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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陸楠的同學叫小楊,都在歡樂谷做演員。

年初他找了個有錢男朋友,有豪宅、有游艇,住港城富人區,出手闊綽。

小楊飛上枝頭,成為茶餘飯後,豔羨的對象。

陸楠在一衆舞蹈演員裏,是長得最漂亮的,大家經常拿他跟小楊對比。

都說小楊是狗屎運,可惜他運氣不好。

結果風水輪流轉,他去劇組做舞蹈替身,被制片看上,送到李飛光這裏。

跟了李飛光,陸楠看不起歡樂谷的窮演員,也就跟小楊見過幾次,看見他男朋友照片,差點笑死。

是個面相兇狠的禿子,名字也很難聽,叫大渣。

跟李飛光比,是雲泥之別。

當他說出李飛光的名字,小楊那副沒見過世面的震驚,極大地愉悅了他。

都說人不能虛榮,那是你沒有體會到,虛榮帶來的快//感。

讓人成瘾的快樂……

今晚的夜間“嘉年華”,是大渣給小楊舉行的,請了很多人來玩,排場不小。

穿梭其間的演員,都是他們的同學,只不過現在,一邊在打工,一邊在玩樂,換了世界。

陸楠讨厭歡樂谷,更讨厭私人“嘉年華”。

這裏只會讓他回想起,拮據的往昔,夜間活動加班後,排長隊的卸妝,擠不進去的公共浴室,吵鬧的宿舍,整夜打呼的室友,上夜班還有早起的精神病。

他快速打聽“占蔔屋”,也不打招呼,起身就走。

大渣在燈光下琢磨片刻,跟了上去。

“占蔔屋”很火爆,外面在排隊。

陸楠站在隊尾,精神恍惚,眼神沒有焦距,虛虛落在燈光處。

“小楠,想去占蔔啊?”

突如其來的陌生音調,讓陸楠一激靈,反射性後退。

大渣笑出八顆白牙:“不好意思,沒想吓到你的。”

陸楠對他印象不佳,敷衍着“嗯”一聲。

“走啊,我帶你進去。”大渣側身,紳士地一伸手,“你是小楊朋友,還要排隊,那就是我的過錯啦。”

他普通話很流利,只是音調很奇怪,不像港城人。

陸楠只想算命,沒有推辭,便跟着他插隊進去了。

一進去他就傻眼了,占蔔的是個洋神婆,有着波斯貓的碧綠眼珠,褐紅發色,滑滑梯般的高鼻梁,薄而大的嘴巴。

洋神婆沖他揮手,說了句英語。

陸楠是特長生,文化課約等于沒有文化。

他身邊,上一位客人,還在用流利的英文,與洋神婆道別。

陸楠尴尬地手足無措,不知道是否要繼續占蔔。

“能講中文的,都是騙子,這位才是真大師。”大渣笑着解釋,“我可以給你當翻譯,小楊也不會英文,但他玩得很開心,無須在意啦。”

他輕而易舉,踏破陸楠的防線,看上去誠懇可信。

陸楠猶豫一陣,便做到椅子上,小聲道:“謝謝,麻煩你了。”

“小楊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很寵他的。”大渣落座。

他最後那句話,如針一般紮進陸楠心裏。

大渣翻譯洋神婆的問題,陸楠很重視,知無不言地回答。

他從裏面聽到李飛光、沈懸的名字,眼中閃過笑意。

一切就緒,洋神婆開始圍着水晶球做法,又是念咒,又是抽風。

最後她說了一段長長的話,大渣只是不斷點頭聽着。

陸楠焦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她說什麽啊?”

他的打斷非常不禮貌,大渣也不生氣,笑眯眯說道:“別着急,大師還沒說完呢。”

鳥語花香地說了好久,大渣起身:“走吧,出去邊走邊說,後面還有好多人,我們插隊太久不好。”

陸楠像被胡蘿蔔吊住的驢,被牽着鼻子遛。

“嘉年華”中心很吵,他們跑去安靜的人工湖,慢悠悠走着。

大渣語重心長:“你這段戀情非常可惜,是被人為破壞的,否則将是巨好的結果,可以改變你的人生,是你這輩子唯一的機會,非常可惜啊。”

陸楠頓住腳步,大腦宕機,好似掉入個光怪陸離的世界。

耳邊有個聲音在講:他說得真準。

但理智讓他脫口而出:“可是,他并不喜歡我。”

“這我可不知道,我只能轉達占蔔結果。”大渣一哂,“從結果上看,他是愛你的,只是不自知。他的注意力被騙了,對方并不會給他結果,這好搞笑啊。”

陸楠人都傻了,真的能準确到這種地步嗎?

