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皇帝傳召,季暄不敢耽擱。
他整理好儀容後就快步往宣室殿趕去。
季暄的腳剛邁入殿中,就被迎面而來的杯盞砸中了額角。
“逆子!”
上首傳來皇帝震怒的聲音。
季暄擡頭,額頭上的傷口流血不止,順着纖長的睫毛染紅了季暄的一只眼。
隔着血色,季暄看到殿內除了一臉愠怒的皇帝,還有冷眼看着他的太子,抱着季驕哭得近乎傷心欲絕的皇後,以及坐在一旁掩面嘴角上揚的貴妃。
季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惹得皇帝大怒。
他顧不得傷口的疼痛,站在殿中央行禮,怯聲道:“父皇。”
他來的路上其實準備了好多恭維的話想讨皇帝開心,甚至還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最近所學的功課以備皇帝考校。
可這一刻,季暄什麽都說不出口。
還是皇後的聲音打破了寂靜。
皇後正緊緊抱着季驕,嘴裏不停地念叨:“有本宮在,誰都不能将驕驕帶走!”
季驕伸出手在皇後背上輕輕拍着,似在安慰。
看到這一幕,季暄垂下睫毛掩蓋了黯淡下去的眸光。
Advertisement
“皇後娘娘和六皇子還真是母慈子孝,不知道的,還以為六皇子才是你親生的,而非七皇子!”
貴妃一手搖着團扇,一手摸着微微有些顯懷的肚子,嬌媚的臉上盡是看熱鬧的意思。
“本宮……”
聽到貴妃的話,皇後才看了一眼被血流了半張臉的季暄,她心下一緊,攥住手中的帕子,想去幫季暄止住傷口的血。
但她此刻正與季驕相擁,無法行動,又想到季驕身份本就尴尬,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推開季驕,不然會讓驕驕難堪的。
正當皇後不知該怎麽辦之際,季驕先松開了皇後走到季暄的身前。
看着遞到自己手中的帕子,季暄愣住了。
少年對季暄微微一笑,之後轉身在大殿上跪了下來。
“父皇,造成如今的局面本就是都是兒臣一人的過錯,是兒臣貪心不足,想陪在父皇母後還有太子哥哥身邊久一點,一直霸占着皇子的身份。”
“如今朱大人将所有事情在朝堂上公之于衆,為了皇家顏面,兒臣也該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去了。”
“還請父皇廢黜兒臣,準兒臣回到陳家,兒臣願被罰為奴籍,替陳氏夫妻忏悔過錯。”
季驕語氣緩緩,可聽了的季暄卻心中震撼。季驕居然主動舍棄皇子身份回到陳家,甚至還甘願淪為奴籍!
“不!驕驕是本宮的孩子,不是什麽陳家的,陛下,驕驕可是咱們的心頭肉,您舍得讓他離開嗎?還有……”
“還有國師曾經說過,驕驕可是福星臨世,會護佑咱們東陵國運的啊!”
皇後撲跪在皇帝身邊,拽着皇帝的衣袖,滿臉哀求。
這時一向冷靜自持的太子也跪在了殿中:
“父皇,當年換子之事皆是陳家夫婦心存貪念所致,如今陳家夫婦已經伏誅,這案子就算是了結了。”
“可朱正儒卻舊事重提,揪着驕驕的身份不放,還将換子的事情公之于衆毀壞皇家聲譽,動搖國本,實乃心術不正,理應殺之。”
太子冰冷地說出殺人的話讓季暄不由得心顫。
想到朱正儒給自己當了兩年的先生,季暄即使心中害怕,還是鼓起勇氣開口:“父皇,朱先生他……”
“你閉嘴!”
皇帝厲聲呵斥,看向季暄的目光陰沉至極。
“真是逆子!”
“為了一己之私不顧皇家聲譽,竟讓朱正儒一個外人将皇室醜聞鬧到朝堂之上,當初朕就不應該認你回來!”
饒是季暄再傻,此刻他也聽明白了皇帝為何震怒,原來所有人都以為是他将季驕是假皇子的事情告訴了朱正儒,才有朱正儒當朝彈劾季驕身份的事情。
“不是的,父皇,我……兒臣對此事毫不知情!”
季暄跪在殿中為自己辯解。
他此刻只覺得自己萬分冤屈,他從未想過要擠走季驕,更沒有想過利用皇家聲譽和朝臣輿論來做文章。
他所求不過是能與親人們在一起罷了。
“事到如今,你還不承認!”
太子轉身,居高臨下的看着季暄,眼睛裏滿是怒意。
“皇兄,我真的沒有。”
季暄紅着眼看向太子,期盼着兄長能夠相信自己。
“沒有?将人帶上來!”
