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收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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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檢查後程蔓和陸平洲先去了趟郵電局,給陸父打電話告訴他程蔓懷孕的消息。
結婚三年,不止王秋梅關心夫妻倆什麽要孩子,陸父對這件事也很上心,只是他是男人,不好催兒媳婦,所以每次都是問自己兒子,然後每次都被兒子噎回去。
陸父少年從軍,前半生一直在打仗,直到解放才經人介紹認識陸母,兩人結婚時他都三十了。
所以每次陸父催孩子,陸平洲的回答都是:“您放心吧,就算我再晚幾年要孩子,肯定也比您早當爹。”
陸父氣的喲,恨不得撸袖子揍他。
但直到現在,陸父這袖子也沒撸成,畢竟陸平洲年紀大了,已經是成家的人,總得給他在媳婦面前留點面子。
電話直接打到陸父辦公室,剛接通時他語氣淡淡,一句“有事?”被他說得帶了幾分嫌棄。
陸平洲卻像是沒聽出來,直接進入正題:“我剛帶我媳婦到醫院做檢查。”
陸父臉色變了:“你媳婦出什麽事了?”
“沒出事,就是……”陸平洲清了清嗓子說道,“我給您打這個電話,主要是想告訴您,我确實會比您早當爹。”
陸父張口就想罵什麽鬼,可話到嘴邊反應過來,急聲問:“你媳婦有了?”
“嗯,有了。”
陸父哈哈笑出聲:“好,好,好。”
連說三聲好後,陸父就不想跟兒子通話了,讓他給程蔓接電話。
結婚三年,程蔓和陸平洲只回去過兩次,雖然每次都請了二十天假,可在陸家住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到一個月。
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程蔓和陸父結束委實算不上多。
陸父戎馬半生,性格從來都談不上溫和,在陸平洲的成長過程中,棍棒永遠多過糖果。哪怕年紀漸大後開始學着修身養性,也不太會跟程蔓這樣的小姑娘相處。
程蔓在陸父面前也有點拘着,不如在親爸親媽面前自在,所以陸平洲讓她接電話時,她有點躊躇,喊“爸”時聲音也有點幹巴巴的。
不過陸父沒有在意,簡單問了下檢查情況,确定沒問題後,囑咐她注意身體,話筒就再次到了陸平洲手上。
這次父子倆沒多聊,簡單道別就挂斷了電話。
出了郵電局,兩人直奔機械廠職工院,他們還要去跟王秋梅夫妻說這個好消息。
兩人到機械廠職工院時剛過三點,這個時間太陽大,院裏的人不是在屋裏窩着,就是去了別人家串門,路上人并不多,兩人就沒在路上多停留,很快進到二十七號院。
院子裏很安靜,另外三戶門上挂了鎖,顯然都不在家。
程家門倒是敞着,但進去時兩人沒看見人,程蔓喊了聲,屋裏才傳來動靜,沒一會,搖着蒲扇的程樹偉才打開門走出來。
看到閨女女婿,程樹偉眼裏浮起笑意,又有些納悶:“你們怎麽這時候過來了?”
陸平洲開口說道:“我跟蔓蔓剛從醫院過來。”
程樹偉走到鬥櫃旁正準備倒水,聽見這話猛地轉頭:“醫院?你們倆怎麽去醫院了?”邊說邊上下打量兩人,沒見他們身上有傷。
但進醫院的人也不全是受了傷,更多的還是生病,外表看不出來的,所以程樹偉的心沒有就此放下,走過來問:“哪不舒服了?”
“爸您別擔心,我跟平洲身體都沒事,”程蔓斜陸平洲一眼,這人就知道吓唬人,說道,“是我有了。”
程樹偉沒反應過來,問:“有什麽了?”
剛搶到一籃雞蛋回來的王秋梅聽見這話,疾步放下雞蛋走進來問:“有了?蔓蔓你懷上了?”
