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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天色漸晚,沈懸、阿耀與沈涵和陳涼水告別。
走到大門口,阿耀突然叫住陳涼水。
“陳涼水,方便記我電話嗎?以後你有事,随時可以找我。”他掏出手機,口氣公事公辦,讓人覺得是沈懸的意思。
“哦,好的。”陳涼水看了眼沈涵,巨乖地拿手機。
沈懸瞥下阿耀,不知道他葫蘆裏賣什麽藥,也沒說話。
阿耀湊到陳涼水身邊:“我告訴你號碼,你直接撥過來就行。”
陳涼水拿得是臺二手iPhone,點進電話圖标,可以看到最近來電。
阿耀就憑一眼,記住剛剛那通電話號碼。
“走吧。”沈懸意味深長地看他一下,轉頭叮囑沈涵,“照顧好陳涼水,也照顧好自己。”
沈涵嘴巨甜:“謝謝大哥給我開單!大哥放心。”
沈懸輕拍弟弟臉頰,昏暗路燈,照着他半是惆悵,半是欣慰的臉。
走到一半,他回頭,看沈涵與陳涼水牽着手,低聲說話。
畫面纏綿隽永,好像他們天生就該這樣在一起。
電子車門滴滴響着關閉。
沈懸手指交叉,翹着腿問:“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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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涼水好像在被什麽人糾纏。”阿耀在手機上,摁出那串電話號碼。
指節頂着唇尖,沈懸沉聲道:“撥過去。”
阿耀按下通話鍵,打開免提。
對面值班的社工,剛好是打電話給陳涼水的那位。
聽說對面可以提供幫助,趕緊把黃阿丘的情況全數交代一番。
電話持續十多分鐘才結束。
“這是……敲詐?想訛錢看病?”阿耀順着直覺講。
沈懸眉頭緊蹙:“不像,訛錢目标明确,他這種純屬發瘋。”
“不過,聽那邊講,他也沒有幾天活了。”阿耀未感覺到實質威脅。
沈懸望着窗外,黑漆漆的海面:“阿崽,有些快要死的人,是會憎恨活人的。”
“那就讓他盡快死咯。”阿耀眼皮都沒有擡,輕描淡寫得殘忍。
沈懸輕扇他一下:“胡說八道。”
“我錯了。”阿耀捂着下巴,自下而上偷瞄他。
沈懸氣結:“他死不死無所謂,問題是陳涼水……”
“大哥,我不太明白,你到底在擔心什麽啊?”阿耀不解。
沈懸其實懷疑也很模糊,心中有種揮之不去的不安。
“你叫人盯着兩頭。”修長手指敲着皮質扶手,他補充道,“特別是陳涼水,他會反盯梢,小心點。”
在把沈涵扔垃圾站之前,沈懸就叫人盯過陳涼水的活動路徑,居然被他甩丢過一次。
“好。”阿耀應下,轉念一想,“大哥,那我們一時半會回不去了。”
沈懸側頭看向他:“不着急,你有想去的地方嗎?”
“有,可多了。”雀躍順着阿耀每個毛孔散發出來。
沈懸白他一眼:“得寸進尺,只許一個。”
“港城一日游。”阿耀爪子急切扒拉他的袖子。
沈懸嫌棄,抽走胳膊:“啧,坐好!”
“大哥,說話算數,就我們兩啊?”
“嗯。”
“那我們去海邊吧,先看日出,再看日落。”
“去山頂,坐纜車,要不要去拜媽祖啊?”
“你好吵,再說把你賣去海參崴!”