太子冷哼,對着殿外喊道。
殿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殿門口處。
只見兩名宮廷侍衛帶着一個粉腮桃豔的宮女走了進來。
那宮女進殿後恭敬行禮:“奴婢參見皇上,皇後娘娘。”
宮女的聲音甜如浸蜜,配上那模樣身段,自打宮女進入殿內,皇帝的目光就沒有從其身上挪開。
見狀,貴妃團扇後的臉色立即沉了下去,溫柔摸着肚子的動作也頓住,風情萬種的桃花眼更是染上了一層狠色。
皇帝旁邊的皇後則是蹙起眉頭:“皇兒帶一個奴婢來做什麽?”
而殿內只有季暄瞪大了眼睛,因為眼前的宮女他認得。
這是原來在他殿中的貼身宮女。
流螢!
太子:“兒臣來時路過禦花園,見這宮女在蓮池邊哭泣,還欲跳池輕生,便叫侍從過去将人救下詢問了一番。”
“沒想到,竟是問出了件龌龊事!”
太子對着跪在殿中的流螢道:“你将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一個字都不準有所隐瞞。”
“如今陛下和孤都在,沒人會把你怎麽樣。”說完這句話,太子還嫌惡地看了季暄一眼。
太子話音剛落,流螢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啜泣道:“求陛下娘娘為奴婢做主啊!”
“奴婢一直在七皇子殿下宮中貼身侍奉,七皇子殿下自打搬入雲起殿獨宮居住,總是說……”
流螢說到這裏欲言又止,還小心翼翼看了季暄一眼。
皇帝輕聲:“你別怕,有朕在,他說了什麽?”
聽到皇帝明顯輕柔不少的語氣,貴妃握着團扇的手越來越緊,險些将木質的扇柄折斷。
流螢繼續抽噎着:“七皇子殿下說陛下和娘娘偏心六殿下,賜給六殿下的宮殿是華麗的翔鱗殿,給他的宮殿就是偏僻破爛的雲起殿,他不服……”
“啪”!
流螢的話還沒有說完,一個杯子就又砸在了季暄的面前,濺起碎屑在季暄的手上留下一個個小口。
“你這是對朕的安排有所不滿?”皇帝怒道。
帝王都不喜歡被忤逆。
當然,他将季暄安排到偏遠的宮殿,是有眼不見為淨的想法。
可那又如何。
他是天子,他的安排別人就得遵從,可季暄居然膽敢不服,真是逆子。
季暄此刻震驚又無措,他不懂流螢為何要說謊。
他從來沒有說過那些話,他很喜歡住在雲起殿的,更沒有覺得父皇母後偏心。
他想辯解,可那頭流螢又繼續道:“昨日,七皇子殿下讓奴婢将一封信件交到朱大人那裏,當時奴婢沒有多想,以為是殿下要交給先生的功課,朱大人看完信件後神色激動,奴婢還有些奇怪,沒想到今日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今日午膳後,七皇子殿下将奴婢召過去,讓奴婢不準把送信的事情說出去,否則就要了奴婢家人的命!所以奴婢就想着一死了之,這樣七殿下也就放心了,奴婢的家人也就平安了。”
說着,流螢單手捂着臉哭了起來,模樣好不可憐。
這時一個侍衛進入殿內,“陛下,朱正儒府邸已經搜查過了,屬下等發現了這個。”
侍衛将一封已經拆過的信呈了上去,皇帝拿過信後,略微看了幾眼,臉色徹底繃不住了,将紙張握成一團扔到了季暄身上,閉上眼又睜開。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季暄顫抖着将皺巴巴的紙張展開,那上面明明白白的寫了他不滿季驕占據皇子之位,請求朱正儒為他正名。
而且信上的字跡也與他平時一般無二,可是這真的不是他寫的啊!
“父皇,兒臣……兒臣沒有寫過信,也沒有讓……讓流螢将信交給朱先生,請父皇相信兒臣!”
季暄一慌張,說話就容易結巴,這會着急解釋,話說得就更是不清楚了。
這落在旁人眼中反倒是他心虛。
太子冷聲道:“人證物證具在,你還狡辯!”
“皇兄,我……”
“別叫孤皇兄,孤沒有你這樣的弟弟!”