“有、有辦法嗎?”他緊張地撚着袖口,用力得指腹發白。

大渣聳肩:“蠻難的,對方比你有錢、有權,而且還跟你愛的人,有生意方面的糾葛。不對等,你沒有勝算。”

“唉,不要糾結啦,人有的時候得認命啊。”他雙手插袋,踢飛一顆小石子。

陸楠憋悶的情緒,瞬間爆炸:“憑什麽我要認命?我的命就這麽賤嗎?必須要認,只有我什麽都得不到?!”

他吼得用力,聲嘶力竭。

“哎呀,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大渣眼中閃過狡黠。

“對不起。”陸楠自知失态,捂住臉轉身,緩緩蹲下來。

大渣站在他身後:“也不是沒有辦法,只是不太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陸楠嗖一下站起來,“只要有辦法,我都會去試,我不甘心,我不會甘心的!”

他眼神銳利,像一根淬毒的針,心中魔鬼,在針尖上跳舞。

大渣笑着,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讓他消失啊。”

陸楠愣住了,長久地消化着這句話。

“所以說,沒可能的事情,就別想了。”大渣拍拍他的肩膀,“要不要來喝酒,大醉一場,醒來就什麽都忘記了。”

陸楠微仰着頭,眼神空空的,天空黑成一個洞,吞噬着他的理智。

他的人生從未有過如此瘋狂的想法——

如果沈懸能夠消失掉,該有多好。

大渣中途,帶着小楊、陸楠,還有幾個愛玩美人,一起離開“嘉年華”,前往會所。

陸楠是第一次踏足神秘的私人會所,驚嘆于這裏的豪奢,轉眼自卑起來。

李飛光也有會所,以他的性子,只會比這裏更奢靡,可是他從未帶自己去過。

腦袋裏那個聲音又在叫嚣:沈懸肯定去過,李飛光愛得跟舔狗一般,區區一個會所,送他都行。

想到這時,他已經喝掉第二杯酒,又貴又難喝,但是很解氣。

李飛光在合同裏簽着,不許喝酒,不許出入色//情場所,不許這個,不許那個……去他媽的!

陸楠臉色蒼白,眼神迷離,酒量一般,喝完面前的,還在滿桌子攬酒。

大渣貼心,将整瓶洋酒,挪到他面前:“別着急,今晚都是你的。”

陸楠看都沒看,頓頓倒滿就往嘴裏送。

他喝得太急,金褐色的酒,順着脖子滑入領口,冰得他一激靈。

大渣給其他人遞個眼色,點了根煙,慢悠悠走出房間。

露臺上,夜晚的海城燈光,綿延開來,遠處是黑乎乎的海。

大渣雙手張開,撐在歐式欄杆上,嘴裏叼着煙,閉眼,神情愉悅。

直到身後傳來清晰的腳步聲,他才掀起眼皮,懶洋洋說:“人給你帶到了,別忘了請我看好戲。”

“放心,蔣先生不會虧待你的。”那人話中全無謝意,甚至帶點嫌棄。

大渣猛然轉身,煙在嘴中抽得“呲呲”作響,紅亮的光忽明忽滅。

他向前幾步,吐掉煙頭:“我呢,混得是魚蝦道兒,七叔都看不上眼,還他媽指望蔣家謝我?哈哈、哈哈哈!”

“你想說什麽?”那人見識頗廣,八風吹不動。

大渣眼神狠厲,手指一下一下狠戳空氣:“我他媽要——沈懸死!”

他後來被沈懸整治的,逃回東南亞,差點丢了小命。

“會的,在這點上,我們利益一致。”站在暗處的人,聲音沉穩。

大渣袖子卷起,張開雙臂,露出滿臂紋身,全是修羅惡鬼:“所以,不用謝我,我要讓沈懸知道,這個世上,不止他姓沈的會記仇!”