“哦……”
黃阿丘對陳涼水的騷擾與日俱增,但他畢竟病入膏肓,行動力差,沒能跟蹤到陳涼水的住處和沈涵上班的地方。
巨大壓力其實源自陳涼水自身,夢魇再次爆發後,突然發現,并未從那段時光走出來。
黃阿丘對他精神的摧殘,随着時間推移,并未減少半分。
陳涼水覺得,脖子上始終套着絞索,忽松忽緊,惶惶不可終日。
十六歲那年,他有想過逃跑,被黃阿丘發現,藏起他的證件,不給他錢,還去學校告了學校。
那是他第一次,想要殺掉這個人。
有個周末,他去幫水族店老板做清潔,賺點巴士錢。
紅金龍魚缸裏,有塊爆藻巨石,滑溜溜散發着魚腥味。
十分沉重,他兩只手都抱不穩。
最後,他用襯衣将石頭抱回家,藏在桌下。
黃阿丘周末有休,不開車的時候,他是個燒酒佬。
出門喝一天,晚間醉醺醺地爬回屋,有時就倒在門廳,像一具死屍。
這天半夜,他進來就躺在地上,甚至沒鎖上大門。
陳涼水一直沒睡,摸黑到門廳,走廊的聲控燈還亮着。
光順着門縫像刀鋒,将黃阿丘劈成兩半。
陳涼水站了會,弄出些動靜,黃阿丘毫無動靜,歪着頭打呼。
他也不知哪裏來的膽子,鑽進桌下,抱出那塊大石頭。
石頭被洗得幹幹淨淨,黑黝黝的,不見水藻痕跡。
陳涼水沉默着,走到黃阿丘身旁。
黑暗裏,他的臉模糊又猙獰。
他站了很久,手舉起又放下,反複多次,直到手腕酸疼。
直到走廊,響起下班舞女,清脆的高跟鞋聲。
噠噠、噠噠噠,敲打的聲控燈,閃啊閃。
陳涼水最終放棄了……
沈涵睡熟後,陳涼水抱着星星罐,來到客廳。
夜已深,同住皆入睡。
客廳空曠得,拉把椅子都會發出回音。
陳涼水望着窗外,有點髒的玻璃上,挂着他模糊的表情,堅定的殺意。
他好後悔,十六歲的那個夜晚,沒能砸死黃阿丘。
他坐在地上,安靜無聲地折着星星,罐子已裝到三分之二。
一千顆是來不及了,趕一趕能到五百顆。
陳涼水把沈涵的工資卡,埋進星星裏,舍不得,又扒出來,反複多次。
沈涵給他卡的時候,被他罵得狗血噴頭。
其實,他好開心,沒有人如此仔細地,小心翼翼地呵護他,從來沒有過。
陳涼水關燈,蹑手蹑腳回到房間,藏好星星罐。
沈涵揉着眼睛,撐起健壯上半身,模模糊糊問:“陳涼水?”
“噓……”陳涼水快步走過去,爬上床,抱住他的腦袋揉了揉,“睡覺了,小狗。”
沈涵困得睜不開眼,很乖地應了聲:“睡覺。”
空調定時已關,屋子裏微有熱氣,他們頭貼着頭,手腳相纏,熟睡了。
阿耀派人跟了陳涼水幾天,黃阿丘來過兩次,每回都會挨揍,卻不依不饒。
黃阿丘執着于對陳涼水精神施暴。
陳涼水則是在出手上,越來越想他死。
要不是周圍人拉住,勸阻,甚至看到黃阿丘就報警。
阿耀不懷疑,陳涼水會趁機打死他。
這讓他對事情再度起疑,這得多大仇恨?究竟為什麽?
阿耀從上圍村黑市,搞了兩張電話卡,用複制器同步複讀。
又在打印店僞造一張教堂工作卡,換上不起眼的白襯衣、黑西褲,挂上工作卡,跟蹤黃阿丘走進醫院。
黃阿丘已轉入姑息治療,領一些鎮痛和營養的藥物,等不能下床,就可以住進臨終關懷科。
在哪裏,輕可以用鎮痛泵,重可以用杜冷丁,總之能舒舒服服的死。
黃阿丘不想治療,他看過ICU的病人,手腳都被綁在床上,睜着眼睛叫喚,生不如死。
他這個人舒舒服服一輩子,不想那樣,活得痛苦,毫無尊嚴。
黃阿丘剛領完藥,坐在椅子上休息。
阿耀走過來,向他亮出工作卡,介紹自己是教堂做臨終關懷的,最近有公司捐了不限流量的電話卡,可以免費給絕症病人。
黃阿丘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看手機,刷視頻,成為他一天最重要的活動。
不限流量的手機卡,正中下懷。
阿耀順利得手,甚至親自幫他換好手機卡。
“阿叔,這卡不是實名的,不僅可以用流量,還可以打電話,很好用,都不要錢。”他殷勤介紹。
黃阿丘許久不曾被人關注,很是開心,連聲誇贊阿耀。
他許諾,身體要是好點,一定去阿耀的教堂感謝。
“乖仔,你是哪家教堂的啊?”黃阿丘開心地問。
阿耀笑了:“阿叔,哪家教堂不重要,你只要記得,上帝看着你呢。”
說罷,他便告辭離去。
黃阿丘望着他筆挺的背影,覺得有點怪怪的。
但他極愛占小便宜,注意力很快就被免費午餐吸引,美滋滋刷起視頻來。
刷着刷着,他突然想起來。
上回尋死膩活,威脅社工查到陳涼水的電話,打過去就被拉黑。
這下不是有個新手機號了嗎?
這還能放過陳涼水?!
阿耀開着斯賓特,返回街頭地,盯梢陳涼水的保镖,會在這裏向他彙報。
他把車停在一處不起眼的露天停車場裏。
插好複制卡,和特殊處理的手機。
還不到十分鐘,手機屏幕閃動,黃阿丘撥打了陳涼水的手機。
阿耀吓一跳,要是晚幾分鐘插卡啓動,很可能直接錯過這通電話。
他實在不明白,究竟什麽事,讓黃阿丘如此迫不及待?