太子此刻看季暄的目光裏帶着毫不掩飾的厭惡。
季暄本想繼續辯解,但聽到太子的話後,他的嘴張了張,終究沒有繼續再說下去。
不管他說什麽,這裏也沒有一人會相信他。
季暄看向大殿內的其他人。
皇帝眉心緊皺,眼神陰翳,似在思考着什麽。皇後眼中含淚,一直盯着季驕搖頭,連個眼神都不肯施舍給他。
貴妃掩面偷笑,像是看了一場好戲。
宮女太監們都低着頭噤聲不敢喘息。直到季暄的目光轉到身旁的季驕身上。
似乎感受到了身側的人看了過來,季驕也微微偏過頭,側目與季暄對視,然後在季暄不知所措的目光下微微揚起了嘴角。
由于季驕是跪着的,雙手疊在一起舉了起來,寬大的袖袍幾乎擋住了季驕的正臉。
整個大殿內,唯有在季驕身側的季暄能看到季驕的表情。
明明季驕是在笑,可季暄看了後卻只覺得後脊發涼。
季暄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想到那種可能,季暄瞪大了眼睛,只覺得不可置信。
他擡頭又看向了季驕。
季驕與他同歲,都是十六歲的少年。
可季驕卻是氣度不凡,去年生辰宴束發禮後,季驕就戴起了發冠。
白玉發冠戴在頭上更顯得季驕金相玉質,意氣風發。
季暄是當做義子被認回皇宮的,為了皇家顏面,縱然他與季驕的生辰是同一天,季暄也不能與季驕一起辦生辰宴。
過後皇帝皇後也不會給季暄補辦,只是随便送些物件打發他。
更加不用說進行束發禮了。
去年見季驕束發禮後戴玉冠,季暄很羨慕。
沒有人給他舉辦束發禮,季暄就自己找了條白色的發帶,學着季驕的樣子将頭發束起來。
可卻被幾個皇妹嘲笑成是東施效颦,皇帝看了後更是氣的不輕。
在東陵國,只有血親去世才會佩戴白發帶。
皇帝當時将季暄狠狠地訓斥了一頓,還罰他抄寫禮儀宮規。
自那之後季暄就再也沒有束過發,只是随意将頭發半紮。
如今看着已然逐漸成熟得像個成人季驕,季暄就愈發覺得自己渺小。
他感覺自己和季驕已經全然不在一個層次上了。
無論是學識氣度,還是謀略城府,他沒有一點能比得上季驕。
可他從未想跟季驕比過啊。
他只是想得到一點點親人的溫暖,只要父皇母後願意讓他留在這裏就夠了。
可季驕為什麽要設下這樣一盤局陷害他?這樣做對季驕有什麽好處?
換皇子的事情暴露,季驕就無法繼續留在皇宮裏了。
季暄不解,他寧願是自己小人之心多想了,他擡頭再次對上了季驕的眼睛。
發覺季暄似乎猜到什麽的表情,季驕臉上的笑意更深了,那神情幾乎是毫不掩飾的挑釁。
季暄到底年少,看着季驕挑釁的笑容忍不住氣急,起身指着對方:“為什麽?你為什麽陷害我!”
可這時季驕卻換了一副模樣,坦然無辜,其中還透着幾分委屈。
“七弟,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你也不能這般平白污蔑我,你放心,今日之後,東陵就不再有六皇子了,我不會再占着你的身份了。”
“我走了以後,還請七弟代我孝敬父皇母後友悌兄長。”
說着,季驕重重朝着皇帝一拜:“請父皇廢黜兒臣。”
皇後哭喊:“驕驕不可!”
太子陰沉着臉看向愣住的季暄,語氣輕蔑:“明明是你心胸狹隘容不得驕驕,現在居然還倒打一耙,你看看你自己,有什麽值得驕驕陷害的!”
聽到這話,季暄慢慢回過神,隔着血色他看了看自己滿是細碎傷口的雙手。
是啊,在他人眼裏,自己一無是處,而季驕卻是得皇帝皇後寵愛的天之驕子,對方何須費盡心機陷害自己。
季暄垂下了眸子。
後面的事情季暄記不得了,他像是失了生氣般任由侍衛将自己帶到了大殿外。
皇帝罰他在殿外長跪。
六月的天氣陰晴不定,下午的太陽毒辣,跪了幾個時辰,季暄已是臉色慘白,唇角幹裂。
額頭傷口流下的血跡已經幹涸,糊在臉上看起來很是可怖。
但到了傍晚,天色卻逐漸陰了,等到夜幕降臨,竟是下起了滂沱大雨。
雨勢漸大,雨滴接連不斷地快速砸在地上卷起仿若濃煙的水霧。
季暄的視線逐漸模糊,身體開始在雨中搖搖欲墜。
終于,支撐不住的季暄倒在了地上,雨滴絲毫沒有停歇地砸在臉上,不僅讓季暄睜不開眼睛,也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這種瀕死的感覺,季暄幼時就曾感受過。
那一次高熱他命硬沒死成,這一次自己會死嗎?
他死了,父皇母後皇兄會傷心難過嗎?
徹底失去意識前,季暄想到了之前夢中的那個世界。
那裏的一切要是真的就好了……
同類推薦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