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矯情小裴

第9章 矯情小裴

食堂吵嚷嚷的。

低年級的學生必須得排隊吃飯，按照名單排排坐，由班主任看管。

沈小滿還擠在2班衆多小蘿蔔頭裏面。

裴知焰和趙梓寧兩個高年級學生，站在不遠處等他，待會兒沈小滿會找班主任請假，過來跟他們吃飯。

“……”裴知焰面無表情，斜眼打量趙梓寧。

趙梓寧上四年級，身高跟裴知焰差不多，但拘謹地微微駝背，像個瑟瑟發抖的鹌鹑，察覺到裴知焰毫不掩飾的排斥，緊張低頭用力扯校服衣角，不敢和裴知焰對上眼神，頭皮一陣陣發麻。

裴知焰冷冷淡淡，收回眼神。

沒有任何詢問的欲望，他對這只崽是誰，毫無興趣。

只是對他的存在感到煩躁。

很煩，非常煩。

【這兩只崽崽的氛圍不太合啊。】

【看出來了，肩并肩站了五分鐘，一句話都沒說……】

【i人與i人的相遇（崽崽版）】

【不如說是小裴在單方面無視寧寧，好慘。】

【看得我尴尬癌都犯了，滿崽快來啊！】

Advertisement

【啊來了來了！】

【？小裴的臉色變了，你們看到了嗎？瞬間溫柔了好多。】

【笑死，你小子還有兩幅面孔是吧！】

“今天我想吃炸醬面！”沈小滿跑過來說，“你們要吃什麽呀？我們去排隊吧，梓寧哥哥！不要發呆！”

“嗯嗯。”趙梓寧連忙回應，從書包裏掏出保溫飯盒，還給沈小滿，口吃道：“謝，謝謝早早、早飯，很、很很好吃！”

“早飯？”裴知焰終于正眼看了趙梓寧一次。

沈小滿：“對哇，梓寧哥哥吃掉了，沒有浪費。”

裴知焰頓住，輕輕“嗯”了聲。

他倆吃不完，進第三個人的口很正常，這樣才對。

但裴知焰沒由來還是不爽。

這頓午飯的氛圍異常詭異。

吃飯也堵不住沈小滿的嘴，叭叭說話，他的餐盤裝得滿滿當當，揮舞着崽崽用的短短小筷子，把菜夾給兩個哥哥吃。

正常的一年級崽崽，六塊錢的餐标就夠吃飽了。

但沈小滿這兩天都打了十五塊左右，引來打飯阿姨的懷疑，反複确認才打給他，崽崽費力地端着慢慢兩大盤菜去找哥哥。

“哥哥你太瘦啦，平時要多吃肉，來來。”

“梓寧哥哥，給你吃藕盒，這個好吃。”

沈小滿用筷子夾起和崽拳頭一樣大的夾肉藕片。

“謝、謝謝。”趙梓寧受寵若驚，沖沈小滿感動又腼腆地笑笑。他沒想到作為完全沒法融入新環境的小結巴，居然交到了朋友，還對他這麽好。

只是，他喊“哥哥”的那位同學，有點小兇。

低頭在吃飯，餘光卻一直監視他。

尤其是他接過藕盒之後，對方甚至停了筷子，平靜盯着盤子裏的米飯，貌似在平複心情，好一會兒才繼續吃。

“哥哥你能分給我一勺米飯嗎，我沒吃飽哎！正好醫生讓你少吃。”

沈小滿伸過來小勺子。

“嗯。”裴知焰把剩下的挖給他。

“謝謝哥哥，哥哥真好！”

沈小滿心滿意足，肚子飽了，腦子開始活絡，他清清嗓子說：“锵锵，我們的第一次小聚會非常圓滿！大家都是來拍節目的山村崽崽，要當好朋友，互幫互助，大家都有光明的未來~”