聽到媳婦這話,程樹偉終于明白過來,臉上表情漸漸驚喜:“真的?閨女你有了?”
夫妻倆邊問邊朝程蔓圍過去,王秋梅拉起閨女的手,盯着她平坦的肚子左看右看:“真有了?去做過檢查了嗎?”
“我們剛從醫院回來。”程蔓說着從包裏翻出檢查單子,遞給王秋梅說,“喏。”
王秋梅接過單子快速浏覽,程樹偉也忙湊過來一起看,只是夫妻倆看來看去,也沒看出結果欄寫的字是什麽意思,擡頭問:“醫生說這結果是有了?”
陸平洲點頭:“對。”
王秋梅激動地将單子按在胸口,仰頭呢喃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大運動早已經結束,客廳裏站着的又都是自家人,沒人說她搞封建迷信,都只面帶笑容地看着。
王秋梅念着“老天保佑”平複下激動的心情,突然想起閨女一個多月前說的話,納罕地看向陸平洲:“這事居然還真讓你說準了。”
陸平洲一頭霧水:“我說準了什麽?”
程蔓怕露餡,趕忙說道:“之前不是你安慰我說四五月份可能有好消息,讓我不用着急嗎?”
“我……”說的是這個嗎?對上媳婦的目光,陸平洲迅速反應過來,哦了聲說,“是有這麽回事,但那些話是我為了安慰你随口說的,準了可能是巧合。”
程蔓跟着附和:“原來是這樣。”
王秋梅看着面前兩人一唱一和,緩緩眯起眼睛。
她剛才提起這件事只是覺得很巧,沒有多想,可看這夫妻倆心虛解釋的模樣,她還能有什麽想不明白的?
難怪當時她閨女那話聽着就很沒有邏輯,偏偏她閨女還一臉深信不疑,感情都是糊弄她的。
雖然想明白了,但王秋梅心裏并不生氣,不管是歪打誤撞,還是她閨女女婿備孕時間不長,至少她閨女現在是真懷上了。
閨女女婿有了孩子,她以後也能安心了。
王秋梅心裏想着,白閨女一眼說:“既然過來了,晚上留下吃飯吧。”
一看親媽那眼神,程蔓就知道她肯定猜到了,心虛上前挽住王秋梅手臂撒嬌:“我就知道您最疼我。”
王秋梅一臉嫌棄:“多大個人了還撒嬌!”
嘴上雖然這麽說,卻沒動手推開程蔓,任由她抱着。
抱了大概兩分鐘,王秋梅想起自己擱在外面的雞蛋,抽回手臂走出去提起籃子,回屋時說:“剛才有人來賣雞蛋,價格可便宜了,才比供銷社裏賣的貴兩分錢,我聽到消息的時候晚了,趕過去圍了好幾層人,我好不容易才擠進去搶到這麽一籃子雞蛋,你們看看這雞蛋的大小,貴也劃得來。”
程蔓湊到籃子前看雞蛋,個頭比供銷社賣的确實大不少。
想想也能理解,供銷社裏賣的東西,上櫃臺前都會被內部人員先挑選一波,而且內部人員不止自己買,還會幫親戚朋友買。所以一般人能買到的東西,質量都要差一截。
而這些雞蛋是直接從農戶手裏收來的,沒被挑選過,王秋梅戰鬥力又強,搶到的全是個大的好雞蛋。
至于雞蛋賣得比供銷社裏的貴更不算什麽,雖然改開了,但票證還沒取消,像雞蛋這種緊俏物資,有票才能賣到。
可按照人均定量,每人每月才半斤雞蛋。
半斤雞蛋有多少呢?就供銷社裏賣的那種小個頭的雞蛋,滿打滿算也不會超過五個,根本不夠吃。
所以只要不是太拮據,又或者太摳唆的家庭,都不會在乎這兩分錢,更何況這雞蛋個頭還大。
程蔓真心實意道:“這雞蛋買得好。”
“是吧,”王秋梅神色更添幾分得意,笑眯眯道,“等吃完飯,你們把這籃子雞蛋都帶回去。”
程蔓一聽連忙說:“您好不容易搶到的雞蛋,我們拿走不合适吧,而且我們都有票,要吃雞蛋去供銷社買就行了。”
“有什麽不合适的,我是你親媽,買的雞蛋都給你怎麽了?”王秋梅眉毛一豎道,“再說你現在懷着孩子,身體得好好養,一天至少得保證一個雞蛋,你們就兩個人,那點雞蛋票全進你肚子也不夠。”
在大事上,程樹偉向來聽媳婦的話,附和道:“你媽說的沒錯。”
父母統一戰線,程蔓只好讓步說:“這麽多雞蛋短期內我肯定吃不完,現在天氣又熱,時間長了雞蛋容易壞,這樣吧,我拿一半雞蛋回去,剩下一半你們自己吃行吧?”
