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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李飛光追出去好久,陸楠還站在原地。

燈光柔和雅致,在他身上投下一層薄金,也是個美人。

“別看了,再看眼睛珠子要掉下來。”

身後傳來聲音,拉着長調,有點無奈,又有點糟心。

陸楠轉身:“小舅。”

倪川抱着個玻璃保溫杯,裏面泡着紅棗枸杞,滿臉不耐地凝着跑魂兒人。

他是這裏的主廚,也是半個老板,年紀不大,老氣橫秋。

“跟你說多少遍了,上趕着不是買賣。”他吸溜口養生茶,“你李叔對你沒那個意思,你就好好幹活兒。”

陸楠擡眼,柔中帶韌:“我就是在幹活兒,不用你管。”

李飛光送沈懸“哪吒”後,也是一段滿城風雨,再加上,他以前身邊就沒空過伴兒。

跟沈懸認識這兩年,屋裏素得連頭駱駝都沒有,難免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他無所謂,習慣了,可沈懸不行,沒必要為個不喜歡的人,沾一身口水,太髒。

李飛光虛榮、講究,愛排場,往來有白丁,但沒醜逼。

正好,有人投其所好,送來了陸楠。

小孩兒小他十四歲,差點能做爹。

舞蹈學院畢業,跳古典舞,在歡樂谷做演員。

第一次見面,陸楠全程沒擡頭,好像等着被槍斃。

李飛光抽着煙,覺得挺可憐,便說了句:“我不咬人。”

陸楠眨眼,飛快地偷看一眼。

不是胖子,不是禿子,不是老頭子,甚至……很帥,氣勢很足,有安全感。

李飛光情場受挫,正是失意時,懶得跟人類溝通感情。

他開門見山,告訴陸楠,有興趣就做筆買賣。

陸楠如墜雲霧,稀裏糊塗就答應了。

後來他想,也許第一眼,他就喜歡上了李飛光。

那天,他逆着光坐在窗前,臉龐隐在煙霧後,有點疲憊地說:“我不會動你,你也別想從我這兒,拿到錢以外的東西,就這樣。”

陸楠的眼神,追着燈下細塵,亮亮的:“人和人總得處着看,時間長着呢。”

“小楠,你記着有錢人沒心肺。”倪川苦勸。

陸楠收起李飛光外套,手指在上面拂過:“可我是真心的。”

“問題是,你的真心,不值錢。”倪川喝掉半杯水,直接點破。

陸楠一貫溫和的表情,突然尖銳,眼神倔強掃過他的臉,沒有說話,抱着衣服走掉了。

大廳離停車場很近,李飛光追出去時,沈懸已走到車旁,阿坤正準備開門。

不知阿耀說了些什麽,阿坤和保镖退出去,遠遠站着。

阿耀帶着沈懸擡頭,春日湖濱放風筝的人不少。

天色剛暗下來,墨藍色的,白色透明的月亮,挂在矮樹梢,悄悄往天上爬。

那些帶着彩燈、彩哨的風筝,飛得老高,只能看見長長的彩燈尾巴。

李飛光站在樹木後,随着沈懸擡頭,隔了會兒,眼神再落下來。

背對他的阿耀和沈懸,肩并着肩,沉靜又放松,肢體逐漸纏繞。

阿耀的手環着沈懸緊窄的腰,時不時爬到背後,如同巡視自己的領地。

李飛光下意識去摸煙,卻發現沒穿外套。

他常年鍛煉,體魄健壯,落雨雪都不曾多加衣裳。

卻在湖濱涼夜裏,感受到一絲寒冷。

轉身離去,這個動作盤旋在李飛光腦子裏,身體卻懶于執行。

他看見沈懸湊到阿耀耳邊,說了些什麽,兩人碰着鼻尖笑,順理成章地接吻。

同一個美妙夜空下,他愛的人,經歷的浪漫,與他無關。

李飛光悄無聲息離去,轉身就看見,陸楠雙手抱着外套,衣裳單薄,站在涼風裏,碎發被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

他走過去,順手取走外套:“我一會有牌局,你就別跟着了。”

倒不是借口,那種地方,陸楠這種小綿羊,進去連骨頭都不剩。

“我先走,一會兒有人來接你。”李飛光飛快發信息,安排着一切。

他身材高大,長腿邁開,走得很快。

陸楠在後,必須加緊步伐才能不掉隊:“李叔,沒事的,我陪你去。”

“不方便。”李飛光回到大廳裏,跟倪川打個招呼。

他腳步停得急,陸楠沒注意,一頭撞上去,鼻子碰得發酸。

“你幹嘛呢?”李飛光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習慣掌控所有。

陸楠揉着鼻子,眼眶裏一圈水光:“李叔,你就帶我去吧,我、我都沒去過,見見世面嘛。”

“見什麽世面?啊?”李飛光單手插袋,笑了下,“出來褲子都找不到的世面?上趕着體驗啊?”