沈小滿覺得，自己沒報小主持人當課後興趣真是太可惜了，這臺詞不是妥妥的央視春晚風嗎，崽真是太會說了。

可惜，對面倆崽貌似都不吃這一套。

趙梓寧看起來真是餓壞了，埋頭猛吃，完全沒聽見，像頭小豬。

至于裴知焰嘛，他本來吃飯就不說話，聽不見沈小滿繼續說話，才擡頭“嗯”一聲回應他，鼓勵沈小滿繼續哔哔。

崽握着筷子左看右看，後知後覺發現兩人互不搭理，泾渭分明。

可是……上輩子這倆人在娃綜裏認識，關系也不錯啊，趙梓寧還為裴知焰公司的技術瓶頸出過力呢，這輩子不就是提前見見面嘛。

為啥這麽不對付？

--

放學，沈小滿沒再約人。

他要跟着負責烘焙社團的老師去活動室，了解了解基礎活動，時間充足的崽崽可以體驗一下，确認要不要留下。

來活動室的，都是四五年級的大孩子。

烘焙要碰烤箱碰刀，很多家長擔心安全，老師同樣謹慎，沈小滿大概是整個社團裏最小的崽崽。

要不是崽拿出了自己烤的麻薯，老師肯定不同意。

“興趣社團是咱們小學的特色項目，大家玩得開心最重要，有哪位小朋友想來跟老師當示範呀？”綁着圍裙的女老師笑眯眯問。

“我我我！”沈小滿積極舉手。

但崽太小，被擋在其他學生後面，老師沒看見。

最後選了個五年級的女生。

失去營業機會的沈小滿噘嘴哼了聲，不太高興抱住胳膊。

【……驚恐，怎麽會有迫不及待上講臺的學生？】

【其實小學的崽崽都很積極的。】

【分人，我從小就社恐。】

【滿崽不去當個愛豆可惜了。】

【附議，趕緊出道吧滿崽，他很享受聚光燈啊。】

【正好住在陶影帝家裏，借點資源爬爬嘛。】

【娛樂圈這大染缸，還是算了，滿崽現在就挺開心。】

【這兩個月開心而已，等他回山村……】

【別提，老子又要愁了。】

崽崽太矮，踮腳也看不到講臺示範，他更氣了。

幹脆背着小書包，從後門偷偷溜了。

去找哥哥啦！

沈小滿屁颠屁颠，随機抓取路人詢問，奔着拳擊社團的活動室去了。

可踮腳找了三四遍，都沒看見裴知焰的臉。

崽困惑撓頭。

又跑回三年級，還是沒人。

去了校門口，才被阿姨告知裴知焰早就回家了，壓根就沒去找沈小滿。

沈小滿風中淩亂。

居然不等他，男主崽崽怎麽忽然對他冷淡了啊？崽也沒得罪他吧！

--

晚上9點。

裴知焰洗漱完畢，躺在床上。

新家的床柔軟适度，很适合入眠，但裴知焰閉上眼睛，久久沒有困意。

沈小滿到底懷揣着怎樣的初心？

為何會對自己這樣好。

裴知焰扪心自問，自己毫無長處。

與同樣年紀的正常孩子相比，冷漠，自私，早熟。

無父無母，沒人在意，從出生就深陷暗無天日的淤泥，要付出艱苦努力，才能勉強拔身邁向正常人的普通生活。

這樣的人，到底有什麽好結交的？連聊天都不會。

或許原因很簡單，沈小滿喜歡交朋友，而他恰好出現在了那裏。如果沒有他，崽還會認識張知焰，劉知焰，王知焰……

崽崽有無數好兄弟，好姐妹，但他只有崽一位能說話的朋友。

等崽崽認識的朋友越來越多，慢慢就會忘掉他，他沒有任何資本留住對他而言的唯一。

這很不好，真的。如果今天新認識的朋友趙梓寧恰好善于言辭，那沈小滿是不是會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離開無趣的他？

裴知焰心裏發悶，空落落的，自我懷疑讓他越發清醒，沒有睡意，躺在床上望着熄滅的燈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坐起身來，啪嗒打開臺燈。

他踩上棉拖去了書桌，從書包裏翻出用到透明殼磨花的便宜簽字筆，指甲摳在小紅花貼紙的邊緣。

想把它撕下來丢進垃圾桶，但抿着唇遲遲狠不下心，這是沈小滿親手貼在他手上的。

到此結束吧，真的。

只是在節目裏偶然的友誼罷了，不如快刀斬亂麻。

現在已經鬧得他睡不好覺，以後更麻煩。

裴知焰手指用力，摳下半截——

房門被咚咚敲響。

指尖下意識将小紅花按了回去。

他回過神來，放下文具盒去開門。

新家的女主人穿着睡衣，站在外面，朝裴知焰笑笑，“太好了，小焰你還沒睡，你同學來找你玩啦。”

同學，找他玩？

裴知焰愣住，心中立刻浮現出個猜測，但遲遲不敢去想象。

緊接着，他看到阿姨身後探出個小腦袋，剛剛在腦海裏不停打轉的崽崽穿着整齊的海綿寶寶睡衣，歪頭看他，水潤眼睛亮亮的。

“哥哥！”他喊，直接撲到了裴知焰懷裏。

沈小滿身上熱乎乎的，溫熱透過薄薄布料傳過來，崽用力抱住他腰，好似抓住一根即将飄遠的浮草。

“為什麽不理我？我把枕頭拿來啦，在這裏住下，明天要抓你一起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