王秋梅說道:“雞蛋這麽好的東西,一天都能吃三五個,怎麽會放壞?”
程蔓哭笑不得道:“吃這麽多不好消化啊,而且身體每天能吸收的營養都是固定的,雞蛋吃再多,營養吸收不了不但白吃,還會給身體造成負擔。”
“對身體好的東西,吃多了怎麽會是負擔?”王秋梅不太能理解程蔓的理論。
“人參是好東西吧?”程蔓舉例問,“一次吃一根人參會怎麽樣,您知道嗎?”
雖然王秋梅這輩子沒見過人參,但基本常識還有的,知道人參一次不能吃太多,補過了身體反而會撐不住,猶豫道:“照你這麽說,雞蛋真不能多吃?”
程蔓說道:“每人每天一個雞蛋差不多了。”
“行吧。”王秋梅終于松口,“吃完飯我給你裝半籃雞蛋走。”
反正搶雞蛋時她問過那個人,對方說生意好以後會經常過來,他們下次來的時候她多買點雞蛋,再跟閨女分也是一樣的。
得知閨女懷孕的消息,晚飯王秋梅是很想弄豐盛點的,奈何菜市場裏的魚肉才被賣光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晚上就一盤蒜薹炒臘肉,一盤炒的臘魚撐場面。
哦,王秋梅還攤了張雞蛋餅,打了個雞蛋湯,勉強也算四道葷腥。
反正程亮回來看到桌上的飯菜很驚訝:“媽,咱家是不是發生什麽好事了?”
王秋梅端着炒好的青菜上桌,掀起眼皮問:“嗯?”
“過年到現在,您哪次炒臘肉不是只割一小塊,這一盤,”明明面前毫無遮掩,程亮偏要彎腰湊近了看,“啧啧,得有半斤肉吧,還有這魚,一盤得有一斤吧?這要不是發生了好事,我不信。”
雖然破四舊期間封建迷信那些都被禁了,十年裏大家出了門提都不敢提,但千百年來紮根在心裏的東西哪那麽容易被破除。
像王秋梅,雖然不信符水能救命,但很多舊俗她都是信的,所以她沒說程蔓懷孕的事,只道:“蔓蔓和平洲回來了。”
“我說呢。”程亮恍然大悟,又玩笑說道,“我放假回來吃的不是青菜就是鹹菜,妹妹妹夫過來就是鹹魚臘肉,媽你真偏心。”
王秋梅給了他一個白眼說:“你一個月回來一趟,我也給你準備鹹魚臘肉,而且昨天飯桌上只有青菜鹹菜嗎?雞蛋是鬼吃的?”
程亮想起這茬,讪讪點頭:“是是,我吃的。”
話音剛落,程蔓就從屋裏走了出來,見他灰頭土臉,笑着問:“二哥你又幹嘛了?”
