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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4 章
“坐下!”沈懸提高聲量。
阿耀愣一下,摸摸鼻子,老實坐回去,手放在腿面。
要是有個小桌板,那就能開學生餐了。
他長手長腳,戶外折疊椅伸展不開,卡在裏面有點滑稽。
這個角度,阿耀仰着臉,眼角微垂,一瞬不瞬盯着沈懸,粘稠、灼熱,甚至有點期待。
保镖經過訓練,都是瞎子聾子,但從他們抿成線,繃緊的下颌線,能看出忍得很辛苦。
沈懸本想訓斥,反被他用眼神舔舐。
那種被小狼崽子,蹬鼻子上臉,糊一頭一臉口水的感覺。
生氣、想揍他,又怕打疼,他多叫喚一聲,都下不去手。
他們就這樣,互相看着,嚴肅又纏綿。
沈懸率先挪開視線,向下,落在他的手上,骨節分明,手背青筋起伏,能單手捉住籃球,用力的時候有點狠。
抓着自己,就像燒紅的鐵鉗,兇得好似刑罰。
他喉頭微滾,心虛地眨眼,單薄的耳軟骨紅透了。
沈泉的眼睛,在他倆之間穿梭,活生生看着,一只不要臉的狼,盯着他大哥口水滴答!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還有沒有王法了?!
再看他大哥,耳尖薄紅,心裏有鬼啊!
沈泉累了,把沈瑜的腦袋扭到懷裏,攬住肩膀,半拖半拽往回走。
愛誰誰吧,反正老子的配置是:封心鎖愛plus·max·pro!
“二哥,阿耀哥要嫁給大哥?那我以後叫他什麽?”
“叫耀爹!”
“其實也還好啦,只要別把大哥娶走。”
“你還挺大度?”
“不然呢?咱仨一起躺地上,撒潑打滾兒?”
“你以為我是你啊!”
“所以嘛,不能讓大哥難做,家庭要和睦。”
“和睦個屁,哪天大哥要被拐跑了,你哭去吧!”
“那不能夠!我炸死他!”
“哼,這還差不多。”
兄弟倆達成一致,勾肩搭背走進別墅。
半山別墅區是人少,不是沒人。
偶有遛狗、騎車的經過,被保镖兇神惡煞擋住。
蔣家大少不要臉,可是他們要啊!
沈懸被盯得,猶如炙烤的盤中餐,生怕他做出更離譜的事情,勉強松了口。
“進來吧。”他摁下開關,電子鎖“啪”一聲彈開。
阿耀從椅子裏跳起來,呲溜從門縫裏鑽進去。
“大哥、大哥。”阿耀亦步亦趨跟着他。
沈懸目不斜視:“回來也不打聲招呼,野夠了,沒規矩。”
“還有,別欺負沈泉,小心他揍你!”他走得很快,好像被鬼攆。
阿耀根本沒在聽:“大哥,你看看我啊。”
從一開始,沈懸就刻意回避他,眼神總是落在別處。
兩人已到檐前,博叔拉開別墅大門。
沈懸側身罵人:“我看你幹什麽?你是朵花兒啊?長得多漂亮,必須得看你?”
他這個人,情緒藏得深,一旦掩蓋不住,就會發火。
下一秒,一只手探到他身後,人就被掀進一個火熱的懷抱。
“大哥,我想你。”阿耀擁緊他,嗅着他的領角。
沈懸身上是清苦的藥味,而在他懷中,香得像雨後青竹。
他們經歷風暴,好久沒有如此擁抱,隔着層層布料,都能體會到彼此的愉悅,心跳成對方的頻率。
而他們又是克制的,肩膀輕碰,一觸即離。
沈懸的別扭與羞赧,就像雨中的一簇星火,“哧”一聲就滅了。
他老覺得,阿耀只比他高個頭頂,如今仔細看人,都需要擡頭了。
阿耀的氣質變化再大,那雙映着自己的眼仁,從未改變。
黑黑的,嵌着沉甸甸的光。
沈懸心裏五味雜陳,耳邊回響着阿耀的聲音。
“沈先生,下午換個袖扣吧?”
“沈先生睡吧,你睡着了,我再走。”
“大哥,晚宴別喝酒,應酬我來就行。”
“大哥,我能親親你嗎?”
他直白的求歡,有時讓沈懸想撕爛他的嘴,有時讓人理智燃燒殆盡。
他從頭到腳,有沈懸鐘愛的每一點,好似一片奮不顧身的火海。
如今,他們是兩顆獨立的巨樹,枝繁葉茂,遮天蔽日,強大、狡猾,吃人不吐骨頭。
而深入土壤的根系,在最深最暗的地方,做着最親密的糾纏,交錯勾連,難舍難分。
沈懸的手落在他手臂上,拍了拍:“回來就好。”
“沈先生、阿耀,快進來說話吧。”博叔僵在門前,尴尬了一個世紀。
午飯非常豐盛,半山別墅的廚子玩命炫技。
飯桌上,博叔說阿耀的房間已收拾妥當,一句話重新點燃戰火。
最後,沈涵、沈瑜,被趕出去,捧着碗坐正門口吃飯。
考慮到阿耀身份特殊,他被趕到後門外,對着水池裏的沈金條,和兩只王八吃飯。
阿耀的回歸,讓海城商界狂震,打聽消息的人,差點把靳如意和李飛光的門檻踩碎。
但除了早已落袋為安的“懶魚港”,兩方似乎并無大動靜。
提心吊膽的海城,在最後一場春雨裏,終于透了口氣。
春夏交替,欲熱未熱時,是沈懸身體最好的日子。
除了必要的工作,阿耀會帶他出門,四處轉轉。
最近海城開了家私房菜,填湖建島,蓬船而連,三間屋、三桌席,一日一營業,全城趨之若鹜。
老板是非遺傳承人,背後有大金主,傲氣的很,不肯給胡家少爺插隊安排,被打上門去。
胡少爺耀武揚威,沒見到老板,就罵哭了個小孩兒。
沒過兩天,他就被人堵在地下車庫,胖揍一頓。
鬧得滿城風雨,沸沸揚揚。
結果,胡家一個屁都沒敢放,夾着尾巴硬忍了。
沈懸對吃不上心,他忌口多,一來二去失了興致。
阿耀預約菜館,本想得個把月,哪知第二周就排到了?