陸楠不知道是那種局,被罵的臉頰發紅,火辣辣的。

倪川不忍直視,趕緊将他拉過來:“李先生先去忙吧,一會我把小楠送回去。”

“我不。”陸楠咬着下唇,甩開他的手。

李飛光心裏不太痛快,但也為剛剛說話太難聽,感到抱歉。

畢竟,陸楠在他眼中,屬于角色扮演,是雇傭關系,不是真小情兒,也是要臉面的。

“算了。”李飛光抹了把臉,覺得有些失态,“我送你回去。”

陸楠一瞬間就雀躍起來,抓起外套,頭也不回地向停車場跑去。

“李先生,小楠不懂事,你不用讓着,讓他活該!”倪川有些擔心,可又不好戳太明白。

他能在海城站住腳,開頭一份兒的店,也是陸楠牽線搭橋。

李飛光更多是在自我厭棄,沈懸像一顆種子,種在心裏,只能生根,無法發芽。

沈懸與阿耀并未久留,依偎片刻,便離開。

他們開上濱湖大道,沈懸自後視鏡,看到兩輛奔馳,遠遠跟着。

阿耀身份特殊,雖然已竭盡所能,過得平靜。

可還是有很多爾虞我詐,不得不防。

沈懸看了眼,很快刻意忽略掉,不想破壞美好氣氛。

“別擔心,是他們太小心了。”阿耀抓着他的手,捏了捏,修長柔韌。

沈懸驚訝于,微小舉動都能被破解,問了句:“你怎麽知道。”

“我知道的可多了。”阿耀湊近,碰了碰唇尖,涼涼的,很舒服。

他們離得太近,彼此面目模糊起來。

沈懸往後撤開點:“知道什麽?”

“知道你……喜歡我親你的腰,一動就抖得厲害。”

“喜歡我叫你大哥,叫你沈先生,你的手就會抓緊……”

下一秒,他的狗嘴就挨揍了!

湖濱大道車不算多,晚間七點以後,對超噸數的貨車開放。

路上偶爾能看到,蜈蚣似的集裝箱貨車,和笨重的渣土車。

精致油亮又幹淨的小轎車,在他們面前,好似兒童玩具。

突然,一輛不算大的貨車,從側邊超過來,跑得很費勁。

沈懸也不知為什麽,眼神随過去。

燈光下,貨車橘紅色車身,黃色反光帶,拉着細沙,遮蓋的帆布不夠大,一路細細碎碎往下漏。

司機似乎也發現,踩下油門,車速提高,很快超過它。

眼見貨車車頭就要消失,它又突然加速。

司機喊了一聲,沈懸回頭——

撞擊來得猝不及防,“轟”得巨響下,轎車驟然失去控制。

司機眼疾手快,一把方向盤,車子飛下道邊。

沈懸、阿耀在後排,又是市內路段,根本不系安全帶。

沈懸先是向前,撞在隔板上,眨眼功夫又被甩回來。

阿耀磕到頭,下意識撲過去,護住沈懸的頭臉。

窗外路燈的光滑過,再颠倒、旋轉,世界在窗外翻滾,像是摔碎的玻璃杯。

司機經驗豐富,處理得相當厲害,否則他們要被貨車撞向中間隔離帶,很可能與其他車輛發生二次碰撞。

車子沖下馬路,紮進路邊綠化帶,一邊高,一邊低,除了前窗、大燈粉碎,車體還算完整,沒有遭受破壞。

但是全車彈出氣囊,卡在花壇裏動彈不得。

阿坤問題不大,驚魂未定,高聲叫着“沈先生”。

阿耀僅有數秒暈眩,額角碰得發紅,沈懸被他緊緊護在懷裏。

後車的人全都跑下來,控制住肇事司機,再七手八腳将他們弄出來。

阿耀第一個鑽出車,親手把沈懸接出來,不讓任何人碰。

幸虧有後車跟着,但他依舊忌諱着蔣家安保。

阿耀匆忙檢查沈懸情況,面上沒有傷,人也清醒,只是有點沒回神。

他用紙巾給沈懸擦了把臉:“大哥,沒事吧?”

沈懸耳鳴,嗡嗡的,僅看嘴唇猜測着搖頭。

他兩輩子沒遇過車禍,一時間有點懵。

黑色轎車翹着一邊輪子,差點就翻了,車道上有長長的輪胎痕跡,四處飄散着橡膠燒糊的刺鼻味道。

警車、救護車,似乎在一瞬間,從車道上跳出來。

阿耀把沈懸交給阿坤,過去交代人處理事故。

他回來時,後邊的奔馳也跟着開到近前。

“大哥,我們先回去,明天再處理。”他眼中掩着兇光,像荒野裏的狼,說話卻還是不緊不慢的。

沈懸伸手,想拍掉他肩上的灰印,手指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動彈不得,忍不住出聲:“哎……”

“大哥,怎麽了?”阿耀臉色驟變。

沈懸搞不清,怎麽突然這麽疼,疼得他冷汗淋漓,額頭滲出細密汗珠,身體不堪重負地躬下去,試圖抵抗。

阿耀一手托住他的手肘,另一只手箍住他的腰,把人攬在懷裏。

這才發現,沈懸右手中指、食指都是變形的,能看見脆弱的指骨,突兀的紮出。

十指連心,沈懸在他懷裏疼得發抖,被火速送上救護車。

他躺在急救床上,用沒受傷的手,反複摸着阿耀的臉:“別着急,不管什麽事,誰幹的,都不能着急,記住了。”

“我x他x!”阿耀抓住他的手,摁回去,“我知道,你放心。”

打過止痛針,沈懸好了點,只是頭暈,瞧着他打趣兒:“罵街……還挺有勁兒的。”

李飛光開着車窗,飛馳在路上,也不跟陸楠說話,猶自摁開廣播。

廣播裏正在播報,湖濱路車禍,讓大家注意繞行。

李飛光有點恍惚,下一秒,一腳油門飙出去!

陸楠毫無準備,驚叫一聲:“李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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