“沒什麽,我跟媽開開玩笑。”程亮走到竈臺前端起王秋梅盛好的飯,随口問,“你們倆什麽時候過來的?”
“下午,”程蔓回答完問,“你下午幹嘛去了?”
“我能幹嘛,被叫去修東西了。”程亮見陸平洲進廚房接了自己剛才的活,幹脆在凳子上坐下,揉着肩膀說,“你不知道,自從我上了現在的學校,咱們院裏這些街坊鄰居,誰家收音機、縫紉機、自行車壞了都找我修,我真想告訴他們,我學的機械加工技術,不是維修!”
聽着程亮的抱怨,程蔓想起前世很出名的梗,學計算機的喊話他們真的不會修計算機,忍不住笑出聲問:“那你會修嗎?”
程亮:“……會。”
“噗嗤!”
程亮解釋說:“但我真不是在學校裏學會的,我們上課不教這個。”不過上了專業課後,收音機這樣的小機器,基本上他一拆就能搞明白原理。
第一個找他修收音機的人又擺出一副随便他折騰,壞了也沒事的态度,他就大着膽子把收音機給拆了,找出問題後回校問老師,讓人買到需要的材料,又按照拆的順序倒着把收音機裝了回去。
縫紉機和自行車都差不多,運行原理不怎麽難,一般人不會修一是因為沒基礎,二是膽子小,怕拆了裝不回去。
程亮有基礎,又不擔心裝不回去,敢下手多拆幾次就會修了。
雖然在程亮口中把收音機拆了裝回去很容易,但程蔓不會真覺得這活沒有難度,更不會覺得她哥學會修東西是因為膽子大。
天分肯定是有的,只是他謙虛,沒覺得自己很厲害而已。
程亮說話間,一家子人圍到了飯桌前,程蔓端起碗先挾一筷子臘肉問:“你下午修什麽去了?怎麽這麽久?”
程亮嘆着氣說:“我不是去了一下午,上午九點多就被麻子叔叫去幫他修收音機了,中午飯都是在他家裏吃的。”
程蔓下午三點左右才過來,因為沒看到程亮,随口問了句,當時她媽也是随口回答的,說被叫走幫忙了,她就以為他是吃完中午飯走的。
這會驚訝問:“這麽久?”
王秋梅聽着也想起來:“對啊,你平時幫人修收音機,不是一兩個小時都能弄完嗎?今天怎麽去了那麽久?”
程亮說道:“因為我不止修了一臺收音機啊。”
程蔓納悶問:“那是幾臺?”
程亮伸出右手,然後将大拇指摁下去。
“四臺?”程蔓面露驚訝,“麻子叔他家有這麽多收音機?”
雖然收音機價格不貴,一臺就五六十,這兩年票也沒以前難弄,像國營廠這樣的大單位,每個車間一個季度都會獎一張給優秀員工。
程進年前就得了張收音機票,給他們的小家也添了臺收音機。
而放眼整個職工院,家裏有收音機的沒有上百戶,也有四五十家。
可收音機這種東西,一家有一臺就行了,程進會再買一臺,是因為他得了分房,早搬出去了,家裏早些年買的這臺收音機都是程樹偉夫妻在聽,他吃飯時才能來蹭着聽一會。
一家四臺收音機,這得是多大戶的人家啊!
程蔓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難道麻子叔他們家發達了?”
