故事前元老閣下表示同情,卻又狠狠地嘲笑那位任性的殿下的無能。我有點懷疑是不是他發表評論的時候正好被無所不在的王子殿下聽到,所以才故意跑來找他麻煩。

“呵呵,”那位笑得極其溫柔,“這回沒把人留住是我的失誤,不過我要告訴你,他總是會回到我身邊的哦。”

“我對殿下您盲目的自信感到十分佩服。”

“同上同上!”蔚藍的眸子眯了起來,“我想有一件事他還沒有告訴過你吧?奇跡之星的人類的壽命太過短暫,當然,對于八級文明來說平均年齡八十歲已經很不錯了。但他卻能永遠保持着這樣的年輕與美麗一直活下去哦。巴比洛克的科技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只要不是主動(自殺- -)或者被迫(他殺- -)放棄生命,都可以擁有無盡的壽命——也就是你們所說是長生不老了吧。”

這件事我的确還沒有對阿爾法多說過,所以他驚訝地望着我,眼神變來變去。屏幕上金發的王子正得意于自己的話所帶來的效果,卻聽到阿爾法多問我:“那麽說……其實你已經很老了嗎?”

“哪裏老!”王子白了他一眼,“在星際聯邦中算起來他還是新生代的孩子呢!所以他的生命很長很長,而你卻很快就會死掉!也許他會陪着你直到你死去的那一天,但你的餘生對于他來說不過是他漫長的人生中的一杯下午茶而已!”

望向我的黑眸凝聚了看不清也讀不懂的情素,良久之後,當我以為他會因此而陷入低谷,他卻握住了我的手。

“那麽,”他認真的說,“我一定是那杯能令他終生難忘的下午茶。”

我一愣,随即輕輕地笑了起來。金發的王子大為不滿,“肉麻死了!我說你啊,居然寧願和這麽肉麻的家夥在一起,也不願意回到我身邊嗎?!”

“殿下,”我止不住笑,“這個肉麻的比喻可是你說出來的哦。而且啊,”我嘆了口氣,“再次重申一遍,我從來就不曾是你的東西哦!”

藍眸裏閃過一絲黯淡,我收了笑,認真地對他說,“可是啊,殿下。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們能夠擁有無盡的生命,還有強大的精神力。所以就算在宇宙的兩端,我們也仍然在一起。”

屏幕上的影像閃了閃,然後慢慢地開始淡化。探測船已經來到了奇跡星系的邊緣,馬上便要脫離奇跡星際的範圍。

“好吧,”他嘆了口氣,“你都這樣說了,我也用不着和這個黑發小鬼搶來搶去。”

屏幕上的影子越來越淡,我只看到他最後落寞地笑了笑,然後徹底地消失。然而就在我以為他已經斷掉思維之時,腦海中卻突然飄來金發的王子從未有過的認真到極點的聲音。

‘緋,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去約格!’

‘殿下?’

我驚訝地詢問,卻再也沒有任何消息。

“怎麽了?”

回過頭,阿爾法多正疑惑地看着我,仍然沒有松開握着我的手。我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卻實在找不到根源。那個任性的人,話說半截就跑,讓我自己猜謎嗎?然而他那異常的嚴肅卻讓我警覺四起。

我對阿爾法多搖了搖頭,“沒事,不過我們應該去睡眠艙了。”

切換為自動駕駛,我和阿爾法多瞬移到睡眠艙,除去所有衣物分別踏入睡眠槽。想起來時躺在旁邊的是那個有着一頭銀藍紫的頭發的人,我不禁有些悵然。

“薩拉……”

睡眠液體迅速地注入,眨眼間便升到了腰部的位置。阿爾法多不安地望向我,溺水的感覺讓他産生本能的恐慌。

“阿爾法多,”我安慰地向他笑笑,“巴比洛克見。”

說完,液體已漫過頭頂。旁邊的人已毫無知覺地浮在水中,而我的意識也在一點點地離我遠去。

‘緋,千萬不要去約格!’

警醒的話語再次重重地擊在腦海之中,有什麽東西在記憶中一閃而過,不安的感覺使我全身一顫。然而在睡眠液體的作用下,那些不知名的關鍵的信息卻一閃而過,快得令我無法抓住。最後的意識在這裏嘎然而止,然後我便沉入了即漫長又短暫的黑暗之中。

——END——

完結!!!!!!!!!!!!!!!!!!!

想要花,誰給撒點>_∠~~~

再次gg:第二部《約格之審判》開工啦>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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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大家多多捧場,鞠躬~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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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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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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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