“那就……祝我們成功。”那人如退潮般,悄無聲息離去。

陸楠是被人用水潑醒的。

他喝了太多酒,宿醉的頭腦,如同有人拿大錘敲打。

他擡起濕淋淋的臉,表情困惑,眼睛浮腫,嘴巴麻木,苦苦的不知吞過什麽東西。

只有興奮的心跳,像有力的水泵,喚醒血液敲擊血管。

他莫名覺得高興,心情愉悅,不知疲倦,想唱歌、想跳舞、想……談戀愛!

冰水在下巴彙聚,一滴滴落在手背上,陸楠渾身巨震,突然從迷幻裏清醒過來。

他眼前五顏六色的光退去,顯露出本來面目。

清晨的光洩滿一室,房間裏站滿了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

只有陸楠,蓬頭垢面,衣衫不整地躺在沙發上。

“你、你們是誰啊?”他慌忙起身,手腳發軟,咕咚摔在地上。

為首的工作人員走過來,向他展示工牌:“陸先生,我是會所的安保負責人,你涉嫌吸食、持有、販賣興奮劑,嚴重影響我們經營,我們有權利報警處理。”

陸楠愣了愣,抱頭尖叫:“你胡說八道!”

“這些東西都是從你身上搜出來。”工作人員指着茶幾上的潤喉糖,“不是純粹糖果,都有添加物。”

他又拿來ipad,打開截取的監控錄像。

視頻裏,陸楠掏出糖果,滿場發,殷勤地塞給每一個人。

沒過多久,現場混亂起來,視頻內容不堪入目。

“不是、不是、不是!那不是我!不是我的糖!”陸楠被吓壞了,抱着膝蓋縮成一團,“你們騙人的吧?不要搞我啊!”

工作人員:“我們也有監控證明,這盒糖是你一路帶進來的。”

“是、不是,是……”陸楠腦子短路,想好久才想起來,“是‘嘉年華’裏的糖。”

工作人員:“你要是沒異議,我們就報警了,你還想聯系什麽人嗎?昨晚的客人說,可以聯系李飛光先生?需要嗎?”

“不要!”陸楠瘋了,抓起杯子扔過去。

脆薄的威士忌冰杯,砸在牆上,“嘭”一聲炸裂開來。

“不許報警!你們不要過來!”陸楠光着腳,跌跌撞撞站起來,抽起個空酒瓶砸碎,用尖銳碎茬,對着頸動脈。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沉着冷靜的聲音,破開人群:“為什麽要用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呢?”

“老板。”工作人員向兩邊站開。

男人走向前:“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有人給你做了局,但是要證明清白,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你願意付出點小小的代價嗎?”

“我願意、我什麽都願意,求求你,救救我吧!我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罪犯,不要抓我!”陸楠崩潰大哭。

酒瓶落地,犬牙般尖銳的邊緣,劃傷腳面,帶着血絲滾出好遠。

快要入夏了,清晨六點天已大亮。

阿坤沿河跑步,已跑了五公裏,開始出汗,漸入佳境。

在半山別墅時養成的習慣,再也改不了。

只是半山安靜,這裏略顯喧鬧。

他被沈懸趕走後,至今未收到調令,收到了工資,分毫不差,還是沈懸特助的待遇。

令他郁悶的是,被沈懸趕走的消息,不知為何傳地沸沸揚揚,人盡皆知。

所有人都在小聲議論,仔細猜測,他到底犯了什麽事。

結論五花八門,總之一句話:得罪沈懸,他早晚不得好死,離遠點,別被濺一身血。

阿坤這人,連郁悶都是沉默的,不聲張,不辯解。

他始終相信,沈先生不會如此待他。

如果是真的,那一定也是他的錯,而不是沈先生的。

跑着跑着,他突然看見一個眼熟的身影:“陸楠?”

他停下腳步,本想回避,就見對方走得踉踉跄跄,不知是受傷還是怎麽了?

沒等阿坤多想一秒,陸楠猛然跌到在地,一動不動。

“陸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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