“發達什麽啊!浪蕩了一輩子的人,還能指着他收心?”王秋梅撇嘴,語氣裏很有幾分不屑。
真不是她看不起人,實在是這個外號麻子的人沒什麽能讓人看得起的地方。
麻子姓崔,原本有個很書生氣的名字,但因為麻子麻子被人叫多了,現在記得他姓什麽的人很少。
麻子出身很好,這個出身好,不是指他的成分,而是他出生時家境優渥,機械廠這一片,早年都是他家的地。
但麻子有個不中用的爹,好賭,早早就把家底輸光了,到解放時一家子窮得叮當響,靠麻子媽在工廠做工度日。
所以定成分時,他們一家幸運地定了工人成分,麻子爹活着的時候,常因此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命裏帶福才有這運道。
在他口中,賭博輸光家産倒成了好事。
在親爹輸光家産前,麻子受的最大的苦是得天花留了一臉麻子,十歲前可以說是在福窩裏長大的。後來又有親爹言傳身教,麻子也養成了只知享樂的性格,分配工作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過日子全靠親媽補貼。
不止不成器,麻子心氣還高,自己條件不怎麽樣,還想找個樣樣俱全的姑娘,不出意外地單到了三十歲。
直到麻子媽病倒在床,她怕自己去世後兒子沒有媳婦伺候,日子難熬,在鄉下給他尋摸了個姑娘。當時麻子已經是職工院裏出了名的老光棍,一般姑娘都瞧不上他,所以他雖然不滿那姑娘是鄉下人,可看在對方年輕,模樣也标志的份上,勉強點頭答應了。
當然,麻子能點頭其實還有另一層原因,他媽說他們結婚後會讓那姑娘接班,有了正式工作,那姑娘就能解決戶口問題。
話說回來,麻子媽看着老實本分,實際上眼光毒辣,給兒子挑的媳婦非常任勞任怨,哪怕結婚後麻子沒往家裏拿過一分錢,她懷孕生産時他也沒在身邊,她卻從沒生出過怨言,不但工作認真,還家裏家外一把抓。
不過除了貪圖享樂靠女人養,這人也沒太大毛病,對小孩子尤其大方,常分孩子瓜子花生吃。
所以麻子這個人,在職工院裏的風評很複雜,有男人羨慕他命好,也有女人鄙視他一輩子都靠女人養,還有人覺得他媳婦都沒抱怨,外人更說不着,而且他孬是孬了點,但人品沒那麽壞,作為街坊鄰居能處。
在程家,王秋梅對麻子的态度是第二種,程樹偉和程亮都持第三種态度,否則也不會麻子一來喊人,程亮就去幫忙了。
但不管麻子為人如何,這一個家庭單靠一個女人撐着,日子是真不好過。
麻子家說是雙職工,可他上班有一天沒一天,每月光在家吃喝,發了工資從不往家裏拿,更沒往家裏添過大件東西。
再加上他家有三個孩子要養,個個要吃要喝,所以說他們家是職工院最窮的家庭之一,沒人會反對。
因此話音剛落,王秋梅也琢磨了過來:“對啊,他家那麽窮,哪來這麽多收音機要修?你聽說過麻子他們家買收音機的事嗎?”
程樹偉搖頭:“沒聽說過。”
王秋梅又問:“那他哪來那麽多收音機?”
程蔓猜測道:“可能是倒騰回來的。”
“他倒騰那麽多收音機幹嘛?”王秋梅更疑惑了,“而且他哪來那麽多錢啊?”
程蔓心裏有了猜測,卻沒回答王秋梅的問題,而是側過頭去問程亮:“他倒騰回來的那些收音機,是新的還是舊的?”
“應該是舊的,有一臺外殼都破了,不過他那裏有換的殼子。”
“四臺收音機都損壞到了什麽程度?”
程亮一臺臺說了情況,說實話,程蔓沒怎麽聽懂,但這不重要,等他說完,她便總結道:“四臺收音機都壞得很嚴重,他送到修理鋪去問,對方都說不會修,你們覺得他收這批收音機能花多少錢?”
王秋梅猜測道:“畢竟是收音機,壞得再厲害也要二三十吧?”
程蔓搖頭,看向程亮,他這半年修的收音機沒有五十臺也有二十臺,對這方面的行情比較了解:“以他那幾臺收音機毀壞的程度,單臺應該不會超過十塊錢。”
“這麽便宜?不可能吧?”問這話的是程樹偉,他還擡頭望了眼自家客廳,想就算他那臺收音機壞了,他也不可能以這麽便宜的價格賣掉。
王秋梅也說:“不到十塊?那得多虧啊!”
