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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檀沒吭聲,沉默地坐在原處等韻嬷嬷給他遞來了銀筷,垂着眼睛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他一回來,周圍的丫鬟和韻嬷嬷也不敢再多說,曲悠擡頭看了一眼,衆人便下去了,還貼心地為二人關了門。

桌上只有一道甜食,是她之前寫給廚房師傅做的冰鎮楊枝甘露,由于椰奶難尋,主配料換成了牛乳,但風味大差不差。

周檀似乎很喜歡這道甜品,但是沒敢多吃,保持着每夾三次菜便喝一口的頻率,估計是不想讓旁人看出來。

曲悠支着手看他,心中緩緩回憶起了晏無憑之前的托付。

她不知道晏無憑認不認識原主、有沒有看出她的身份,但她娘家勢力單薄,如果真想按照晏無憑所說在必要時候低調轉移芳心閣衆人,最好是找周檀幫忙。

可是她現在不相信周檀。

種種疑惑堆在心間,總是讓曲悠忍不住往最壞的方向去想。

其實,最壞的不外乎周檀和那個彭越沆瀣一氣,說不定還摻和了芳心閣的事情,此時不過是裝模作樣地走過場。她求助之後,周檀便會立刻告知彭越,想辦法把事情壓下去。

她或許應該想辦法試探一下對方。

曲悠在這邊打算着,周檀卻不知道什麽時候吃完了,他輕輕擱下手中的筷子,拿絹子擦了擦嘴,然後說:“典刑寺只有一個姓晏的人,刑部已經派人去拿他了,不過此人是典刑寺卿彭大人的心腹,彭大人方才遣人來說要到府上拜會,他來時,你不必出面。”

曲悠把那碗楊枝甘露端了過來,朝他面前推了推:“為何?”

周檀低頭看了一眼,抿了抿嘴,努力無視了這碗他應該很喜歡的甜食:“不必多問。”

語罷他便再不多說,徑自離開了院子,臨走時吩咐了一句,要韻嬷嬷開新霁堂迎客。

原來周檀是為了見彭越特意回來的,可是有什麽事,是他們在刑部說不得的嗎?

曲悠立刻起身,跟着周檀往外走去。

新霁堂是她親手布置的,不僅在迎客的影屏後有另一扇門,兩側珠簾中還有很大一塊空間,周檀回房去更衣,她便想辦法先潛入了新霁堂。

彭越來得很快,摒退下人後,兩人便開始說起了閑話。

珠簾離正堂的座位有些遠,曲悠不敢探頭,只能隐約聽出彭越約莫過了不惑之年,聲音和先前的梁鞍有些像,圓滑油膩:“周賢弟,怎麽不見夫人前來?你先前一直孤寡一人,聽聞夫人名滿京都,可算有人……你也該……”

後面的聲音有些含糊,曲悠沒聽清,只聽見周檀向來冷冷淡淡的聲音響起:“內子身體不适,不便見客,彭大人見諒。”

彭越爽朗地笑起來:“無妨,說起來,今日我上門,想必賢弟知道我的來意,我叫周大人一聲賢弟,實則……傅大相公向來……貴妃和九皇子又……”

他說了幾句,周檀又答了幾句,兩人的對話其實并不出格,曲悠只聽出了這個彭越在當朝的宰執之争中,應當隸屬宰輔傅慶年的陣營,明确地支持傅貴妃和九皇子。

貴妃為周檀賜了婚,絕了他與執政高則之女的婚事,想必彭越這次上門,也有拉攏周檀的用意。

兩人閑聊了好一會兒才聊到晏無憑,令曲悠意外的是,彭越居然聲稱完全不在意晏無憑此人,讓周檀不必顧忌着他的面子、随意提審。

彭越想把一切罪責推到晏無憑身上,她并不意外,但聽彭越的語氣,顯然是胸有成竹、有恃無恐。

他如果和周檀有勾結,不至于在他面前說這樣的話。

沒有勾結,又任憑刑部提審,他怎麽能保證晏無憑一定不會對他不利?

曲悠一邊在心中思考着這些問題,一邊微微放了心——周檀和彭越并不知她在此處,不會刻意說給她聽,想來周檀就算再心狠手辣,也不至于跟彭越這種人混跡在一起,做一些喪盡天良的勾當。

彭越的笑聲不時從簾外傳過來,曲悠伸手摸了摸面前的與她等高的青花瓷瓶,冰涼的觸感讓她打了一個激靈,頓時醒了神。

彭越怎麽能保證晏無憑不會對他不利?

他為何要執意漏夜來見周檀?曲悠本以為他是為晏無憑說情來的,可二人這一番對話,根本沒有什麽價值。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門外響起一串紛亂的腳步聲。

賀三出現在門口,語氣慌亂:“大人——”

周檀口氣淡淡,隐有不悅:“我有客人。”

賀三卻顧不得規矩:“大人,東街……半個時辰前有民宅着火,我們雖看得緊,但一時無措,水龍來時,已然遲了。”

怎麽能保證?

——當然是殺人滅口!

他提前到了周檀這裏來,是為了把自己擇出來!

曲悠死死攥着手中的木簪,順着那青花瓷瓶滑坐在了地上。

不知道晏無憑猜沒猜到他的行動?

周檀端坐在正位,朝一側的彭越看了一眼,彭越浮誇地驚呼了一聲,眼神卻帶着得意:“周大人,你派人去東街看着哪位疑犯呢?這是什麽意思,這疑犯因火身亡了麽?”

第18章 思無憑(八)

試探

思無憑(八)

彭越不待多說,大笑着告辭離去,賀三驚魂甫定,站在門口低着頭,思索着如何告罪。

查出晏無憑後,礙于他是彭越心腹,刑部一時不好直接拿人,周檀便囑咐了幾個手下,讓他們盯好晏無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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