車開上湖濱路,阿耀看預約信息,摸着下巴開玩笑:“大哥,這飯吃的,不會挨揍吧?”
“要揍也是你,又不是我訂的,我圍觀。”沈懸手一攤。
阿耀“啧”一聲,摁下前後排隔檔。
他能把沈懸的每句話當情話,随性靠過去,摸了沈懸的臉:“我才不信呢,阿懸心軟的。”
“嗯,也是,我會幫你打個120。”沈懸推開他的手,又被捉住。
阿耀纏着他,十指相扣,他的手寬大、幹燥,指腹、指節上都有繭,硬而粗糙。
他來回把玩着沈懸的手指,順着每個骨節捏過去,時不時在虎口捏一下。
眼神卻繞着沈懸的臉,怎麽都看不夠。
他對沈懸,有種自然的親昵與依賴,貫徹于舉手投足間,時而是幼崽,時而是猛獸。
“別鬧!你想累死我啊?”沈懸用胳膊肘怼他。
阿耀擋住:“抱抱你,就抱抱。”
沈懸被磨得沒脾氣,便被抱了個滿懷。
“別發騷!”
“手拿出去!”
“适可而止!”
“滾!”
“你什麽時候能養胃?!!”
轎車穩穩開在湖濱大道上,在陽光下,很快變成油亮的一個黑點。
天空亮得像一塊藍綢子,連絲兒白線都沒有。
vip停車場四周封閉,稀稀拉拉停着兩輛豪車。
阿坤早已下車,站在門邊,低頭摳手,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快過飯點兒,菜館打電話确認,阿耀和沈懸這才下車。
沒等阿坤去開門,沈懸把車門甩得震天響。
他一路都在整理儀表,這裏摸摸,那裏動動,其實渾身沒有一絲褶皺。
只能說,阿耀的技藝越來越高超。
“大哥,慢點走。”阿耀去拉大哥的手,被甩開。
沈懸回頭瞪他,眼睛裏還蕩着水光。
“我錯了,再也不敢了。”阿耀夾起尾巴,挨着他走。
沈懸領口皮膚粉紅,清了清嗓子:“滾遠點!”
阿耀知道過火了,任他發脾氣,在後面小步跟着,狼似的舔了舔嘴,真香,下次還敢,狗頭掉了都敢!
他們坐船上島,在小院兒裏用餐。
這裏花木扶疏,風景宜人,湖面上的風吹過,空氣裏有淡淡青草香。
私房菜館沒法點菜,主廚會根據時節、天氣,和客人喜好、禁忌,自由發揮,主打一個驚喜與驚吓。
兩人從下午吃到太陽落山,成群的水鳥,低空掠過,能看見長腿尖喙,美不勝收。
這裏好像世外桃源,沒有紛争幹擾,純淨的只有彼此。
兩人又磨蹭一陣,小院兒上了燈,沈泉打了六個電話,再不回去八成要報警。
阿耀這才拉着沈懸,不情不願離去。
船到門口,侍者說老板準備了禮物,讓他們在大廳稍等片刻。
這裏裝修的古樸素雅,既不沉悶,也不繁冗,主人審美到位。
沈懸和阿耀,臉對臉說着話,餘光瞥到樓梯上,下來個熟悉的身影。
幾乎同一時間,陸楠也認出了沈懸。
他先是驚訝地睜大眼,旋即抿嘴點頭,不谄媚,也不冷淡,恰如其分地打了個招呼。
陸楠偷偷打量起沈懸身邊的阿耀,他們站得并不近,說話中規中矩,可就是有一種若有似無的暧昧。
沈懸與阿耀交代兩句,人便朝他走過去。
陸楠趕緊下樓,無意間瞥到,沈懸轉身的一剎那,阿耀的手本能向前送,虛落在他腰間。
那是一個多麽纏綿的動作啊,熟能生巧,形成了肌肉記憶,自然到無可挑剔。
沈懸與他寒暄兩句,這才知道,這家私房菜館,有李飛光的股份。
那就不難解釋,他們預定被莫名提前的事情了。
沈懸的腦子,會自動分析關聯信息。
很容易想到胡家少爺被揍的事情,怕是李飛光幹的吧?
陸楠乖巧:“李先生就在樓上。”
“我們就要走了,你也不必打擾李先生。”沈懸回避。
陸楠也不好說什麽,便點頭道別。
沈懸回去時,阿耀已經提好禮品,兩人并肩離去。
陸楠望着他們的背影,若有所思。
李飛光根本不需要,有人去告訴,他到這裏來,不過是想偶遇沈懸,裝作意外地看一眼也好。
李飛光走下樓時,陸楠在發呆:“你幹嘛呢?”
“哦,李先生。”陸楠驚得聳肩,想了又想猶豫道,“剛剛遇到沈先生了,我沒留住,他說不必……”
話還含在嘴邊,李飛光已經離開了。
陸楠站在冷清之極的大廳裏,呆呆得像個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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