陳涼水下午請假,坐的士去遠地買東西,往返三百塊。
他在港城這麽多年,打的士的次數屈指可數。
打的士實在太舒服,尤其是夏天。
車裏空調很足,後座就他一人,寬敞自在。
車窗外,高樓大廈,立交環線都變得面目清秀起來,好像站在高處與他打招呼。
陳涼水這輩子,大多數時候,在數着錢一分一分過日子。
很少享受,坐着的士消磨時間的幸福。
他低頭,摸了摸藍色小發卡,笑了。
如果沈涵能在身旁,那樣就更加幸福了。
陳涼水來到港城最亂的街區,丁媽街,馬來人、東南亞跑仔、潮汕幫和落魄白人,魚龍混雜,烏煙瘴氣。
“靓女,你一個啊?這邊好多壞人的。”的士司機都急了。
陳涼水很淡定:“沒事,我也不是好人。”
司機:“……”
陳涼水提着個紙袋,裏面用黑塑料袋裹着東西,看不出是什麽。
丁媽街有很多私人小旅店,提供寄存服務,大多數在地下室。
沒有監控,不查東西,一把破鑰匙,一個破櫃子,一天幾塊錢,曾經發生過藏屍大案,說是整治,後來也不了了之。
陳涼水把東西放進滿是黴濕味的櫃子,鎖上明鎖,再将鑰匙戴在手腕上。
他平靜地做完一切,行雲流水,駕輕就熟。
他十八歲離開黃阿丘,從丁媽街搬到環下街,再到三祝裏,一步一步逃離黑暗,走向肉眼可見的光明。
可兜兜轉轉,又回到這裏。
在港城,山上海邊的人,命是框金鑲銀。
而這裏的人,落地便是歹八字,命不值錢。
他走在路上,不停有人投來歹念的眼神。
立刻被旁人提醒:“不要命了,沒看見人家穿着賭場的衣服嗎?”
快到街口,陳涼水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他心裏好像有預感,沒有猶豫接起來,果然是黃阿丘。
手機那邊,傳來胡言穢語,黃阿丘添油加醋,講着着他們過往的日子。
這回,陳涼水沒挂斷,更沒拉黑。
他平靜地從頭聽到尾,沒有說一句話。
直到黃阿丘說多話,氣息不足,咳喘聲一片。
“黃阿丘,你不說想讓我給你送終嗎?”陳涼水站在街頭,冷得像一塊冰,“好啊,明天晚上,你在家裏等我。”
黃阿丘那邊一愣,很快便答應了。
陳涼水回頭,路邊有個歪頭轉彎鏡,像凸起的眼球。
他對着鏡子整理劉海,從新別好藍發卡,拔掉一根不聽話的假睫毛,小雀斑在裏面放大了點,有點難看,不過笑得時候會收斂,就很自然了。
陳涼水看了會自己,最後回頭望了眼丁媽街,又長又亂又髒,開着數不清的成人用品店,好像永遠都望不到頭。
阿耀監聽完黃阿丘的電話,整個人都傻了,手忙腳亂摁掉複播,他不想聽第二遍!
這時,盯梢陳涼水的保镖,一路快跑上車,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耀總、耀總。”他咽口吐沫,“陳涼水去、去買了把鑿、鑿冰的錐子。”
阿耀焦急:“然後呢?”
“然後、然後……”保镖低頭,“跟、跟丢了。”
“我艹!”阿耀無語,“豬腦子嗎?兩組人跟一個,跟不住?!”
要出事,絕對要出大事!
阿耀飛車趕往星彎別墅酒店。
沈懸聽完阿耀帶來的錄音,心中預感成真,向着最不好的那個結果狂奔而去。
“去把沈涵叫來。”他在極短時間做出決策,“讓人去找黃阿丘的親戚,什麽一表三千裏的都可以!快去。”
阿耀沒遇過這種事,有些慌亂:“大哥,讓沈涵知道好嗎?”
“難道你想讓陳涼水親口說給他聽嗎?”沈懸走到窗前,“沈涵救不了他,更抹不去他的傷痛,恰恰相反,沈涵現在是他驚恐的錨點!”
他摁了摁眉心,事發突然,其實他也沒做好面對弟弟的準備。
阿耀趕緊安排人去執行,回來時被沈懸叫住。
“這玩意你是從哪兒學的?”他指着桌上的設備。
阿耀心虛低頭:“跟一起釣魚的釣魚佬學的。”
“你都掉釣了些什麽魚?啊?”沈懸匪夷所思,“把你能的!”
不過他還是慶幸,阿耀聰明機警,手段非常,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沈涵還在車行上班,是只精神飽滿,快樂的工作狗狗。
突然,那天裝作買車的保镖,推門而入,直接把他人拉走。
沈涵邊跟同事打招呼,說是幫大客戶試車去。
他還蒙在鼓裏,不知道将要面對什麽。
ps:和平讨論,不要吵架,更不要攻擊別人。我能這麽寫,已經考慮過,不會受什麽影響,今天這章給大家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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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