程亮說道:“十塊錢是不多,可壞到這種程度,修理鋪子都懶得花時間修,收音機留在家裏也是廢鐵,換不着錢,有十塊總比一毛沒有好。”
程蔓點頭:“二哥說的沒錯,麻子叔這批收音機,收過來的價格應該不高,按照一臺十塊錢算,四臺也才四十塊,加上用的配件,總花費應該不會超過五十,對不對?”
程亮在心裏算了下賬,然後點頭:“對,沒到五十。”
程蔓繼續問:“那二哥你覺得,他這批修好的收音機,轉手能賣多少錢?”
“這……”程亮不傻,更何況程蔓都說得這麽直白了,他不可能想不到,臉色一黑問,“你的意思是,他收這批收音機是為了轉手賣出去?”
王秋梅聽了,飛快算起賬:“一臺全新的收音機要五六十,他那四臺收音機是舊的,肯定賣不到這個價,但按收的價格翻倍賣應該好出口,也就是說他這一轉手,至少掙三十?如果他再黑心點,碰到幾個冤大頭,說不定能淨賺七十!”
程亮忍不住操了聲:“我給幫他修了一天收音機,他就只請我吃了頓中午飯!”
因為午飯有魚,麻子叔又一個勁地給他挾菜,他當時還覺得對方人怪好的,下午幹活都有勁不少。
程亮心想,崔麻子還要找什麽冤大頭,他特麽就是最大的冤大頭!
“不行,我得找他去!”程亮說着就放下筷子,起身想往外走。
但沒走兩步,他就被程蔓給喊住了:“慢着,你找他打算幹什麽?”
程亮憤憤不平道:“我找他算賬,如果修之前他告訴我,這批收音機是收回來準備賣出去的也就算了,可他什麽都沒說。”
他不是嫉妒崔麻子将這批收音機倒手就能掙錢,就是感覺自己被騙了,累死累活這一天感覺像個笑話。
程蔓沒好氣地問:“他不說,你也沒問?四臺收音機,用腦子想都知道不是他家自己用的好不好?”
“我問了,他說有幾臺是親戚的,讓他幫忙找人修。”
“他家哪還有什麽親戚?”王秋梅忍不住吐槽,“這你都能信?”
“我當時沒往那邊想,”程亮沒什麽底氣地說,“而且誰知道大家一個院裏的,他能這麽騙我。”
程蔓反問:“你覺得你現在去找他,他就不會騙你了?”
“我都知道他打的主意了,他騙我,我也不會信啊。”
程蔓深吸口氣:“但如果他就是嘴硬不承認,你能怎麽辦?還有,你這麽沖過去,是打算做什麽?讓他跟你道歉?還是找他要修理費?”
程亮被問住,緩緩走回飯桌前坐下,耷拉着腦袋想了好一會問:“你覺得我現在應該怎麽辦?”
“盯緊他,抓現行。”程蔓沉聲說道,“如果他找你修這批收音機真的是為了倒手賺錢,肯定會找時間出手。”
“這……”程亮面帶猶豫,“可我明天就要回學校,沒時間盯他。”
程蔓一想也是,為争一口氣耽誤學業不值當,琢磨了下說:“那就看他是想做一錘子買賣,還是嘗到甜頭想繼續幹下去吧。”
王秋梅問:“怎麽說?”
“如果他只想掙這一次錢就算了,但如果嘗到甜頭想繼續幹下去,肯定會再找二哥幫忙修東西,到時候二哥你可以直接跟他攤牌。”
程蔓話音一轉:“但在此之前,你得想清楚你想要的是道歉,還是修理費,又或者,跟他合夥做這個生意。”
二更合一。
昨天修改了一下前文,産檢時間調整到了周日,不用回頭看哈,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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